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綱瞪圓了雙眼,死死地凝視着王孝安的身體。
他發誓,在他和網吧老闆娘滾做一團的哪個夜晚,她先把紋胸從襯衫下面拿出來,再一粒一粒解開扣子時,郭綱都沒有這樣聚精會神地盯着,喉結燙滾,艱難無法言語。
「每一個傷疤,都是一個故事。每一粒射向我的子彈,都付出了成百上千條性命。」
王孝安上下撫摸着自己的身體,手指輕輕點着胸口的傷疤,「師父說,你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我的初心在哪裏?當然是在這裏,如今你卻要拆了我的初心,你說,我該怎麼辦?」
郭綱看得清楚,王孝安身上的傷疤可不是什麼貼紙或者化妝出來的效果,尤其是剛才郭綱注意到了,王孝安在露出這身傷疤的時候,讓李琴先回房間去。
他不想讓他媽看到他這樣傷痕累累,幾乎可以說是殘破不堪的身軀!
也就意味着這樣的傷疤是真實的,而不是做出來嚇唬人,應對他郭綱上門的什么小把戲。
郭綱步步後退,想要說兩句狠話好下台,但是迎着王孝安那平淡的眼神,郭綱不禁想,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是在血洗大屠殺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一個寒顫讓郭綱清醒過來,自己完全被王孝安的氣勢壓制住了,今天終究沒有什麼進展,改日……改日再派別人來。
看着郭綱頭也不回地下樓,王孝安系上扣子,身上的傷疤也消失於無形。
要是不想大開殺戒或者暴露身份,修煉者在面對凡人世界的問題時,最常用的就是幻術。
王孝安跟着師父下山,遊歷地球上的凡人世界時,都是他處理那些瑣碎繁雜的事情,堪稱經驗豐富。
今天暫時把郭綱嚇唬住了,並不意味着拆遷的事情就此解決。
他只是想讓父母得到公平的待遇,至於街坊鄰居尤其是那些鑽營投機的人也會受益,那並不是他在意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他的家在這裏,那麼地產商想要以低於市場的價格完成拆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十多年前,王孝安還沒有失蹤,王榮閣還有公職的時候,他就常聽王榮閣感慨社會上的種種不公平,政商幕後交易,以及黑道猖獗的問題,現在看來依然如此,一個舊世界沒有開天闢地的偉大人物來破而後立,十年也好,一百年也好,不會有太多變化。
郭綱離開後,樓道里傳來上上下下的開門聲,走動的聲音,還有人細細碎碎的議論着。
首先是單元樓對面的馬海,手裏提着兩盒禮品,滿臉堆笑地走過來,說正好來看看王孝安。
王孝安知道,剛才郭綱出現以後,早就有盯着拆遷公司動靜的人通報了,郭綱來到王孝安家,自然備受關注,大家也都想知道郭綱有沒有和王孝安家達成了什麼協議。
李琴從臥室里走了出來,同樣一臉笑容地應付着客氣但焦慮的鄰居們。
……
……
郭綱腳步匆匆地離開,坐進自己虎頭虎腦的大奔馳里,這才長喘了一口氣。
他的眼前猶自浮現出王孝安滿身傷疤的可怖模樣,仿佛能夠從那些傷疤上還原王孝安曾經遭受過的慘痛經歷。
這要什麼樣的刀山火海,才能造就出那一身的傷疤?
太誇張了,要不是親眼所見,郭綱壓根就不相信遭受過這麼多嚴重創傷的人,還能活着。
尤其是胸口的那一槍,這小子是不是傳說中心臟異位的神人啊?
王孝安這十年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闖蕩,相比較而言自己簡直就像在小魚塘里攪混水的泥鰍,還自以為是過江龍。
「郭總,我們接下來去哪?」司機在前頭問道。
「你先開着車。」
司機的聲音讓郭綱回過神來,王孝安說什麼特種兵回歸都市,那自然有調侃的成份,但這樣一個狠人現身,確實會讓本就不順利的拆遷工作更加難做。
郭綱先打了個電話,讓手下去找一些吸毒,感染hiv病發的人,也不用幹什麼,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者在周圍遊蕩,找拆遷小區的男女老少搭訕就行了。
接着他又給初中同學楊景龍打了個電話。
「龍哥,是我綱子。」
「不敢給做大哥的當哥,不敢當,哈哈。郭總找我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讓龍哥你牽個頭,咱老同學再聚一聚。」
「咦?上次華明遠結婚,不剛剛聚了嗎?怎麼又想着再聚?痛快的,有事你直說。」
「王孝安回來了。」
郭綱說完,就聽得電話那頭一陣沉默,郭綱也沒有吱聲,等待着楊景龍的反應。
郭綱初中畢業就輟學了,但楊景龍和王孝安還一起讀了高一。
楊景龍和王孝安的關係還算可以,失蹤事件以後,楊景龍還經常找孫蔓聊天,想要開導孫蔓,讓孫蔓早日脫離心理陰影。
他聲稱自己十分了解王孝安,王孝安也一定希望孫蔓早點忘記他,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總得來說,楊景龍是想幫王孝安照顧孫蔓,但孫蔓並不需要這種照顧。
楊景龍在老同學中間一直是情根深種的人設,這麼多年來也不是沒有找過女人,但是官宣的女朋友一個也沒有,老同學都知道這是虛位以待,依然等着孫蔓呢。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有聽說過,你這麼一說,倒是應該和同學們說一聲,看有幾個人來聚聚。怎麼說當年王孝安也是校草,人氣很高的。」楊景龍很快就笑着說道。
「就昨天。我剛從他家出來,他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外表看着還和當年一樣,像個高中生。」郭綱有些含糊地說道,他被王孝安身上的傷疤嚇到了的事情自然略過不提。
「那好吧,我來招呼……不過,王孝安原本就家境一般,這些年家裏只怕不好過,大家都低調點,聚會的地方也選大眾消費的場所吧。原本應該讓郭總你一力承擔費用來着……」
楊景龍笑吟吟地說話,「你剛剛過去,是為了那片地區拆遷的事情吧,我可知道你手伸的長,整個郡江市都能接活。」
郭綱沒有想到自己的拆遷公司都被楊景龍關注到了,心頭一驚,連忙打哈哈,「我家裏還是要靠龍哥你照應,我自己在外面撈點小錢,總是啃老也不是那麼回事,我家老頭子瞧不上我,說以後家業直接給孫子繼承,我不得自己打拼打拼?」
「這還小錢,不愧是大老闆……」
兩個人聊了幾句,掛斷了電話,郭綱長吐了一口氣,自己撈這點錢,楊景龍應該不會當回事。
楊景龍的父親主政高新區,而郭綱父親郭長河的砂石廠,水泥廠,運輸公司都是高新區內的企業……至於砂石廠算不算高新技術企業,能不能享受高新區的優惠政策,那當然是楊景龍父親說的算。
郭長河一直在高新區紮根,常年得到楊景龍父親的支持,現在郭綱跑到市區這邊來發展,想着一個小拆遷公司,也沒有特別打招呼,但難免有自覺羽翼豐滿另攀高枝的嫌疑。
畢竟市區這邊主管城市發展和地產的官場勢力,和楊景龍父親並不怎麼對付,而郭綱在這邊接活,要說沒有和上面的人搞好關係,打招呼到位,那是不可能的。
郭綱砸了咂嘴,自己還是考慮不周啊,光想着利用楊景龍招呼聚會,把王孝安約出來再試探試探底細。
郭綱也沒有太當回事,楊景龍父親很有格局,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就對郭長河心生齟齬,認為是郭長河指使郭綱的試探動作。
那邊楊景龍正看着手機上的通訊錄,正如郭綱所猜想的,別說楊景龍父親,就是楊景龍都沒有把郭綱和市裏的人勾勾搭搭當回事,楊景龍點那麼一句就夠了。
考慮了一會措辭,在心裏調整着等下說話的語氣,楊景龍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這才給通訊錄上「孫蔓」的號碼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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