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江市消息靈通的上層都知道,
當有那麼一輛保養良好,顏色鮮艷鋥亮,
堪稱古典藝術品的紅船牌小轎車出現在郡江的大街小巷時,達官貴人,紈絝闊少,名媛千金,都要夾起尾巴做人。
它出現了,就意味着讓整個漢國官場膽寒的漢安府首腦大駕光臨,也許她只是例行巡視兼度假休憩,也許會順手摘下一堆官帽,讓幾個人送來項上人頭。
反倒是對中下層和普通人毫無影響,漢安府職權範圍覆蓋很廣,但一般只處理大案要案。
大多數市民也不會關心漢安府的首腦是誰,來郡江幹什麼,她還不如明天菜市場的新鮮辣椒重要。
廖檸淺白天就開車去了一趟國府中學,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和迎奉
……如果她這輛車出現在總督府,就會有無數人會揣摩了。
現在紅船牌小轎車出現在愛民社區,會揣摩的也就那幾個人而已。
例如熊小雅。
「我懷疑乾媽是信不過我,覺得我沒有格局,拆遷的時候……會殺幾個人,所以不放心就來監視我。」
熊小雅喝了點酒,坐在引擎蓋的側面,仰頭望着天空,目光迷離。
「我也是手上沾過血,送走無數條人命的,不讓人放心也是情理之中。」
聽到熊小雅在胡說八道,孫蔓把水遞給熊小雅讓她喝點,她酒喝得更多一些,但比熊小雅清醒多了,
「手上沾過血,雞血還是鴨血?送走無數條人命,是你那個人流醫院?對了,暑假一過,現在又差不多是你那醫院的旺季了吧。」
「咯咯……一點小錢,沒怎麼關心。我那醫院還是靠得住的,將來我就在自己的醫院裏生孩子,去別的醫院,他們能一百二十個小心伺候我?」熊小雅摸着腹部說道,儘管男人都只是玩物,但孩子還是要生的。
孫蔓輕嘆了一口氣,現在的小孩都太不知自愛了,只根據熊小雅醫院的統計,都得出結論,來做人流手術的女孩子,平均年齡越來越小了。
只是她也想到了,草草是帶着父母的期願來到這個世界,還是一個意外?
「老闆躺在手術台上,你說他們拿刀是更穩當一些,還是會哆嗦?會不會趁機報復?又或者在我的體內刻字雕花什麼的?」熊小雅又擔心起來。
孫蔓白了她一眼,熊小雅是看過幾次產婦的醫療事故以後,就覺得還是得自己搞一家醫院放心些,反正將來自己和孫蔓生孩子都用得到。
「你沒有虧待醫生護士,他們報復你幹什麼?還刻字雕花,你是蘿蔔啊?」
孫蔓打了熊小雅一下,「你清醒點,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走了,免得等會兒尷尬。」
孫蔓即便喝了酒,口氣也依然是甘甜清新,一點也不酸,一點也不酸。
「尷尬什麼?你是說遇到我……我乾媽和干……乾爹?」
熊小雅說話有點磕巴,但還是能夠比較正常思考和交流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孫蔓的意思。
熊小雅嘿嘿笑,不是她沒心沒肺,只是她覺得遇到這種事兒,越是小心避諱,越是謹小慎微免得碰到閨蜜的傷口,就越是難受,越是難以癒合。
倒不如把這偌大的傷疤,慘痛的經歷,拿出來毫無顧忌地揶揄,開玩笑,說不定反而能夠更早地回到平常心。
小傷口當然可以小心翼翼地避免碰水什麼的護理,然後不留下疤痕,但有時候那傷口都發炎,潰爛,感染了,就得趁早截肢,半截身子都得截,免得命都丟了。
「乾乾乾乾……乾爹!」
孫蔓不知道自己是被熊小雅傳染了磕巴,還是被她驚到了,瞠目結舌,說完話差點舌頭都收不回去。
熊小雅大笑,伸手掏出一個紙包綠棗撕掉包裝吃了起來,叫乾爹有啥錯嗎?
乾爹雖然年輕,但是輩分不能亂啊?
真是世事難料,上次在hslr餐廳遇見,才叫了王孝安一聲「姐夫」,沒有想到現在又要叫上「乾爹」了。
世事多荒唐,姐夫變乾爹又有什麼好奇怪的,畢竟現實是不需要邏輯的……或者說現實的邏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足夠強大的心臟,氣量和充滿韌性與彈性的思維去理解。
「你要死啊,你喊什麼?你喊什麼!」孫蔓氣急,朝着熊小雅就是一陣捶。
熊小雅的棗都掉地上了,她笑着躲閃,結果反而被孫蔓一拳砸到了胸口,頓時痛的她捂着胸口靠着車子說不出話了。
「噯……都是你胡說八道,痛嗎?」孫蔓心裏還有氣,但也不好再打人,伸出手來,「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想占我便宜你就直說!」熊小雅沒好氣地說道。
「我用得着占你便宜?誰沒有似的!」
「我大!」
「屁,我大!」
「不服比比!」
「比就比,走!」
孫蔓拉着熊小雅就要去比試,但又馬上放棄了,輕嘆了一口氣,「沒心情。」
讀大學的時候倒是比試過,只是現在都走入社會工作,也沒有那麼幼稚了,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心情。
「我不說了嘛,什麼時候我都陪着你。你就放下吧……你看乾媽車都停這裏了,意思還不明白嗎?」熊小雅也跟着嘆氣。
「什麼意思?」孫蔓目光敏銳地盯着熊小雅,自己這個閨蜜腦洞很大,但有時候吧,面對一些荒誕的現象,用正常思維難以理解,反倒是熊小雅往往能夠一語中的。
「乾媽這種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因為備受關注,所以都不能只看表象。她把這車停這裏,首先就是第一層意思,她和乾爹是認識的,以後她和乾爹在公共場合一起出雙入對的,大家不要太驚訝。」熊小雅十分肯定地說道。
熊萬里那麼多老婆,總有一些除了用來生孩子,還是要用來公開的,怎麼公開,什麼程度的公開,都有講究,熊小雅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懂得其中的一些說法。
「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乾爹,別到時候叫順嘴了!」孫蔓惱火地說道,但是覺得熊小雅講的有道理,又催促道:「還有呢?」
「第二層意思還是鋪墊……大半夜的,她的車停在這裏,人呢?
人哪裏去了?
大家就會猜,是不是和乾爹在一起……現在大家都不敢猜她和乾爹又什麼私情,
但如果有一天爆出來,就不會覺得奇怪,只會恍然大悟,是啊,那天晚上就看到廖夫人的車停在愛民社區呢……」
熊小雅肯定地哼了一聲,「蔓蔓,你猜現在她在哪裏?」
「我怎麼知道?」孫蔓東張西望,又拍了拍車,總不會和王孝安躲在車裏。
「看……」熊小雅指着不遠處的高層酒店,那是郡江房價最高的豪華酒店之一,非常強調私密性,尤其是套房以上房型,都是單獨入戶的電梯。
「乾媽畢竟是一眼看去,和乾爹有年齡差距的人,她能大大方方地去乾爹家裏留宿嗎?」熊小雅冷靜地分析,「我親爹的酒店,我親爹在她面前瑟瑟發抖,基本什麼都不敢說,所以如果要約會,選擇這家酒店是最安全的。你信不信,你現在把趙峰找來,去酒店找王孝安,一定會意外地……意外地還找到……找……找……」
熊小雅反手一指,本來想用這個動作增加點氣勢,卻正好指到了出現在她身後的廖檸淺,頓時臉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找什麼?」廖檸淺面如寒霜,冷冷地盯着熊小雅。
熊小雅頓時熊了,雙腿發軟地扶着孫蔓,使勁朝她射出求救的眼神。
她的心臟更是像擂鼓一樣,砰砰跳着,感覺隨時會被擂破,血都要從嘴裏飈出來了。
乾媽是從哪裏開始聽的?
聽到了多少?
有沒有聽到關鍵詞「乾爹」?
「媽,善將軍。」孫蔓覺得畢竟自己是親生的,比熊小雅鎮定多了。
她其實覺得熊小雅對廖檸淺也有些誤解,母親雖然變態,但也不至於兇殘到有事沒事就要殺掉熊小雅。
「你們怎麼在這裏?我這次回來,十分懷念十字坪米線,不想整的太興師動眾,就晚上約了你母親去嘗一口。」善冬淺一邊說話,一邊笑着伸手抓了抓孫蔓的頭。
「我們……我們閒逛。」孫蔓訕笑一聲,她可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被善冬淺知道。
善冬淺可是孫蔓的偶像,別看孫蔓現在安安心心地當一個普通的老師,但其實從前可也想過像善冬淺一樣,在蔚藍的大海上指揮海軍戰艦,保家衛國。
善冬淺不止是讓更多人想要加入海軍服役,更是帶動了前所未有的女性入伍的熱潮,榜樣的力量無比強大。
「太晚了,和你媽一塊兒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們了。」善冬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熊小雅身上,「熊萬里的女兒,哼。」
善冬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就自顧自地揚長而去,高挑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哼什麼?」熊小雅羨慕善家的名望和權勢,但對善冬淺遠遠沒有對廖檸淺那麼害怕,海軍嘛,難道她還能夠把航空母艦開到郡江來不成?
最主要的是漢國人對軍人,往往只有親近和熱愛的感覺,極少會感到畏懼和害怕——心術不正的人例外。
「她哼什麼!還不是覺得熊萬里的女兒嘴上沒把門,就知道胡說八道,一點也沒有她爹的嚴謹沉穩。」廖檸淺冷冷地說道。
她其實沒有心情和熊小雅計較,反倒是覺得善冬淺的態度有點不對……剛剛善冬淺向她報告發現了孫蔓和熊小雅,善冬淺直接是對廖檸淺和王孝安說的「二位」,正常不是附耳報告給廖檸淺嗎?
「乾媽!我……我說什麼了?」熊小雅躲在孫蔓身後,露出半個身子試探。
「看你這做賊心虛,鬼鬼祟祟的樣子!」廖檸淺說完,又罵了熊小雅幾句,直接開車走了,也沒有要把孫蔓捎回家的意思。
看着那輛鮮紅的像自己的血流得到處都是的紅船牌小轎車離開,熊小雅這才站直了腰身,拉了拉裙子,她這條前方高開衩設計的性感長裙,總要記着拉一拉才不容易走光。
「我感覺她沒有聽到什麼,不然我已經人頭落地了。」熊小雅死裏逃生地鬆了一口氣。
「你這麼害怕就少說兩句。」孫蔓瞅了一眼她這沒出息的樣,不過也有點點能夠理解吧,其他人看待廖檸淺,終究不可能像自己一樣平常心。
「你沒發現問題嗎……善冬淺大半夜的來吃十字坪米粉?」熊小雅害怕歸害怕,但發現問題所在,總不能不告訴孫蔓吧,她不是那麼沒義氣的閨蜜。
真閨蜜,鑽石級別的,不是塑料的那種。
「有什麼問題?」孫蔓高中的時候就和王孝安一起半夜出來吃過十字坪米粉,青山鎮肉餅,吃燒烤唱歌網吧通宵什麼的。
海軍首領就不能這麼做了?孫蔓和善冬淺很熟,知道她不是那種古板拘謹的長輩。
「我在網上看了新聞……善將軍白天就大駕光臨,在這家米粉店吃過了。你覺的是她白天吃完,晚上就又來吃的可能性大?還是為乾媽打打什麼掩護的可能性更大?」熊小雅說完,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也是先有了敏銳的直覺,然後再一邊說,一邊分析,最後才意識到驚人的真相,然後自己嚇到了自己。
孫蔓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從小到大崇敬的善將軍也會參與其中。
「其實我媽未必是沒有聽到你在說什麼……只是你說她是裝作沒聽見好,還是直接殺人滅口的好?」孫蔓十分惱火,她不知道說什麼,調轉槍口嚇唬熊小雅。
「那……當然是裝作沒聽見的好。我……我什麼也不說了。」熊小雅提着包就想跑,跑了兩步,又回來拉走了怔怔不動的孫蔓。
熊小雅的紅色勞斯萊斯幻影駛離,王孝安才從陰影中走出來,他走到剛剛熊小雅和孫蔓說話的地方,也怔怔不動了。
怎麼回事?
她們在說什麼東西?
聽意思,好像是她們懷疑王孝安和廖檸淺有一腿?熊小雅這有熊無腦的,還叫他什麼……
乾爹?甘霖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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