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賈珩:咸寧…完全指望不上
神京
漆黑如墨的夜色籠罩大地,而街道巷口之上犬吠之聲不絕,而戶戶燈火已次第亮起,馬蹄在微濕的青石板路上噠噠而響,似有着特殊的韻律。
西城宅邸之中燈火通明,這裏正是崇平帝賞賜給察哈爾蒙古可汗額哲的宅邸,原是一座前代王府,建有前後幾重庭院,閣樓飛檐,假山池塘,頗見典雅、別致。
就在前不久的南安征西、賈珩南下之時,額哲被崇平帝降旨封為蒙王,爵在郡王位格,以示尊崇。
其實不僅是額哲,其他一應蒙將,漢廷也賜予良宅、美姬、衣食,以此籠絡歸化之心。
廳堂之中,察哈爾蒙古可汗額哲以及其女雅若,兒子阿古拉等人,正在坐在一塊兒敘話,因為就在午後,賈珩的名刺遞送到府上。
「父汗,衛國公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阿古拉面色詫異問道。
雅若着一襲水藍色長裙,剪裁修身的裙裳,將玲瓏曼妙的身段兒凸顯出來,此刻同樣以一雙黑葡萄的眸子,看向自家父汗。
而少女在大漢待着的這些時日,逐漸接受了漢人的服飾文化,原本野性之美的臉上,畫眉抹腮,粉唇瑩潤,也有了幾分妝容精緻的明媚。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額哲搖了搖頭,嘆道:「名刺上並未道明來意。」
在京中快三個月了,族中部將似乎已為神京城的榮華富貴迷了眼,他也不知該不該返回漠南蒙古。
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烏勒吉,手捋頜下鬍鬚,面上若有所思,道:「大汗,這次漢廷在西北戰事上一敗塗地,京營重新領兵征西,聽說又是以精騎遠征,以老朽看,這多半是向大汗借兵來了。」
「那我察哈爾蒙古部是否出兵?」額哲額頭上的溝壑深深,目光閃了閃,道:「漢廷如今也不說讓我們回去的事兒,想要奪回祖地,也不大容易。」
烏勒吉輕聲說道:「大汗,如今既已與漢廷達成協議,也得需出力從徵才是。」
額哲嘆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讓我族從此與漢人一般無二,等百年之後,我也無顏去見察哈爾蒙古的列祖列宗。」
當初隆治年間,這位蒙古可汗就曾與周王等人並肩作戰過,本人深知漢家文化的同化之力。
「可汗,衛國公來了。」這時,侍衛長巴圖爾從廊檐下快步而來,向額哲可汗行了一禮,說道。
「走吧,去迎迎吧。」額哲默然片刻,對一旁的烏勒吉以及阿古拉說道。
雅若央告說道:「父汗,我也一同去吧。」
額哲也沒有拒絕,輕輕應了一聲。
此刻,在懸掛着桐油漆木,題着「蒙王」二字匾額的宅邸之前,賈珩與陳瀟翻身下馬,周圍都是一眾錦衣府衛按着繡春刀,彼等神情自若,顧盼自雄。
「衛國公,駕臨寒舍,在下有失遠迎啊,海涵海涵。」額哲與兒子阿古拉以及女兒雅若迎出門來,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點了點頭,打量着身形魁梧的中年大漢,問道:「額哲可汗近來一向可好?」
額哲笑道:「甚好,甚好。」
目光忍不住瞟了一眼不遠處的陳瀟,心湖中盪起圈圈狐疑漣漪,他總覺得這位小校,之前似乎見過。3
額哲之女雅若,目光盈盈如水,神色好奇地看向那手按天子劍的蟒服少年,輕聲說道。
賈珩與額哲寒暄着,一路進入王府,在廳堂中落座下來,僕人奉上奶酪茶,徐徐而退。
額哲道:「近來京中西北戰事風起雲湧,衛國公在江南督問新政,中道折返,想來是為西北之事而來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額哲可汗所言不錯,如今西北和碩特蒙古揚兵為惡,我大漢西北疆域淪於敵虜之手,征西大軍,一戰盡歿!我此次回京,正要往西北平鎮虜寇,然京營騎軍此次出兵五萬,兵力多有捉襟見肘,此來正是向額哲可汗借兵,蕩平青海。」
額哲聞言,說道:「如是旁人借兵,本汗定然還有疑慮,擔心我部勇士白白喪命,但既是衛國公開口,我部勇士願隨衛國公遠征西北。」
賈珩面帶喜色,說道:「那我代大漢百姓謝過蒙古可汗的一番好意。」
其實,額哲寄人籬下,根本沒有選擇,但說軟話,辦硬事還是要的。
額哲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但本汗也有一個要求,我族在神京逗留多日,可否遷至漠南蒙古放牧?」
賈珩道:「自是可以,先前就曾與可汗說過,漠南蒙古原是為察哈爾蒙古一族放牧故地。」
「如是女真一族自遼東而犯,當之如何?」額哲問道。
賈珩慨然道:「聖上既已封可汗為蒙王,那我大漢自不能容忍封藩之王為女真所欺。」
這裏面是從屬關係的問題,此刻的察哈爾蒙古有些聽調不聽宣的意味。
額哲虎目凝視向那少年,沉聲道:「既是如此,我部出兵一萬,隨軍出征,助衛國公一臂之力!」
賈珩道:「額哲可汗,如是出兵一萬,兵力仍是有些捉襟見肘,不若出兵兩萬吧。」
他領兵五萬,加上蒙古精騎兩萬,再加上西寧府方面的兩三萬兵馬,這就是十萬兵馬,這次要徹底將青海蒙古諸部翻個底掉。
「經過連番折損,現在族中青壯勇士也未有這般多。」額哲聞言,連忙說道。
忽而這時,雅若眸光閃了閃,說道:「父汗,上次烏勒吉爺爺說,族中青壯勇士有四五萬的嗎?」
額哲瞪了一眼雅若,連忙看向賈珩,陪笑說道:「小女莽撞失言,不知族中細情。」
賈珩看向雅若,對上那雙柔潤瑩瑩的藍色眼眸,輕聲說道:「那就依雅若郡主之意,派兵兩萬,前往青海蒙古,察哈爾蒙古原為蒙古正統,如今前往青海,也能重新打起黃金家族的旗幟。」
蒙古問題,他會慢慢解決。
雅若郡主微微垂下螓首,彎彎秀眉之下,如一汪碧藍海洋的明眸,眼波流動之間,似有幾許羞意沁潤。
陳瀟瞥了一眼那少年,只見那少年正與雅若郡主目光相接,似在眉目傳情。
這一會兒不看着就不行,這人就四下拈花惹草的。
額哲見此,也只能無奈答應。
雅若道:「父汗,派了兵馬也能夠打贏這一場戰事的,到時候父汗的威名能夠響徹青海。」
額哲輕輕應了一聲。
雙方議定下來,賈珩告辭離去。
出了額哲府上,賈珩騎上馬,看向一旁的陳瀟,借着燈籠光芒看向那少女思忖的神色,問道:「怎麼了,心事重重的。」
陳瀟低聲說道:「我看那雅若郡主不錯。」
賈珩笑了笑道:「這是吃醋了。」
自從與他拜堂成親以後,瀟瀟也漸漸成了醋罈子的性子。
陳瀟乜了一眼少年,冷哼道:「我這是真心話。」
他拿下那雅若姑娘,從此得蒙古兩萬精騎相助,卻是最好不過。
賈珩笑而不語,挽起韁繩,向着寧榮街行去。
陳瀟玉顏微頓,也緊隨其後。
兩人說着,騎馬重新返回寧國府。
寧國府,後宅
秦可卿此刻坐在宅院廳堂之中,麗人一襲淡黃衣裙,體態豐腴,國色天香的玉顏愈見豐潤,身旁的尤三姐、尤二姐,尤氏三人正陪着說話,不遠處的繡墩上還坐着一個小姑娘,正是香菱。
自從鳳姐與李紈隨大觀園中眾金釵前往江南以後,寧國府多少就有些冷清。
起碼平常響起的麻將嘩啦啦之聲,漸漸不聞於耳。
秦可卿側靠在床榻上,一手扶額,打着盹兒,聽着幾人敘話,隨着時間過去,麗人愈發嗜睡。
「大爺回來了。」這時,一個丫鬟進入廳堂,對着一眾鶯鶯燕燕驚喜說道。
說話的空當,只見賈珩從外間而來,臉上籠起絲絲倦色。
秦可卿臉上喜色流溢,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臉上,說道:「夫君,回來了。」
賈珩道:「可卿,剛從京營回來,怎麼還沒睡?」
來到近前,握住麗人的纖纖素手,溫聲道:「宮裏已經定了,派我到西北,在這幾天就得走,再回來只怕就是九月了。」
到時候應該是晉陽首先生產,甄晴、甄雪緊隨其後,再之後就是可卿。
尤三姐輕輕笑了下,道:「應該能趕上秦姐姐的生產之期。」
秦可卿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柔聲道:「夫君在外間打仗,望萬事小心。」
賈珩點了點頭,拉過秦可卿的素手,說道:「可卿放心好了。」
尤三姐好奇問道:「今個兒聽西府那邊兒說,大爺將那南安家斥罵了一通?」
賈珩道:「那幾家慣會無事生非,這次估計能消停一陣了。」
說實話,他現在也有些疲倦,因為這些人是定期蹦躂,日常在家的時候如王夫人,打仗政事的時候如文臣,聒噪如鴉,嘰嘰歪歪,令人生厭。
尤三姐聲音嬌俏如鶯啼,笑道:「那老虔婆,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成天搬弄是非,聒噪多事,這次奪了她的尊號,正好讓她少說兩句。」
尤二姐捏着一方刺繡着鸞鳳圖案的粉紅手帕,眸光瑩潤如水地看向正在說話的幾人,比之一旁的尤氏還想鋸嘴葫蘆。
賈珩看向一旁的尤三姐,溫聲道:「三姐兒,如今西北邊事急如星火,先前迎親之禮,又得向後稍稍了。」
上一次回來是咸寧與嬋月兩個剛剛大婚未久,一時間不好納着三姐兒過門,這一次是國殤當頭,他身為京營節帥,正要興兵雪恥,豈能未出征而先納妾?
尤三姐艷冶如春花的玉容笑意未減絲毫,說道:「大爺去忙吧,沒什麼的,現在城中都矚目着大爺前往西北,大爺不好再納妾的。」
納妾之禮的事兒,其實緩一緩也沒什麼的,她信他的,等她給他誕個一兒半女,挺着大肚子過門都不晚。
與秦可卿說了一會兒話,安慰了一下孕婦的敏感情緒,賈珩也沒有多作盤桓,返回棲遲院,尋陳瀟商議出兵事宜。
大觀園,棲遲院
廂房之中,一方漆木几案上,燭台搖曳,燈火明亮煌煌,將一道纖美、明麗的人影映照在書柜上,纖纖素手在輿圖上的山川來回比量,柳眉之下,目光閃爍,思量不停。
忽而聽到外間傳來的腳步聲,陳瀟抬眸看向那少年,問道:「你先前所言進兵方略,分兵西進。」
賈珩行至近前,說道:「仍是要拿下湟源,不過湟源數次兵敗,城中奸細叢生,這次錦衣府也會隨征,先行鋤奸。」
西寧周圍地形決定了湟源仍是要奪回來。
陳瀟想了想,說道:「加上察哈爾蒙古的兩萬精騎,七萬騎軍,再加上西寧府的兵馬,也差不多了,如是用兵得當,或許可以徹底掃平青海,收復西域?」
賈珩道:「西域那邊兒仍有漠西蒙古諸部盤踞,眼下不好出兵威逼,如果能收回關西七衛,倒也是大功一件。」
不是現在能夠解決的事,或許要等對虜之戰以後,這次出兵主要是掃清南安大敗的不利影響,從而為江南新政鋪路。
陳瀟道:「那也好。」
賈珩凝眸看向少女,拉過那柔嫩細滑的纖纖素手,說道:「好了,咱們先睡覺吧,等明天還有一堆事兒呢。」
陳瀟瞥了一眼賈珩,兩人進入里廂。
賈珩擁住少女,輕聲說道:「瀟瀟,當年那額哲可汗是不是見過你?我今個兒見他似乎有些疑惑你。」
陳瀟輕輕撩起一縷耳際邊兒垂落的一縷秀髮,支支吾吾道:「當年父王領兵前往北疆,與額哲見過,應該是那個時候見過小時候的我。」
賈珩想了想,道:「方才倒不便相見了。」
陳瀟柳眉之下,狹長清冽的明眸嫵媚流波,嗔怒道:「光讓我伺候你,你就不知道伺候伺候我。」
賈珩面色怔忪了下,說實話,天天下水道里找吃的,菌子吃得也有些膩,一時間話語沒有過腦子,隨口道:「我這都有些膩了,嘶……你別鬧,哎~」
陳瀟瞪了一眼賈珩,清眸流波,吐出一粒,嗔惱說道:「我,你也敢膩?」
她可算是知曉那妖妃在聽到這人「我膩了」之時,那種心理上的惱羞成怒以及沒來由的恐慌。
賈珩有些無奈說道:「好,好,沒膩。」
也不多說其他,輕輕過將而去,伺候瀟瀟郡主。
月上柳梢頭,烏雲漫捲,風聲偶來,丁香花輕掃來回。
賈珩看向自食其力的麗人,道:「瀟瀟,金鉉其人,你有所了解嗎?」
金鉉真是個老狐狸,其侄金孝昱兵敗,他實力未損,南安大敗,他仍是安若磐石。
陳瀟玉容泛起淺淺紅暈,不知為何,聲調多少有些上下起伏,細氣微微說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其人是西寧郡王金鋮二弟,平常倒也老謀深算。」
賈珩挑了挑眉頭,迎來少女一道嗔惱糅合羞怒的目光,道:「聽錦衣府的一些情報,金孝昱應該是聽了他激將,這才領兵前往湟源。」
「你要趁機收攏金家兵權?」陳瀟問道。
賈珩面上若有所思,說道:「西寧金家割據太久了,等此戰落幕,最好想辦法讓金家赴京。」
在京城送到軍機處,反而好對付一些,否則,以後再鬧出什麼勤王之事也挺煩。
說着,輕輕拍了拍麗人,似是清脆的竹節折斷聲讓少女頗為羞恥,羞嗔流波的目光瞪了賈珩一眼,只好背對蒼生,獨釣萬古。
賈珩聲音有些縹緲無波,流連盤桓,說道:「這次騎軍出征,深入不毛之地,犁庭掃穴。」
陳瀟清眸微微闔起,也不知感知到什麼,聲音中見着一絲慌亂,驚怒道:「你別亂來。」
賈珩面色微怔,說道:「好吧,本來想讓你知我並非沉迷妖妃的。」
「你作踐那妖妃去。」陳瀟輕聲說道。
也不知多久,帷幔之內的聲音漸漸細弱而不可聞。
賈珩從背後相擁着容顏明媚,玉頰羞紅成霞的少女,低聲說道:「瀟瀟。」
陳瀟明眸微張開一線,原本那張冰肌玉骨的臉蛋兒團團玫紅氣暈密佈,就連嬌小玲瓏的耳垂也瑩潤欲滴,似是正在驚濤駭浪中平靜下來,問道:「喊我做什麼?」
賈珩說道:「你說這樣,估計不久之後就該有孩子了。」
方才異想天開,旱地行舟也是此由,瀟瀟是他身邊兒一大戰力,如果有孕,他手下就無人可用了。
咸寧…完全指望不上。
陳瀟膩哼一聲,輕輕掐了掐少年的手,低聲道:「有了正好生下來,當初你答應過我的。」
賈珩輕笑了下,緊緊擁住身形纖麗的少女,說道:「也是。」
當初答應過瀟瀟,要為周王過繼一個,傳宗接代。
「嗯,睡覺吧。」陳瀟低聲說道。
兩人不再多說其他,相擁而眠。
……
……
夜已深深,萬籟俱寂,蟋蟀在朱紅宮牆之下傳來陣陣蟲鳴,巡夜的宮禁甲士在宮道之間來回行着,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宮苑,福寧宮
崇平帝仍然沒有在床上睡下,手中拿着一本藍色封皮的書冊,就着燭火觀瞧,正是三國話本。
端容貴妃輕步近前,柔聲道:「陛下,歇着了。」
崇平帝沉吟說道:「今日聽戴權說,子鈺着京營全軍縞素,掛孝出征,朕思來,應是子鈺激勵人心之舉,征西十萬大軍大敗,神京城中不少人心存疑慮,軍心士氣也不可避免受得影響。」
「子鈺他不是擅長帶兵,這些也是應該的吧。」端容貴妃側坐一旁,柔聲道。
崇平帝輕輕摩挲着書的封皮,說道:「是啊,子鈺多有機謀,朕觀三國話本,裏間就藏着不少兵政之道,還有用兵計策,真是包羅萬象。」
自從忙於國事以後,這三國就讀得少了一些。
端容貴妃冷艷、幽麗的玉容上現在關切之色,柔聲道:「陛下,子鈺此去,一定能馬到功成的。」
崇平帝點了點頭,道:「子鈺領兵應是無礙的。」
如果一開始用子鈺去西北就好了,也不會這般大敗,說不得現在已經聽得捷音,江南新政也有了好消息傳來。
可以說,這段時間,這位天子無時無刻不在內疚神明。
六萬京營精銳葬身西北。
而就在崇平帝為征西之事牽腸掛肚之時,朝中文臣同樣也為二征西北之事憂心忡忡。
雖然深知賈珩用兵之能,但畢竟大漢剛剛敗過一場,神京城中的文武百官也有些不落定。
可以說,南安郡王憑一己之力將賈珩通過數次對虜大戰凝聚而出的自信力,重新削去。
就這般,時光匆匆,如水而逝。
轉眼就是五六天時間過去,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以衛國公賈珩率領的征西大軍集合京營五萬驍銳騎軍,察哈爾蒙古兩萬精騎,帶着崇平帝的期待,大漢文武群臣的遲疑,浩浩蕩蕩前往西北。
此外,還以囚車帶上了女真使團的碩託和張尚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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