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向來不放空炮,這點孫悅很清楚。
可他琢磨半晌,愣是沒想明白其中的門道。
剛才的鬼故事,還能尋根找源,可現在這個腿子活,有什麼關聯?
胡炎不管他,整個下午都在幹這個事情。
演員回答「會」,他便問清楚「會幾段」「會哪幾段」,然後在排演表上打勾、寫字,備註得清清楚楚。
最後還交待一句:「抓緊時間把活兒再溜溜,能上台表演了,跟我說一聲。」
當然,也有不會的,那也沒辦法。
現學是不可能的。
一首歌,學個三五天,甚至更厲害的歌手,一天半天就能表演。
但相聲段子沒那麼容易,一兩個月拿捏不住裉節,都正常的很。
當然胡炎也沒有隨便亂教,整活兒傳授,跟指點幾句,性質上不同。
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得把握一個度。
臨近傍晚,下午場演出結束。
心痒痒了一下午的孫悅,見胡炎捲起了排演表,終於忍不住問道:「師叔,您問腿子活,是有什麼蹊蹺嗎?」
胡炎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請我吃魚香肉絲蓋飯。」
又是這樣?
嫌我身上的肉還不夠重麼?
只是孫悅一聽蓋飯,便自己先什麼都顧不得了。
天底下,還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麼?
當即不知道從哪塊肉下掏出一張粉紅票子,遞給燒餅。
「燒餅,去幫忙買五份蓋飯回來,菜隨便,記得多加米飯。」
「得嘞,您就請好吧。」
一個小時後,胡炎和燒餅一人一份,孫悅三份,全部吃完。
燒餅正在收拾飯盒子,孫悅又想起了讓自己心痒痒的事情。
「師叔,您現在可以說了吧?」
酒足飯飽的胡炎一臉疑惑道:「說什麼?」
「說腿子活的蹊蹺呀,我可請您吃過飯了。」孫悅瞪着眼睛問道。
誰料,胡炎竟然搖頭道:「孫老師,您這話不對,我只說讓您請我吃飯,又沒說告訴您答案!」
孫悅:「……」
正在忙活的燒餅,動作直接一頓,抬頭看胡炎的眼神滿是崇拜。
哇,師爺好無恥啊!
這麼絕妙騙飯吃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簡直太厲害啦!
果然,跟着師爺能學到真本事!
當然,還沒等晚上的演出開場,胡炎便繳械投降了。
因為猶如被一頭雄性壯年大象盯着的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等胡炎如此、這般的把計劃說完後,孫悅還是很疑惑。
「這能成?」
胡炎直接搖頭:「我也不敢保證,試試唄。」
這話孫悅反駁不了。
因為再好的主意,也不一定有好的結果。
中間還需要演員配合發揮得好,觀眾們又剛好吃這一口,總之內、外因都會有干係。
而且孫悅聽完後,也不敢說小師叔這法子,就一定是好主意。
跟鬼故事一樣,偏門得很。
胡炎把計劃抖摟完,晚場的演出也正式開始。
倆人不約而同的撂下前話,跟着老老實實的把場。
這很重要!
現在的德芸社,把所有演員分成了四撥,每個園子一撥。
一天兩場的演出,就你們園子裏自己的人完成。
每天一人一場不夠,一天兩場有多,所以大小演員也是輪着上台。
今天一場,明天可能就得兩場。
除非特殊原因請假,反正每天都得演出。
所以等晚場的演出過去,那胡炎和孫悅便能把每個演員,在戰場上的真正水平瞧個通透。
當然,胡炎該幹的事情沒有落下。
演出中討論,演出後指導。
把場的長輩願意指點幾句,已屬難得,更何況胡炎還很有耐心,說得問題也很細,很準。
這讓眾人對新來的小師爺,心裏的感觀直接親近了不少。
同時,有了下午的經驗,大家雖然搞不懂小師爺,為什麼要統計腿子活,但都主動報告自己的信息。
台上輪番上陣,後台有條不紊,觀眾起起落落的掌聲,將演出推向尾聲。
可沒人時,胡炎和孫悅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園子的票賣不出去,怪不得觀眾,只能怨自己人的能耐不夠。
孫悅無不擔憂道:「師叔,這基礎還是差了一些,怕托不住呀。」
話沒說明,胡炎卻已經懂了。
再好的梗,也得有手藝托底,不然光玩花活兒,那就真的只是「鏡中花」。
比如於慊、李青的那些梗,換成別人來砸,能響?
歸根到底,還是郭德剛這坨牛糞,這坨大大的,滋兒滋兒冒熱氣的牛糞在底下托着,才能讓插上去的花朵,開得那麼鮮艷。
不過胡炎沒有接話茬兒,只是輕聲道:「咱先看完再說。」
因為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了台上。
而台上倒二演出的,正是岳芸鵬和史艾東。
孫悅見胡炎的眼睛一直盯着台上,自己也隨之開始觀察,但眉頭卻並沒有舒展。
因為這倆人搭檔,外行人可能看着挺好,但其實感覺還是不對。
「師叔,史師兄是不是太搶了?」
胡炎沒有回頭:「嗯,小岳完全招架不住,逗哏的作用連一半都沒發揮出來。」
「他倆要是換個位置,可能感覺還更好。」孫悅琢磨着解決之法。
胡炎卻搖頭:「相聲不是史老師的本行,他來逗哏估計也難。」
「也是,這確實是個麻煩。」孫悅點頭認同。
話音剛落,胡炎不再看台上,扭頭只看着孫悅,眯着眼睛,臉上帶笑。
孫悅被看得有些發毛,疑惑道:「師叔,您看我幹嘛?」
胡炎笑道:「孫老師,您來給小岳量活,怎麼樣?」
孫悅:「……」
幾個意思?
咱倆剛搭出一點感覺來,就把我推給別人?
這像話嗎?
孫悅搖頭道:「不合適,拆人家的對兒不好!」
這個理由還算正當,可胡炎卻不會放過他。
捧哏的類型分很多種,有進攻型的,有防禦型的等等。
進攻型的,搶話、搶包袱,在台上半點虧不吃,得着機會便會反擊逗哏。
比如故去的張紋順先生,還有現在台上的史艾東,都屬於這種壞壞的類型。
而防禦型的則不是,他半點風頭都不搶,卻總能穩穩得兜住你所有的包袱。
就好像一張沙發,多大的重量坐上去,感覺都很舒服,同時你也不會擔心它坍塌,把自己給埋嘍!
比如捧天捧地捧萬物,愛怎麼捧怎麼捧的於慊,還有旁邊寬得真像一張沙發的孫悅。
前者適合磨礪逗哏在舞台上的急智、經驗,而後者適合幫助逗哏塑造自己的表演風格。
不巧,經過剛才的現場確定,胡炎發現小岳的急智、經驗,已經被史艾東磨礪的相當可以了,現在正好到了塑造風格的關鍵一步。
而這一步,史艾東恐怕很難幫他完成,唯有孫悅。
或者也可以說,孫悅是小岳另一種作用的牛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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