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納悶,問道:「你這般小,你父親就與你說這些個?」
青鸞在一旁吃吃笑了,替白鷺解釋道:「姐姐可不知,我們這些家生子,生下來可不就是為了伺候人的?若是這些個門道一概不知,又怎麼在府里混出頭來?
「別說是白鷺了,我爹爹打小便在我耳邊對我說府里的事情。白鷺只怕是賈府的事情知道的多些,而我則是咱們府的事情知道的多些。」
雪雁聞言,心中恍然,又問白鷺:「還有甚?你一併說來,如今賈府派了人來,只怕沒安好心。你多說些,我也能防着點。」
白鷺聽了納悶:「姐姐這話說的?賈府那是太太的娘家,就算府里亂了些,那還能害了太太小姐不成?如何就沒安好心了?」
雪雁嘆了口氣,用餘光瞟了內間的門帘一眼,果然見後頭隱隱有人的樣子,這才說道:「你是不知,太太病重時曾託付過我,那賈府早在兩年前就送信給咱們府,要接小姐去京城,說是讓太太靜養。
「原我聽了這話,也只當賈府是一片好心,可太太卻說,那是賈府里有人惦記她的陪嫁,想哄了小姐過去,只等她一死,就從小姐那將太太的陪嫁全誆了過去。」
白鷺和青鸞皆是一驚,白鷺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問道:「還有這事?」
雪雁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個卻不怎麼壓低聲音,仍用方才的聲音道:「我也不信,只是太太說了,那賈府的二太太,在太太出嫁前便與她不合,她出嫁時十里紅妝,整個京城皆知。惹得那二太太眼紅不已,想必一聽說太太病重,便打上了嫁妝的主意。
「我原以為是太太想多了,可如今你這麼一說。我琢磨着,只怕是真有此事。想來那賈府如今已是二太太管家,她既與太太不合,想起太太帶走賈府那麼多嫁妝,自是不服的。若是小姐真的去了賈府,被人誆了嫁妝去。太太豈不是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白鷺與青鸞皆是憤憤不已,紛紛說起那賈府的二太太真不是個東西云云。雪雁忙制止了她倆,嚴肅的說道:「就算是真事兒,那也是舅太太,不可無理。我如今怕只怕。老爺拗不過那賈府的來人。不得不送小姐去賈府了。」
白鷺想了想道:「姐姐不必擔心。我爹說過,那賈府的老太太是最疼咱們太太的。想必小姐去了,凡事也有老太太給她撐腰呢。」
雪雁嘆了口氣,用手指戳了白鷺的額頭一下。嗔怪道:「叫你平日裏多用用腦子,你這般天真,只怕去了賈府,早被人吃了連骨頭都不吐。老太太會疼外孫女這不會假,可你忘了如今是那二太太當家?若還是老太太當家,只怕那二太太也不敢起這黑心思,但如今她大權在握,老太太只怕也奈她不了呢。」
三人圍在桌前,又將這翻老太太與二太太誰斗得過誰進行了一番討論。直到窗外突然傳來書澈的叫聲,這才停了下來。
雪雁打了帘子出去,果然見書澈小臉凍的通紅,搓着兩隻手站在外頭。雪雁見着她怪可憐的,忙一把拉進了屋裏。
書澈急的小聲說道:「姐姐。這於禮不合。」
雪雁卻笑着道:「不礙事,你替我跑腿,如今進來暖和會子有甚關係?快來坐下,喝杯熱茶。」
白鷺那邊早已將桌上的熱茶倒了一杯,書澈被雪雁拉到桌邊坐下,捧着熱茶只暖手並不喝。接着她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個打聽到看到的事兒說了一遍。
賈府果然派人來接黛玉了,這並不假。讓雪雁吃驚的是,來的人竟是賈璉!身為榮國府嫡長孫,賈璉這一來,以老太太思念女兒,又擔心外孫女無女眷照看怕日後沒了教養之名要接黛玉回去,林如海這回只怕不答應都不行了!
雪雁聽完整個人如掉進了冰窖里一般,渾身哆嗦了起來。書澈不知她為何這樣,白鷺和青鸞卻是知道的,她倆也禁不住着急了起來。
雪雁自個怕了一會,見另外的三個小丫頭,一個雲裏霧裏,另外兩個戰戰兢兢,忙收了自個的心思,給書澈塞了個小荷包當做打賞,便讓書澈回去了。
書澈走後,白鷺和青鸞忍不住問道:「姐姐,這下如何是好?」
雪雁沉住氣說道:「如今還不知老爺如何答覆,你二人萬不可走漏了風聲,也別讓小姐知道,未免小姐擔驚受怕。我自去書房找老爺,放飯時若是小姐問起,就說我出去了。」
雪雁這話明着是對白鷺青鸞說的,實則是在對內間的黛玉暗示:她去打聽一下,去去就回,不用擔心。
雪雁這一走,黛玉回到床邊,愣愣的坐下,腦子裏空蕩蕩的,雖她也想好好琢磨一番,卻因太過打擊,想不出任何東西來。
這一坐,竟是坐到了酉時,杜鵑進來喚她,她才回過神來。黛玉強裝無事出去用飯,眼睛卻一直瞟着門帘,只等雪雁回來。
雪雁這廂去了書房,卻被老爺的書童來旺告知,老爺在接待賈府的二爺,雪雁只得先躲去牆角無人的地方等着。這才過完年,雖已經立春了,卻還是冷的嚇人。雪雁站了一會,都快凍僵了,才見一個年輕男子離了書房,由下人帶路出了院子。
雪雁也沒來得及打量那人,忙回到正門口,又求來旺通報。來旺進去了一會,即刻便出來了:「姑娘進去吧。」
雪雁道了聲謝,抬手打了帘子進去,只見林如海正背對着門口,站在那對着牆上的一幅畫發呆。
雪雁忙跪了行禮,就聽得林如海說道:「起來吧,與你說過多回,日後不必再行跪禮。」
雪雁起身後,焦急的問道:「老爺,我聽說,京城的賈府,派人來接小姐了?」
林如海皺眉搖頭:「這與你無關,你若不想去,大可不去,依舊在林府便是。」
雪雁撲通一下又跪下了。聲音帶着哭腔道:「老爺,我這輩子是跟定了小姐的,小姐去哪我都會跟着。可我只求老爺,別送小姐去賈府。
「太太才歿了,如今老爺便是小姐的主心骨了,若是去了賈府,小姐身邊無父無母,豈不是太可憐了?京城與揚州所去甚遠,這一去必不是暫住數日的,可憐小姐年方七歲。若是連父親都不在身邊。豈不是更加神傷?」
林如海長嘆一聲。聲音很是沙啞回道:「我又豈能不知,可老太太心痛女兒亡故,只盼能見見玉兒以解相思之苦。我若是不送玉兒過去,便是不孝。」
雪雁一愣。仍抱着希望勸道:「可小姐如今重孝在身,若是小姐不守孝去了賈府,豈不也是不孝?」
林如海聞言,若有所思,接着他看向雪雁嚴厲的問道:「你到底何出此言,最好老實告訴我。」
雪雁一咬牙,決定撒個慌:「老爺,這事是太太臨終前託付與我的,連小姐都不知太太所說之事。太太說兩年前她病重之時。賈府便派人送信來要接小姐回賈府,只因太太有所好轉,這事才作罷。太太之所以認我乾女兒,只為着讓我替小姐看着太太的嫁妝。」
林如海大驚:「何出此言?那賈府乃她娘家,敏兒斷不會說出這話。」
雪雁都快急死了。帶着哭腔道:「今日我所說之言若有半點虛假,雪雁便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
「太太那日說道,那賈府來信,一來讓太太將小姐送到賈府,說是方便太太靜養,二來有意與賈府結親,想讓小姐嫁與賈府二老爺的次子賈寶玉。」
林如海聞言反倒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親上加親乃是好事。」
雪雁忙說道:「若是那賈寶玉是一良人,太太也不必認我做乾女。我那日也百思不得其解,太太卻說道,她自接到來信,便遣了人去打聽那賈寶玉品性如何,可誰知,那賈寶玉自生下來,便是個脂粉堆里長大的。
「如今他長到九歲,竟是仍住在內院裏,平日裏最愛吃那姑娘嘴上的胭脂。雖上了族學,卻也常裝病不去。賈府老太太最是疼他,他在家中與丫鬟廝混也不曾說過一句。
「且那賈寶玉生母王氏,太太出嫁前便與她不合,這王氏肯默許這門親事,無非是想將太太的嫁妝騙去。太太唯恐小姐天真,日後若真去了賈府被王氏誆了嫁妝,這才認了我做乾女,要我替小姐守着。」
林如海聽到這裏震怒:「真有此事?為何我沒聽說?你可不要誆騙我,那賈府乃榮國府之後,又怎會做這等卑劣之事,養出這等下流子弟?」
雪雁腦子一轉,馬上說道:「老爺,還有一事。去年我去智通寺上香,出來時,在村肆中歇腳飲茶,竟無意中碰見府里的西席先生,先生與一人相遇,口中喚道子興兄,那人與先生講起榮寧二府,說是『如今的這榮寧二府也都蕭索了,不比先時的光景。』
「先生不服,與他爭辯,說『即便榮寧二府大不如前,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不同。』那人大笑,說自個是榮國府二太太身邊陪嫁的女婿,對這榮國府之事再了解不過。如今那榮國府已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說那榮國府『如今生齒日繁,事物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其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
「只這些不提,後頭又說道榮國府一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哥兒,周歲抓周竟抓的是胭脂水粉。這位哥兒還曾說出『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得濁臭逼人。』
「那時太太還不曾告訴我賈府有意要與林府結親,但太太一提起,我便想到那個名喚子興的人說起的銜玉而生的公子哥兒。這般一想只覺得大事不好,老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打聽。若非雪雁所說,雪雁願自我了結以賠污衊賈家之罪。」
林如海真的被嚇到了,若是雪雁只說賈敏也就罷了,但之後賈雨村與人對話這段,雪雁用的大多都是書中所說的,這說話語氣與雪雁自個的說話語氣不同,再者說雪雁還說出那個叫子興的人是王氏陪嫁的女婿。若此事不是真的,必不會說的這般詳細。
雪雁如今年紀不大才十歲,就算上進府之時也才八歲。若不是親耳所聞,又怎會說的這麼活靈活現。想到這裏林如海背後如水浸一般,濕了個透。
ps:
終於要進賈府了,大家放心,我會把林黛玉安排的妥妥的,絕不會讓她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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