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跑步其實比冬天要舒服很多。
夏天本來就天氣熱,不跑也會出汗,跑完回去沖個涼,又是清清爽爽的;而冬天跑出汗就黏糊糊難受了,洗澡更是艱難。
打開花灑之前不想洗,打開花灑之後不想停。
秦廣林氣喘吁吁的小步慢跑,何妨不知道從哪裏撿了一根小樹枝,在一旁時不時抽他一下,「快點,慢吞吞的。」
「跑了好遠了,歇一會兒吧。」
「你還沒人家老太太走路快,趕緊的。」
「你找出來一個走路這麼快的老太太我看看?」秦廣林擦擦額頭的汗,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本來以為就是隨便跑跑,結果這一跑就是將近一個小時,都不帶歇口氣的。
「還沒我一個女孩子持久。」何妨嫌棄的抽他一下,「丟人不?」
「……」
持久這個詞有點頂,也不知道何老師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秦廣林立馬收起那副快死的樣子,騰騰騰活力十足地往前跑去,還有空朝後面招手,「快點,跟上我。」
「跑那麼快幹嘛?」何妨又不樂意了,快跑幾步跟上去又抽他一下,「勻速,知道什麼叫勻速嗎?你賽跑呢?」
「我這個速度可以一直保持,也是勻速。」秦廣林哼唧着放慢步子,「要跑到哪?」
「跑夠一個小時。」
何妨的腦門上也都是汗,一直在努力堅持,說陪跑就陪跑,一點都不含糊。
「沒聽說過按時間算的,別人都是跑幾公里幾公里,你這直接一小時……」
「我樂意。」
「那慢慢來行不行?先半小時,跑幾天再四十分鐘,然後再一小時。」秦廣林看她模樣有些不忍,好好的非要逞什麼強。
「不行,一步到位。」何妨喘着氣回答,「多跑幾天就習慣了。」
完美的戀愛必須要有好習慣和好身材,缺了什麼都不叫完美。
「那我們等下怎麼回去?」
「……」何妨愣住,慢慢停下來,「好像該往回跑了?」
??
秦廣林一臉迷惑,「跑回去?那不是又要將近一個小時?!」
「好像是的……」何妨有些心虛的往回望望,「跑到半小時的時候你就該提醒我來着。」
「……」
「……」
兩個人面面相覷,秦廣林哀嘆一聲坐到旁邊馬路牙子上,「累死我了,我不跑了。」
何老師原來也有失算的時候,只想着要跑一個小時,卻沒考慮怎麼回去。
「不跑了也不要坐下。」何妨架住他胳膊使勁往上扯,「慢慢走走,剛跑完步就坐下對身體很不好。」
「行吧,我們走回去。」秦廣林撐一下腿站起來,回身往來的方向走,「你也很累吧?」
「當然累了。」
「誰叫你非要提出來跑步,大夏天的跑什麼跑,要不就算了吧……或者找個健身房,吹着空調在跑步機上走走不好嗎?」
秦廣林覺得自己才是陪跑的那個,何妨想要保持身材才提出來跑步,然後他就遭殃了。
「那有什麼用,越跑越胖。」何妨對跑步機嗤之以鼻,「還不如走路上下樓來得有用,你給我堅持下去,不然要是哪天變成胖子我就嫌棄死你。」
「你要是變胖了我肯定不會嫌棄你。」
「我才不會變胖。」
「那我也不會。」
「別廢話了,反正每天都要跑。」何妨撇嘴,時間太久都忘記他是什麼時候變胖的了,反正早早預防着。
「休息一會兒。」秦廣林拉着她快走兩步,坐到旁邊小廣場的長凳上,「你要是怕胖的話,就學她們一樣每天跳跳舞也挺好。」
小廣場中央位置正聚集着一群大媽,在那拿着摺扇跳廣場舞,舞姿妖嬈的不行,他把何妨代入進去想像一下忍不住笑起來,「我覺得這個很可以。」
「都說了我不會胖,是怕你胖起來。」何妨瞅了瞅那邊的廣場舞也忍不住樂,「我幫你買把摺扇,你去跳?」
「我才不跳。」
秦廣林靠在椅背上長出口氣,抬頭望望天,盛夏的夜空繁星閃爍,交相輝映,「這麼好的天氣竟然拿來跑步,浪費。」
「那做什麼才不浪費?」何妨仰頭瞅瞅,天氣確實挺好。
「就這樣坐着抬頭看一小時天都比跑步要好。」秦廣林伸手攬住她肩膀往自己這邊靠,「等下坐車回去。」
「走也得走回去,第一天跑步要有始有終,別想着偷懶。」何妨皺皺鼻子,伸手扒拉他胳膊,「別抱我,一身臭汗臭死了。」
「說得好像你沒出汗一樣。」
秦廣林不管,硬攬着她靠在一起,「你看,上面有還有牛郎織女星,在那隔着銀河聚不到一起,我們兩個能坐一塊兒就是很幸福的事了,非要跑什麼步?」
「牛郎星是哪個?織女星是哪個?」何妨抬着頭問。
「呃……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在銀河兩邊。」
「切。」
何妨嗤了一聲,安靜靠在他肩膀上沒再出聲。
確實,能坐在一塊兒已經很幸福了。
這是之前她求之不得的事,現在真的實現了,卻又想要更多。
人啊,總是這麼貪心。
「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她看着天空出了一會兒神,輕輕開口問。
「什麼樣的?」秦廣林低頭看看她,「就現在這樣的,這就挺好。」
現在他已經很滿足,有喜歡的工作,有女朋友,有空餘時間——對於他來說這就夠了。
可能有很多人羨慕這種生活……起碼會羨慕他有女朋友,可是有更多的人正在經歷這種生活,卻並不滿足,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不管得到多少,都會想要更多。
知足才能常樂,雖然看起來鹹魚,但秦廣林覺得自己很快樂,這正是他想要的生活。
「現在你覺得夠了嗎?」何妨依然在看着天空的繁星。
「差不多吧。」秦廣林仔細想了想,「目前肯定是夠的,但以後我們還要結婚,還要……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反正有你就夠了。」
「哼,就會說好聽的。」何妨白了他一眼,「拍馬屁沒用,跑步是一定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秦廣林反問。
「我啊……」
她仰着頭故作沉思狀想了一會兒,才朝他嘿嘿笑起來,「我想要你想要的生活。」
「這算什麼答案?」
「這本來就是答案。」
「你就沒有自己想要的嗎?」秦廣林覺得她在敷衍自己。
雖然聽起來很讓人高興,但他不想這樣,他也想知道何妨想要什麼。
何妨並沒有回答,而是往他身上靠了靠,反問道:「你覺得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因為……」秦廣林卡殼,想了想後才回答:「因為我們互相喜歡。」
「那為什麼會互相喜歡?」
「……」
「說啊。」
「喜歡這件事,哪有為什麼?」秦廣林想不出答案,又把問題拋回給她,「你說說,你為什麼喜歡我?」
「答案剛剛我已經說過了。」
何妨拉過他的手放在腿上擺平,又把自己的小手印上去,像是在比較大小,「我想要你想要的生活,不是因為你想要所以我才想要,而是我們兩個想要的是一樣的。」
秦廣林怔了怔,「那是什麼樣的?」
「每天一起醒來,一起賴會兒床,再一起吃過早餐出門;晚上下班回來一起買菜,我做飯,你洗碗,然後找個喜歡的電影一起看,我坐在桌邊準備教案,你在畫室畫自己的畫,平平淡淡的一天過去,再重複,重複,一直重複,不管重複多少次都不會膩。」
她低頭看着秦廣林的大手,把自己的手指從他指間擠進去,十指緊扣着搖了搖,「不追求什麼大富大貴,賺得多就多用,賺得少就少用……不管大房子還是小房子,說到底都是一個家,兩個人在一起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你會因為公司加班太多,少了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而辭職,我也會推掉班主任和榮譽職稱,只為了少點事,能早點下班,多陪陪你和……多和你在一起看兩個電影,多逛兩次公園。」
秦廣林聽着漸漸出神,原來她已經想了這麼多?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也是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們才會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仰望星空說着話,我們兩個就是彼此對的那個人。」
何妨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暗黃色的路燈下,她眼睛亮閃閃的,好像在發着光,「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了嗎?」
什麼是對的人?
兩個人不管三觀還是理想、興趣,又或者生活習慣,個人愛好,不必非得一致,但最少要能互相包容與理解,小事上的矛盾不算什麼,只要大事正事上保持一致,互相的目標不會讓兩個人漸行漸遠,那就是對的人。
一個對生活品質不太在意的女人,只想要溫暖陪伴的女人,如果嫁給一個公司高管總裁,整日裏一個人等到深夜,另一半在公司加班開會到凌晨回來倒頭就睡,早上又早早起床繼續回公司忙工作,有再多錢又有什麼用?這不是她想要的。
一個追求成功的女人,想要出人頭地躋身上流社會的女人,如果陰差陽錯嫁給一個小富即安的男人,他沒什麼大的理想,懶散知足,那也是一樣的結果。
沒有什麼誰更好誰更差,只是沒遇到對的人罷了。
同一種生活,雙方都滿意,並且一起維護它,努力把它延續下去,這才是幸福的開始。
何妨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嗯……」秦廣林被何妨一番話說得有些愣神,心裏熱乎乎的,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把該說的都說了,確實是,那就是他想要的,兩個人清晨一起看日出,黃昏一起看日暮,晚上搬個椅子出來依偎在一起看星星。
「何老師。」他直勾勾的看着何妨,表情嚴肅,「你這樣我會離不開你的。」
「那就不要離開好了。」
「不愧是老師,說得好有道理。」秦廣林把她抄起來抱自己腿上坐着,「親一個。」
「在這地方,不好吧?」何妨扭頭望了望周圍,廣場上還有不少人在走動。
「也是,就先放過你,回去再說。現在回去吧?」
「再坐會兒吧,好久沒看過星星了,過幾年也許看不到了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看不到,星星還能掉下來不成?」秦廣林失笑,「都不知道掛天上多少年了。」
「空氣不好的話哪裏會有這滿天繁星,你看,那邊那麼暗的一顆都能看到。」何妨伸手指了指天邊。
秦廣林不知道她指的是哪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誇讚,「是啊,那麼暗都能看到,你看那個最亮的叫什麼星?」
「不知道,不過可以自己給它起個名字,叫最亮星。」何妨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隨便起了個名字,「這樣你就能記住它,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就抬頭看看這顆最亮星,我用它來監視你。」
「為什麼不用月亮來監視我?」
「月亮是用來消滅你的。」
「……」
遠處跳廣場舞的大媽還在繼續,玩輪滑的小伙穿梭在人群中,帶夜光的陀螺被老大爺鞭子抽得噼啪響,玩鬧的小孩扯着父母袖子要買竹蜻蜓。
街上忽然起了點微風,讓夏天的夜晚多了絲涼爽,兩個人倚在一起說着話,時不時伸手指一下天空。
月色千古如斯,不知換了多少撥人看,它只是靜靜的掛在天上,平淡但堅貞。
一如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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