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瑤最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很久之前的事情,陷入回憶便會無法自拔,午夜夢回間天就亮了。
簡單來說就是,智瑤近期有失眠的狀況,以至於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有些不好。
到了智瑤現在這種地位與成就,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無限解讀,幸虧是沒有生病,要不然少不得出現比較不好的輿論。
「趙氏代國乃是大王的心病,一日不出,大王難以睡得安穩?」中行寅聽說了行轅那邊的事情,特地找來了程寬。
程寬能聽懂中行寅的意思,說道:「侄孫定會盯緊趙氏。」
這位程寬是程宵的嫡長子,也就是智瑤兄長的兒子。
秦地這一邊劃成了四個郡,其中的一個作為程氏的封地。
程宵長期在「中京」,只是掛了一個一家之主的名頭,雖然程朔也長期待在都城或是受命出征,以前的大多數事情是程朔在代為處理,等待程寬行冠禮則是事務落到了他頭上。
中行氏和程氏現在都是公族,雙方有存在競爭關係,更多的是進行合作。
兩個家族最大的重任就是撫平秦地,把秦地的人進行真正的融合,再來便是防備義渠和趙氏代國了。
中行寅特地找程寬來說這件事情,其實就是一種牽強附會。
作為原國之主的智瑤有太多需要煩惱的事情,趙氏代國只是其中之一,並且佔到的比例註定不會是第一序列。
比起趙氏代國,把楚國滅掉能夠達到「一天下」的初步成就,因此楚國才會是原國最為關注的那個國家。
只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越是在乎什麼,會把自己視為最重要,直接點就是以自己為中心。
中行寅的意思太過直接,想讓程寬仗着自己的身份爭取更多資源上的傾斜,最好能夠吸引來智瑤的更多注意力。
程寬還真的有那樣的資格!
認真算起來的話,智瑤繼承人的位置是從程宵搶來,以時代的特性,註定智瑤非但不能弄死智宵,相反要極力地優待。
不管智瑤對程宵有沒有愧疚感,一定要表露出心有愧疚的一面,這樣一來才會顯得合情合理。
那麼,智瑤就必須高看程寬一眼,給予比智開更多的放縱,展現自己人情味的一面。
原版歷史上,智氏在晉國除名之後,智開與智寬投奔到了秦國,後來成為老秦人貴族的一員,到商鞅變法時被剷除掉了。
程寬在秦地有封地,並不是智瑤知曉歷史的進程,要說優待可真的是大大的優待。
當前程氏的封地被劃歸在渭水與涇水以東,只要那邊的水利工程被建設起來,立馬就是一塊魚米之鄉。
即便水利工程還沒有建設,當地也是一處異常適合開戰農耕的環境,直接就是等於給程氏劃了一塊好地。
「趙氏與義渠若有異動,定是大原討伐楚國之時。」智寬從小接受的教育不輸智開,兩個人也是一同長大,十八歲之後才分開發展。
中行寅猛點頭。
僅僅是原國之主的巡視隊伍進入秦地,嚇得趙氏代國和義渠立刻發出動員令,探子回報兩國分別集結了七萬和十萬大軍。
近期,秦地頻頻抓捕到義渠和趙氏代國的探子,可見兩國很擔心遭到原軍的入侵,以至於明知道當前進入秦地風險很大,還是派出了大量的探子。
程寬和中行寅都是知道原國什麼時候會對楚國動手的人,存在疑慮的是侵略蜀國和巴國的行動能不能順利,一旦兼併巴蜀出現問題,攻打楚國的行動不知道會不會往後拖。
他們並不知道原軍在巴蜀那邊的情況,倒是有得到來自中樞的命令,需要派人前往「陳倉」那邊探路
,規劃打通前往漢中的通道。
那麼就是說,秦地這邊有可能需要增援巴蜀?
中行寅心裏在想:「如果趙毋恤膽子足夠大,他應該乘機與義渠結盟,現在這個時候入侵秦地。」
真的發生那種事情,有智瑤在秦地,中樞得知趙氏代國與義渠進犯怎麼可能不救援,一場勤王事件勢必發生,秦地也將變成主角。
那麼想的中行寅倒不是盼着智瑤出事,純粹就是作為一名地方官員,並且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渴望形成的事態發展而已。
歷朝歷代有那種想法的人簡直不要太多,典型的只顧自己。
趙氏代國這一邊。
季節到了春季中旬,天上不是在下雨,其實像是天漏了一般在澆水!
趙毋恤站在帳簾邊沿感受着風出來的一股股涼意,心其實也基本涼透了。
不久前,義渠那邊明確拒絕了趙氏代國的結盟提議,並且還殺了趙氏代國的正使,拒絕結盟的消息是和正使的腦袋一起被送回來。
義渠拒絕與趙氏代國結盟的理由很直接,罵趙毋恤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那麼罵好像也沒有什麼錯?
曾經的好多勢力跟趙毋恤結盟,要麼是那些勢力變成馬前卒,不然就是後面被吞併或侵略。
有那麼多的例子,誰還敢相信趙毋恤呢?
可是趙毋恤覺得自己很委屈,與誰結盟期間雖然搞了不少小動作,展開拼殺是在解除盟約之後,以事態的進程來說並不能算是趙氏代國攻擊盟友。
異族的行事風格比諸夏那邊更加簡單粗暴,根本不管什麼流程或進程,只看事情發生的結果,導致的是趙毋恤或許在原版歷史上能將陰險狡詐玩得很溜,輪到這個歷史版本一下子在義渠這邊破功了。
「原國並無大軍向北之意,雨季集結大軍是否……」趙獲坐在帳篷內的火爐邊上。
目前的趙氏代國只有很少量的開戰農耕,主要是以放牧為主。這種生活習性註定需要分散棲息,長久聚在一塊很容易把某塊區域的草皮啃禿了。
趙毋恤得知智瑤進入秦地巡視,在第一時間向各個牧場派去使者,要求當地的部落立刻集結士兵前來匯集。
十萬名士兵?起碼有近二十萬非戰鬥人員跟着,某個區域突然人口猛增,以他們的生活習性少不得帶來更多的馬、牛、羊,直接讓陰山腳下變得無比擁擠。
以區域算的話,趙氏代國現在不止佔據着九曲之地,還將被稱為漠南的區域控制在手。
他們的放牧範圍其實就是匈奴最精華的地帶,而匈奴用這一片精華地帶足足養育了近三十萬的騎兵!
趙獲的那一句話讓趙毋恤深深皺起眉頭,心裏不悅的同時,開口自嘲道:「奉上我之頭顱,趙氏便可重歸鼎盛。」
因為趙伯魯的回歸,再加上智瑤的善待,趙氏確實又變成了中原的大家族之一。
原國的往後是芬嬴,再加上智開身上有一半趙氏的血脈,註定遠離中原的趙氏會在情感上更加複雜一些。
趙氏代國這邊並不是全部的人都鐵了心要跟原國過不去,回歸中原的呼聲其實很大,只是想回歸中原的那一批人出發點不一致,無法匯流成為統一意見再發出會威力罷了。
現在趙毋恤還能依靠帶着趙氏外出創造新輝煌的名望趁着,一旦趙氏代國與原國再次交鋒並慘敗,回歸的風潮勢必會狂卷,原國那邊插一腳將直接讓趙氏再次分裂。
趙獲當然能聽出趙毋恤在自嘲,一點沒有客氣,笑呵呵地說道:「伯魯乃是原國九卿,未來三公可期。」
智開身上有一半趙氏的血脈,輪到他執掌原國,還真的很可能讓趙伯魯成為三
公之一。這不取決於趙伯魯的能力,純粹就是血脈的關聯擺在那裏,能夠增加智開和藹可親的屬性。
趙獲又說道:「你若一死,即便趙氏不合一,願意讓出河套,原國恐怕亦無趕盡殺絕之意。」
話很難聽,卻是讓趙毋恤笑了。
長久以來看似智瑤與趙毋恤沒有互動,其實雙方在大體戰略上的互動很大,包括趙氏從代國離開,原軍沒有尾隨進剿,以及明知道趙氏代國棲息在九曲之地,原軍只是進行在附近例行巡邏,從未發兵超過五萬進犯。
趙毋恤伸手出去接雨,嘲弄一般地說道:「智瑤一再逼我遠遁,視我為向外開拓馬前卒,我豈能輕易使之如意。」
這些只能意會的事情,趙毋恤品味出來之後,從未對趙獲以外的第二人提到半句。
其實,趙毋恤一開始也沒有看懂,原以為智瑤一心一意在對付中原以及南方諸侯,直至發現原國沒有將秦國殘餘勢力剿滅,同樣是一再逼迫秦國殘餘向西,才品味出智瑤的意思。
趙毋恤故意塑造出趙氏代國在原國威壓下朝夕不保的氛圍,主要是不甘心讓趙氏退出中原的歷史舞台,再來也是利用恐慌加強自己的統治,期望自己的勢力真的能夠一再壯大,找到機會與智瑤較量一番。
本來的一切都很順利,樓煩一再被擠壓生存空間,林胡也在趙氏代國的兵鋒下步步後退,甚至出現了一些不屬於樓煩、林胡、白翟的中小部落相續投靠趙氏代國。
趙毋恤算過,按照當前的趨勢,有個三五十年的時間,趙氏代國將會成為一個人口過百萬,能夠徵召出三十萬引弓而射之士的強大勢力。
三十萬能騎馬射箭的士兵?這還要感謝智瑤將馬鐙和馬鞍搞出來,後面趙毋恤也窺探到了馬蹄鐵的存在。
單純的異族勢力,他們哪怕是知道「三件套」的存在,以各方各面的生產力也很難全面普及。
趙氏代國不一樣,趙毋恤從原國的發展窺探到匠人的重要性,條件再艱苦也會極力培養更多的匠人,掌握着方方面面的技術,真不是其他異族勢力那種想做做不到的局面。
當然了,趙毋恤也萬分清楚一點,原國……或者說智瑤不可能給趙氏代國三十年或五十年的時間,最快會是原國跟楚國打完立刻發兵北上,再拖也不會拖得超過十年。
現在,趙獲看着趙毋恤的背影,大體上猜到趙毋恤心裏的想法了。
很早之前,趙毋恤就在內部說過,死前會將趙氏重新交到趙伯魯的那一脈手裏。
原版歷史上的趙毋恤說到做到了。
在這個歷史版本,趙毋恤不止是兌現自己的諾言,其實也有必須做的理由。
趙獲比較乾脆地問道:「何時一分為二?」
趙毋恤一臉不悅地說道:「明知故問。」
這不是楚國還沒有滅亡,原國也沒有大軍北上的跡象嗎?
趙毋恤非常想證明自己,有了可以選擇的後路選項之後,尤其想要讓世人看到自己的能力。
「我派人邀請義渠結盟,想來必為原國探知?義渠拒絕結盟,來日必會大軍進犯,便是原國出兵機會。以智瑤貪婪,或想一次滅亡義渠與我?」趙毋恤雖然用的是問句,表情卻無比篤定。
趙獲懂了。
不甘心的趙毋恤還是想算計原國,最好能夠殲滅原國的一支大軍,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後,也是證明趙氏的實力,該輪到趙毋恤將自己的勢力一分為二,願意投奔原國的回歸中原,不願意的那一部分跟着趙毋恤踏上征戰域外異族的征途。
說白了就是趙毋恤認輸,卻是不完全的認輸,為了原國的趙氏委屈自己,充當智瑤的馬前卒。
趙獲說道:「秦地
中行氏乃是老對手,中行寅或有小聰明,用兵則是實在不堪。」
趙毋恤搖頭,道:「智瑤如何不知中行寅,怎會使之為將?想來,若非司馬穰苴,便會是陽虎。」
趙獲比較認同趙毋恤的猜測。
原國實際上已經快進入青黃不接的時代,老一輩戰功赫赫的人年齡日益增大,新一輩則是暫時沒有誰證明自己。
這樣的情況下,作為一方統帥的人選不難猜,選來選去也就那麼幾位,其中的孫武已經不再適合統兵作戰。
那個要看第一波攻打楚國的原軍統帥任命人選,最大的可能是智瑤用順手的司馬穰苴擔任統帥。
不是司馬穰苴來秦地,剩下的可選戰將其實也不少,比如智徐吾、程朔、陽虎、籍秦、高強等等,甚至有可能是智開。
趙毋恤臉上笑吟吟地說道:「若是太子開,我這位叔父便可好好為之上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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