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謝護法辦公院子出來,張聞風找去北面的觀風院,詢問着找到雲秋禾的廨房。
伏案寫着什麼的雲秋禾聽得敲門聲,英氣的眉毛如狹刀往上挑起。
這段時間,有個討厭的閒人經常前來打擾,讓她煩不勝煩,抬頭看去, 對上一雙笑眯眯的眼眸,晃得她有些發愣。
「大老遠的從鄉下趕來城裏,可別說不認識啊。」
張聞風收回敲在門框上的手指,邁過門檻走進門內,口中玩笑着,走到茶几邊不客氣地落坐, 敲着桌子笑道:「好茶伺候。」
雲秋禾眨着眼睛笑嘻嘻放下毛筆, 從案桌抽屜拿出一竹罐子茶葉,走過來笑問道:「你去過謝護法那邊嗎?」利索地動手生火燒水,道:「你還真有口福,前幾天回宗門弄到二兩靈茶。」
「剛從護法院出來,尋到你這裏打秋風來了。」
張聞風拿起竹罐,揭開蓋子嗅了嗅,靈香味悠長獨特,忙合上蓋,笑道:「等下我去坊市街鋪子轉轉,看有沒有靈茶種子出售?」
雲秋禾低聲問道:「你上次從坊市地攤上購買的那批『珍稀』靈植種子,出苗了嗎?」
「還在溫養種子,下月初到明年春上,陸續開始培育出苗。怎麼,你有門路能夠弄到靈茶種子?」
張聞風是愛喝茶之人,這個習慣前世就有,湊近點問道。
雲秋禾低聲笑道:「你別打我這邊的主意,近兩年我弄不出種子, 宗門看得太緊,過兩三年應該能想到辦法,估計你不願意久等。你還是去坊市街, 找上次那個擺地攤賣種子的修士,你把價格出高,他門路廣,聽說有法子弄到劣質靈茶種子,不敢保證能培育出苗,但是不失為一條路子,就看你怎麼與他聊……」
兩人腦袋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門外傳來一聲「咳」,有人敲門走了進來。
「秋禾師妹有客人在啊。」
雲秋禾聽到聲音笑臉頓時斂去,恨不得將竹罐靈茶藏起來,她願意與張觀主分享好東西,不代表她大氣到能拿靈茶招待任何人。
張聞風看到走進來的是半個欠扁的熟人,站起身笑道:「見過沈道友。」
是去年曾經見過面的沈思,伍乾平的那個喜歡穿白袍戴短紗笠帽的騷包師弟,曾經在何廣君面前「誇他」劍術了得,引得何廣君找上門挑戰。
他目光掃過沈思腰間懸掛的暗金色客卿監風使身份牌,隨即啞然,這傢伙是州城三名客卿監風使其中一個,與他成了正兒八經的同僚。
沈思也沒料到在這裏遇到張聞風,吃驚不小。
他聽說過張觀主半年來近乎奇蹟般的崛起,戰績輝煌, 闖下大安朝漸微境下第一人的名頭,是個狠辣角色,他忙抱拳回禮,笑得謙和親切,透着熱情:「見過張觀主!真是稀客,咱們好長時間沒見了,今日沈某做東在天晴酒家設宴,為張觀主洗塵,請務必賞臉移步!」
說得似乎兩人很有交情一般。
其實去年兩人見面三次,沒有半句交談。
那時候的張聞風剛剛破境進入化炁境,再則兩人身份天差地別。
以沈思的心高氣傲,哪裏會理睬鄉下道觀的小觀主?
「沈道友客氣,張觀主是我的客人,自是由我來招待。」
雲秋禾故意如此說。
她很不喜沈思的糾纏,明的暗的拒絕無數次,這傢伙臉皮奇厚,也不知難而退,反而要迎難而上,她又不能痛打對方一頓,人家身份不一般,是登天樓自在境修士沈仕雄的嫡親么子,她心有顧忌。
早知道如此,她當初該選擇回棲州的職務,不與見面,就不會有這般煩惱。
「都一樣,都一樣。」
沈思打着哈哈,道:「張觀主,我還去請兩位,一個是雲師妹的同門師兄,一位是何廣君何師兄,不介意吧?」
張聞風抱拳:「沈道友客氣,該由我請大家聚聚,怎能讓你破費。」
沈思生怕對方不給面子,故意抬出兩位來,抱拳笑道:「下次再由張觀主做東,那就這麼說定,雲師妹,一起去啊。」
轉身出門,喊人去了,不給雲秋禾拒絕的餘地。
張聞風見雲秋禾眉頭皺着滿臉不高興,低聲問道:「來頭不小嗎?」
以他對雲秋禾的了解,不該這般婆婆媽媽的糾結,快刀斬亂麻才合她性子。
「沈家是登天樓的世家大族,他爹是自在境修士。」
雲秋禾簡單點出沈思的家世,不願多聊。
張聞風明白了,他與好些個自在境修士打過交道,身邊的跟班地位更是高出自在境一大截,他心底對自在境沒有尋常修士的畏懼,笑道:「你若不喜,不必假以顏色,可以拒人千里之外。十年後,你未必不是自在境!」
他是將雲秋禾當朋友,才出如此肺腑之言。
雲秋禾琢磨片刻,笑道:「借你吉言,十年能成就自在境,我做夢都會笑醒。」
張聞風取笑道:「格局低了啊,咱們的目標何止是自在境?再高點。」
雲秋禾臉上露出嚮往神色:「看破生死得『自在』,好遙遠的距離,再高點是金丹真人,想都不敢想。」
「這個可以想!得對自己有信心。」
張聞風的仙路目標當然不止金丹境,他要超脫成仙。
「行,我偷偷地想一想。」
雲秋禾笑了。
兩人談笑着喝了一杯茶水。
門口光線一暗,何廣君大剌剌從外面闖進來,仍然是一身皺巴巴黑色道袍,背着一黑一銀兩柄大小不同的劍器,面無表情,看着有些呆滯木訥,直愣愣盯着張聞風。
張聞風起身抱拳:「見過何道長!道長別來無恙?」
何廣君臉上露出招牌式的乾笑,嘴角扯動,道:「你現在修為只比我低一小級,已經晉級漸微境中期,想來你的秘法已經練成,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日戰一場!」
他呆滯木訥的眼中有了神采,戰意高熾。
整個人像一柄出鞘利劍,鋒芒畢露。
雲秋禾對這個劍瘋子無可奈何,無力道:「不是說好了年底再切磋嗎?」
「女人走開,你不懂男人!」
何廣君看都末看雲秋禾一眼,只一句話,噎得雲秋禾差點暴走。
緊緊盯着劍意被牽動的張觀主,何廣君臉色肅然,抱拳道:「不要留手,咱們去鬥劍台,痛快地戰一場,請!」
轉身往外走去。
他們之間的戰鬥,不需要公證。
張聞風沉默無語,跟着走出門。
兩人一前一後,身上的劍意在緩緩凝聚。
一種前所未有的氣機戰意,在兩人間形成微微共鳴。
何廣君背後的銀色長劍,在劍鞘中發出金戈鐵馬般的低沉吟嘯聲。
雲秋禾在門口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徑直往西走去,她感受到冷冽蕭殺,一跺腳,罵了一句:「瘋子!兩個都瘋了!」趕緊往東邊跑去。
張觀主平素很好說話,不好說話時候,那就是要動真格了。
兩個傢伙哪有半點切磋的樣子,分明是要拼命!
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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