第四百六十三章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從頭看到尾的觀眾們已經開始了分析:
「要我說,現在最該回的是之前那個游泳館啊,游泳館才是一切事件的核心,而且最後王妮也是在游泳館裏被殺死的,這裏同樣也是她的藏屍處,兩人最後那個吻也很有問題,不回去那裏我不明白」
「什麼游泳館,分明是圖書館更關鍵啊,別忘了王妮和李察都先後去了圖書館,李察書包里也有圖書館的借閱卡,圖書館在副本里的機密程度一看就不一般,它才是破局關鍵吧!」
「哈哈,前面的幾位傻逼吧,你們都沒意識到嗎?只有在階梯教室的時候,關鍵的主人公里才出現了空缺啊!這麼多場景都被填補的這麼滿,你們不覺得一個單一空缺的位置很奇怪嗎?」
直播間內,想法不同的觀眾爭論的不可開交。
但在直播間外,卻不受任何影響。
四下里一片死寂。
溫簡言靜默地站在原地,感到自己的脊背上竄起一層層的寒意,系統的餘音似乎還在耳邊迴蕩着,在黑暗中激起陰冷的漣漪。
——它說,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這次機會用完,他還沒有完成這個所謂的「任務」呢?
會發生什麼?
溫簡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他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思考,思考。
在這看似嚴密,毫無漏洞的虛假世界之中,到底哪裏存在破綻?
忽然,腦海之中閃過剛剛發生過的一幕。
鏡子裏,一雙鮮血淋漓的眼眶「注視」着他,微笑怪異地問道:
「你找到我了嗎?」
「」
溫簡言微微一怔,猛地抬起眼來。
「你有想法了?」
一旁,雨果似乎注意到了溫簡言表情的變化,開口問道。
「或許。」
「有多大把握?」
「不大。」
溫簡言的眼底情緒閃爍,他抿緊了唇,緩緩說道,「但值得一試。」
雨果單手捂着腰腹,掏出一根煙叼在唇邊:
「好,那就聽你的。」
接下來,只見溫簡言用力地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這才抬起眼,直直地注視着面前的黑暗,鄭重其事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的黑暗開始飛快散去,光影在四周飛快變幻,色彩織成的線被拉扯扭曲,不過眨眼間,周圍的場景就已經改變。
頭暈目眩的感覺開始消散,溫簡言抬起眼,環視着周圍的一切。
沒錯,他確實回到了他所選擇的場景內。
喧囂的人聲在耳邊迴蕩着,年輕的大學生們匯聚成人流,在他的身邊穿梭,向着面前的建築物內走去。
不遠處,低矮的橢圓形的建築物矗立在原地,四下里彌散着生機勃勃的煙火氣。
——這裏是食堂。
他們再一次來到了食堂外。
兩人站在原地,任憑着其他人在身邊來來去去,像是流淌不息的河流中唯二不動的砥柱。
「你選了這裏。」
雨果緩緩地挑起了眉頭,露出了一個有些意外的神情。
溫簡言:「是。」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呃我不明白,他回來這裏幹什麼??」
「食堂?啊?這裏有什麼問題嗎?」
「那麼,你要找的是什麼?」
雨果環視着四周。
「」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他雖然沒有表露出任何緊張的神色,但肢體卻是時刻緊繃着的,他緩緩開口道:
「再等一等。」
人群川流不息,喧囂笑鬧不絕於耳。
「那個同學?」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
溫簡言扭頭。那是一個看着很年輕的大學生,見溫簡言看了過來,對方很快移開了視線,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個我能要你個聯繫方式嗎?」
無論是羞窘的神態,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和先前毫無區別。
溫簡言眯起雙眼,忽然笑了:
「當然可以。」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
在溫簡言話音落下的瞬間,周邊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安靜了下來,不遠處,那個男大學生臉上的微笑忽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融化。
他的五官飛快地融化,扭曲,最終像是加熱的顏料一樣流淌而下,最終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臉孔。
「」
面對如此驚悚詭異的景象,溫簡言卻好像早有預料,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雙眼死死地盯着對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四周,所有的大學生都消失了。
冰冷的日光下,只剩下了三道孤零零的身影。
雨果想要上前,但卻被溫簡言伸手攔了下來。
溫簡言的呼吸微微急促,他搖搖頭,肩膀緊繃,像是在說——再等等。
「——你找到我了。」
沒有臉的人用熟悉的、混合着李察音色的聲音說道。
下一秒,像是烈日下的雪人,眼前的整個人形都開始飛速溶解,變成了由血肉混合成的血泥,不過短短兩秒,就變成了一顆眼球的形狀,最後被蒸發的一乾二淨。
放眼望去,食堂前,只剩下溫簡言和雨果兩人。
四下里一片死寂,如同墳冢。
「是他?」雨果注視着肉泥消失的方向,問,「你怎麼判斷出來的?」
溫簡言垂下手,掌心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一片潮濕。
「只是一些簡單的邏輯推理罷了。」
夢魘之中沒有死局。
在他們現在所處的「電影」里,所有曾經異常的東西都被抹除,最終只剩下了平凡、普通、甚至是虛假的「正常」。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總會潛意識地將視線放在那些真正改變了東西上,但是,被「替換」、被「模糊」、被「取代」的真相太多了,注意力被分散,
他們忘記了
在一切都在改變的時候,真正值得注意的,其實是那個唯一沒有被改變的存在。
虛假的反面是真實。
而在這虛假的世界裏,那看似「真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的,才是真正的「虛假」。
「破綻給的已經足夠明顯了。」
溫簡言緩緩說。
「之前在『電影』中的時候,我之所以被搭訕,是因為我的穿着。」
「而這裏不一樣。」
這裏不是電影,他也沒有穿着任何更顯眼的服裝,但卻仍然遇到了完全相同的「搭訕」。
這種刻意製造的相同之處,反而出賣了它虛假的本質。
「那接下來呢?」雨果環視一圈。
按理來說,在找到虛假的關鍵之後,這個場景就應該結束了。
就算是找錯了,也總該發生點什麼才對,而不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說道:「再等等。」
冥冥中,他有種預感。
像是要驗證他的猜想一樣,不遠處,一道熟悉的人影就出現在了不遠處。
溫簡言幾乎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來人是王妮。
她搖搖晃晃地向着這個方向走來,五官空白的臉低垂着,忽然,她似乎踉蹌了一下,好像是和虛空中的某個人撞了一下,她神思不屬地低聲道:「抱歉。」
說完之後,王妮繼續向前走。
目睹了這一幕,溫簡言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捉向了王妮的手臂。
但是,他的手掌卻像是捉到了一團空氣,徑直地從對方的手臂間穿了過去,根本沒有觸摸到任何實體。
溫簡言掃了眼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心,然後抬起雙眼,看向王妮的背影,眼底異彩流光:
「她是真的。」
誠信至上直播間:
「?真的?什麼真的?」
「手都穿過去了,假的不能再假了吧!」
「等一下我好像明白了。」
「?」
「你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嗎?之前無論是可能會遇到危險的電影鑑賞,還是先前虛假和平的普通場景,實際上都是被副本加工過的,都不是完完全全的現實但現在不一樣了,在主播找到破綻之後,之前所有的無論是危險還是和諧的加工就都被撤掉了!」
「我靠,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其實是過去的影像回放?!」
「怪不得他說這『是真的』!」
「走,我們跟上。」
直播間外,溫簡言已經十分迅速地採取了行動。
他向着雨果招招手,兩人很快跟上了不遠處搖搖晃晃的王妮。
他們跟着王妮重新走回了食堂。
這一次,食堂內靜悄悄的,除了王妮之外,所有的干擾選項都已經全部消失了,但是,從對方曲折的行動軌跡可以看出來,在王妮所處的那個空間,她周圍人很多,以至於她不得不穿過人群,來到打飯的區域。
在簡短的交談過後,王妮點了一碗麵。
她端着面,找到了一張沒人的桌子坐下。
溫簡言和雨果沒有做出任何干預,只是不遠不近地跟着她,觀察注視着她的每一個行動。
王妮看上去精神很差。
她神情懨懨,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上,只是機械性地將碗裏的飯向着嘴裏扒去。
筷子在渾濁的湯汁里攪動,很快,筷子的尖端似乎戳到了什麼東西。
「」
王妮似乎一怔。
她低下頭,向着自己的碗裏看去。
筷子尖一點點抬起,而筷子的盡頭——
扎着一隻血淋淋的眼球。
白色的,佈滿血絲的眼白,以及擴散的、黑漆漆的瞳孔,一動不動地從湯汁中望着她。
王妮一開始是完全沒出聲的,像是完全呆住了,她呆若木雞地注視着這顆眼球,在短暫的、又或許是漫長的幾秒鐘後,尖銳的慘叫才從她的喉嚨之中爆發出來。
「啊啊啊啊啊——」
她狂亂地丟開筷子,整個人向後仰栽,椅子,桌子,全部都被帶倒,淋漓的湯汁和食物的殘渣流淌了一地。
而王妮還在尖叫。
她掙扎着,雙腿在地上踢蹬,一個勁地向後退去,像是在儘可能地遠離着些什麼。
雖然食堂之中的其他人並沒有出現在這個場景里,但是,即便如此,溫簡言仍然能夠清晰地想像出來,在王妮歇斯底里地發泄着的時候,食堂之中的其他學生是多麼的驚愕。
忽然,毫無預兆地,王妮的尖叫停止了。
她扭着頭,渾身打顫,「視線」似乎被打飯窗口後的什麼東西吸引了。
溫簡言扭過頭,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去——
在窗口後方,隔着模糊骯髒的玻璃,隱約能夠看到一道身影,直挺挺的,看着詭異而滲人。
剎那間,溫簡言打了個寒顫。
是誰?
它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裏的?
還沒有等他想到答案,背後傳來了雜亂的聲響。
只見王妮摸索着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書包,也顧不上收拾自己留下的殘局,跌跌撞撞地、好像見了鬼一般,逃也似地衝出了食堂,在從食堂的門踏出的一瞬間,她的身形就立刻虛化,像是煙霧一樣消失不見了。
溫簡言想也沒想,徑直轉過身,向着廚房的方向奔去:
「這裏!」
沒有了食堂內學生、校工的阻攔,溫簡言暢通無阻地衝到了後廚的鐵門處,他拽住門,猛地向外一拉。
在門被拉開的瞬間,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高溫蒸氣撲面而來。
但是,溫簡言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大踏步沖了進去。
和食堂外一樣,後廚內同樣空無一人,方才他們看到的那道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溫簡言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底。
地面上是粘膩的鮮血。
這裏像是經歷過一場大屠殺,到處都是鮮血的痕跡,但是屍體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整個後廚一片凌亂,但卻沒有任何兇手的蹤跡。
溫簡言微微喘着氣,站在煙霧繚繞的後廚內四下環視。
誠信至上直播間:
「草,來晚了。」
「啊啊啊啊,那不完蛋!」
「好珍貴的機會居然被浪費了,我真的」
正當觀眾們痛心疾首時,忽然,溫簡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跨過地面上尚未乾涸的血跡,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其中一處灶台前。
誠信至上直播間:
「?」
「等一下,這裏不是他之前鑽進去的柜子?」
「哦哦哦,還真是!」
不過,這一次,溫簡言並沒有再一次打開柜子,鑽進去,而是徑直向着灶台上方正在咕嘟作響的那口鍋伸出手。
鍋蓋被揭開,一股混合着濃重血腥味的蒸汽瞬間騰起。
「咳咳咳!」溫簡言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揮開蒸汽,向着鍋內看去。
只見在渾濁的湯水中,一顆漆黑的頭顱上下飄浮。
伴隨着熱水沸滾,頭顱在水中緩緩地轉動,一點點地露出被煮得爛熟,通紅扭曲的臉孔——
那是一張怪異的臉,嘴唇高高向上揚起,似乎還在露出微笑,但是,那五官十分眼熟,似乎是
在認出這張臉的瞬間,溫簡言的心跳頓時快了一拍。
「你認識?」雨果問。
「對。」
溫簡言吞了吞唾沫,潤了下乾澀的喉嚨,緩緩說。
這張臉他非常熟悉。
是那個唯一一個沒有在這場幻境之中出現過,甚至也沒有在電影情節中正面出場過的人。
楚楚。
忽然,毫無預兆地,消失許久的系統播報聲再一次響起:
距離場景結束還剩最後三分鐘
溫簡言放下鍋蓋,扭頭看向一旁的案板。
四周一片鮮血。
溫簡言觀察了一陣血液的走向,然後伸手從鍋邊拿起那把鮮血淋漓的刀。
刀刃上佈滿缺口,像是被什麼堅硬的東西硌出來的,他用指尖蹭了蹭卷刃的刀口,然後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邊試了試。
「怎麼?」雨果問,「你發現了什麼?」
溫簡言抬眼看了過去,說:「她是自己把頭割下來的。」
無論是地面上的足跡,四周鮮血的噴濺走向,還是刀口上的磨損痕跡,都在訴說着同一個驚人的事實:
對方站在滾起的鐵鍋前,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甚至是一點點地用刀刃磨、割、劃、撬最終將自己的頭顱割了下來,任憑它墜落進滾燙的鐵鍋之中。
此言一出,直播間內的觀眾都感到一涼。
「我去?」
「自己割下來的??」
「草,這未免也太他媽狠了吧是中邪了嗎?」
「等一下,還有一個問題,如果說,剛剛王妮碗裏的眼球是來自於鍋里這個人頭上的,那剛剛站在窗戶後面的那個人影又是誰的?」
距離場景結束還剩最後一分鐘
「所以,這就是沒有被處理過的,事件的本來面目?」雨果緩緩道。
雖然看似好像給出了更多的線索,但是,真正核心的疑問卻並沒有被解答。
「不只是。」
溫簡言垂下雙眼,說。
「楚楚是有臉的。」
而在這個場景內,即便是身為電影主人公,名字本身就在電影內的王妮,李察,都失去了面孔,但是,楚楚的臉卻並未消失,更重要的是,還和先前在電影內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很不對勁。
畢竟,每個「主人公」之所以沒有臉,是因為他們會在每一次副本開啟之後,被新的臉代替,所有,他們都是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臉孔的,可楚楚並不是這樣。
她有臉,並且從未改變過。
再加上
溫簡言腦海中閃過先前在階梯教室內所見到的一幕——李察趴在桌子上,而身邊的位置空無一人。
距離場景結束還剩最後三十秒
「我有個猜測。」
他舔了舔嘴唇,緩緩說道,「我懷疑,楚楚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溫簡言抬起眼:「或者」
雨果:「或者?」
「總之,」溫簡言向着旁邊讓了讓,稍微退後了一點,指了指鍋內,「你來看。」
雨果走上前去,順着溫簡言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去:
「要看什麼」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聽一聲撕裂般的悶響,下一秒,他的聲音就被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嚨里。
雨果驚駭地瞪大雙眼,低頭看去。
那捲刃的、鮮血淋漓的刀不知何時已經自後方沒入了他的身軀,粘稠的鮮血自傷口之中漸漸滲出,飛快擴散,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他死死注視着溫簡言,嘶啞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你——」
「你為什麼這麼做?」
溫簡言仍舊緊緊握着刀柄,身體稍稍前傾,壓迫着刀刃持續深入。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只剩一片深遠的寧靜,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面前的同伴,輕聲道:
「我說過了。」
青年的眼底倒映着淺淺的血光。
他的聲音輕柔而平和,沒有半分起伏。
「——破綻給的已經足夠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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