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徽記 第124章 惡魔化的管家

    數分鐘之前。

    如犬牙交錯般的鐘乳石之間，哈維揚起扣在左臂上的精鐵盾牌，巧妙格擋鎮長管家揮刺而來的長柄重戟，腳步連連後退，好卸掉雙倍打擊帶來的可怕爆發力。

    鎮長管家則趁勢追擊，手中的長柄重戟點、戳、勾、劃，迫使哈維繼續後退，並提前封死他的反擊角度，絕不給他貼身近戰的機會。

    自從點燃心靈之火，提升生命層級，哈維是第一次遭遇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雙方的力量、敏捷相差有限，最重要的是戰鬥技藝竟然也難分高下。

    這意味着，伊森尼爾至少是生命等階為三的鏡心強者！

    心靈之火與鏡之心有區別，也有共同點。它們都可以幫助人們精細入微的控制肌體力量，對於戰士而言就表現為登峰造極的戰鬥技藝。

    半精靈平民拿刀砍殺敵人，看似兇狠，但刀刃會劈到堅硬的骨頭，又或者砍中結實的肌肉，即便他們用出十二分的力氣，把自己累得直喘氣，殺傷效果可能還不足三、四成。半精靈士兵使用相同的武器則可以達到近六成的殺傷效果。這是因為士兵平時訓練有素，掌握了砍殺敵人的技巧。而哈維深度點燃心靈之火，隨手攻擊就能達到接近百分之百的殺傷效果。

    正因為殺傷效率獲得極大提升，哈維甚至沒想過自己也會和敵人打得有來有回，勝負難分。

    一般來說，只有菜雞互啄才會出現這種僵持不下的局面。

    伊森尼爾肯定不是菜雞。作為翼天使名門精心培養的從者，他的天賦專長、心性意志都堪稱出類拔萃，是一位勇猛善戰的五級劍士。長柄重戟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各種技法運用的出神入化，輕重緩急都隨心所欲，始終壓制着哈維，令哈維到現在都無法實施一次有效反擊。

    絕大多數職業劍士習慣以猛烈的進攻代替防禦，而盾衛士則正好相反。

    然而，哈維的心智體被改造過，武技出神入化，攻守兼備，早就丟棄了盾衛士的戰鬥習慣。他目前一直被動防禦，純粹是因為對手沒有給他反擊的機會。

    伊森尼爾的進攻毫無破綻，雙倍打擊總能將哈維震退，長柄重戟的長度就是拒止對手的防線。

    哈維甚至有種感覺，自己正在和一名弓戰士惡鬥，必須想辦法突破遠程攻擊的範圍，否則就只能被動挨打。

    很顯然，伊森尼爾的實戰經驗比哈維更豐富，他選擇重型長柄武器完全克制單薄的長劍，在廝殺中先佔優勢。

    哈維固然受到壓制，伊森尼爾其實也不好受。

    職業劍士的秘血能力以爆發力著稱，五級劍士用重武器施展雙倍打擊，產生的破壞力驚人，但不能持續爆發。

    伊森尼爾原以為自己多次使用雙倍打擊足夠擊破哈維的防禦架勢，令他露出破綻，然後就可以戳死對方。

    可是，哈維的防禦簡直滴水不漏，他招架、格擋、閃避全都運用的恰到好處。伊森尼爾甚至感覺這名難纏的對手變成一堆重物，纏繞自己的長戟，推不開又甩不掉，讓戟頭變得愈發沉重，運力逐漸艱澀。

    這代表伊森尼爾的體能在下降，而哈維給他的壓力正逐步增強。

    在大多數情況下，習慣被動防禦的盾衛士並非同等級劍士的對手。可要是職業劍士引燃秘血，爆發力量都沒能拿下盾衛士，他們往往會由於體能下滑，反而輸給後勁十足的盾衛士。

    如哈維這樣的強者絕不可能錯失任何一次克敵制勝的機會！

    鎮長管家的體能變化被他捕捉到了，並且立刻做出反擊。

    「砰」的一聲悶響，精鐵大盾盪開長戟是哈維首次從正面接住伊森尼爾的雙倍打擊。緊接着，他側身晃肩，趁伊森尼爾調整平衡的微小間隙，搶佔最有利的攻擊位置，同時揮出手中的利劍。

    精金瑟銀劍化作一道紫色弧光，貼着重戟的長柄閃動，只聽「噗嗤」一聲便切開伊森尼爾的半個手掌。多虧伊森尼爾及時撒手，保住自己的左掌沒有被利劍完全切掉。

    以五階尊者的體質，這種程度的傷勢不算特別嚴重，但伊森尼爾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攻防能力已大打折扣，而哈維的反擊絕不會到此為止！

    果然，哈維接一記弓步上刺，削落的長劍又重新跳躍起來，劍尖宛如一點寒星，襲向伊森尼爾的胸膛要害！

    哈維的變招順暢絲滑，看似不快其實已快到極點。

    伊森尼爾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此刻，他清楚地認識到，對手的實力比自己高出一線。而這一線就是生與死的差距，單憑五級劍士的實力已經無法扭轉落敗身死的結局。

    他必須使用惡魔的力量，才有機會取勝！

    伊森尼爾不退反進，任由鋒銳長劍刺穿自己的心口，從健碩的背肌透出來，以此拉近了與對手的距離，同時張開雙臂，要給哈維一個「熱情」的熊抱。

    哈維作為盾衛士的秘血能力立刻被激發，還是防禦致命攻擊的能力。他想都沒想，果斷丟棄珍貴異常的瑟銀精金劍，同時雙腿用力，向後方跳躍，並把精鐵打造的盾牌橫在胸前。

    伊森尼爾的熊抱摟空，便順勢向前猛踢一腳，正巧命中哈維架起的盾牌，力道大到驚人，勝過雙倍打擊的爆發力。可是，哈維又恰好倒退着朝後跳躍，處於雙腳凌空的狀態，被伊森尼爾踹中盾牌，整個人就像投石機射出的炮彈，轟然間飛出十七、八米那麼遠。如果不是中途撞爛一塊鐘乳石，他恐怕還要飛出去更遠。

    哈維脫離由發光苔蘚照亮的區域，落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處，暫時對伊森尼爾失去威脅。

    彼此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遠，伊森尼爾同樣無法威脅到哈維。

    假設哈維剛剛沒有提前跳起來，即便他用盾牌擋下伊森尼爾的猛踢，也會被那股碾壓式的力量推着後退，破壞自身的防禦架勢。伊森尼爾則乘勢猛打猛攻，幾招之內就可以活活打死他。

    盾衛士的秘血能力幫哈維破解了這次足夠致命的危險攻擊。

    可是，伊森尼爾超水平的爆發也確實不好消受。哈維被踢飛出去，撞塌一座鐘乳石，換作其他職業者不死也得重傷。好在，哈維又引燃了一滴秘血，激發岩皮術，自身的防禦力大增，如同鋼筋鐵骨，又有心靈之火巧妙卸力，再加上穿戴了一副結實的皮鎧，後背僅受到不輕不重的挫傷。

    在之前的戰鬥中，哈維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絲毫分心，否則就會橫死當場。以至於，他和伊森尼爾都沒去關注維克多與鎮長夫人的情況。現在，哈維卻發現變大的管家正把腦袋轉向維克多的位置。

    哈維頓時大急，也顧不上後背的傷勢，大聲嘲諷道：「嘿，伊森尼爾，你沒吃飽飯嗎，打人都沒力氣，這就急着回家找媽媽喝奶？」

    伊森尼爾停止動作，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盯着哈維發出譏笑聲的位置。他的身體正急劇膨脹，左掌的傷口處長出一叢叢蠕動的肉芽，相互交織，飛快癒合。

    沒一會功夫，鎮長管家就變成一頭將近三米高，外形可怖的怪物。

    它皮膚暗紅，汗毛深重，結實的肌肉好似一條條蟒蛇盤繞全身，充斥着粗獷、野蠻的氣息，以及肉眼可見的暴力帶來強烈的衝擊感，令人望而生畏，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不可與之力敵的念頭。

    同時，它也是畸形的，身體和四肢變大了數倍，但它的顆腦袋還是鎮長管家原來的大小樣貌，因此頭和身體不成比例，顯得極不協調。

    伊森尼爾被扭曲的何止身體，還包括受污染的靈魂。他眼神中滿滿的惡毒具有鞭撻心靈的能力，會對弱小敵人產生震懾效果。

    可惜，他的對手哈維也被超凡力量徹底改造過，完全無視這種程度的心靈傷害。再加上維克多之前就提醒哈維，伊森尼爾有變大的能力。

    哈維對此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眼前的畸變怪物並沒有讓他太過吃驚，他甚至還瞄了鎮長管家的襠部。

    伊森尼爾的褲子已經被撐破了，但那裏只能看到虬結的肌肉。

    「哈，你是模仿雄性蠻奴做了割禮，變成一個沒卵的傢伙！」哈維大笑一聲，極盡嘲諷地說道。

    蠻族鬥士沒進行割禮，他們的器官平時也藏在腹腔內，這即得到了保護，也是狂暴力量的源泉。

    半精靈社會歧視半獸人和蠻族，喜歡以此嘲笑它們，哪怕這並非事實真相。

    伊森尼爾現在的形態屬於魔化畸變，他還可以恢復正常，和蠻族雄性的生理特徵完全是兩回事。但他不至於向哈維解釋爭辯，那樣就太傻了。他現在只想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掉嘲笑自己的人。

    血肉畸變必然會影響到心智體，畸變程度越高，影響就越強烈。伊森尼爾的身體巨大化，基礎力量暴增，獲得惡意震懾、血肉再生和減少弱點這些異能，而付出的代價則是減少壽命，以及瀕臨失控的情緒。

    嫉妒無法遏制的嫉妒情緒充斥着伊森尼爾的腦海，他嫉妒、仇恨一切看起來比自己美好的生命，由此產生難以想像的破壞欲。

    此刻，伊森尼爾如同一頭飢餓發狂的食人魔，區別只在於它們一個受困食慾，另一個受困破壞欲，但同樣在欲望本能的驅使下，迸發出遠超平常的戰鬥能力。

    「看我割下你的舌頭，泡在你的血液里！」

    伊森尼爾拔出穿胸利劍，隨手丟在地上，然後屈腿彎腰，只見它小腿處的肌肉膨脹變粗，腳踝用力，便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猛撲，龐大的身軀排擠地洞內的空氣，竟然發出恍若鬼怪嘶吼的呼嘯聲。

    瞳孔映出鎮長管家疾速變大的身影，哈維的心緒跟着沉凝，排除一切雜念，只剩下堅定的戰鬥意志和純粹的戰鬥智慧。

    維克多先前提供的情報有誤，巨人化的伊森尼爾不僅力量暴漲，還擁有超乎想像的衝鋒速度，再加上那種變態的自愈能力，哈維必須使出全力與其周旋。

    好在伊森尼爾現在的動作不再如之前那樣靈巧，意味着它已經無法維繫鏡之心。哈維小心應對，即便在力量上被對手碾壓，但也沒那麼容易被對方一擊斃命。

    哈維側身躲開伊森尼爾的暴烈撞擊，乘它埋身碎石的工夫，提着盾牌貓腰朝地洞深處轉移。

    沒有合適的武器，僅靠一面盾牌就無法擊敗巨人化的伊森尼爾。

    哈維想到的對策只有兩種，一是儘量拖延時間，拖到對方的巨人化結束；二是伺機拿回鋒利無匹的精金瑟銀劍，再憑藉心靈之火帶來的非凡武技，他甚至大有機會一劍削掉伊森尼爾的腦袋。

    鎮長管家沒了腦袋，應該還是會死掉的。

    當然，在哈維的心裏，主人的安全永遠排在第一位。目前看來，鎮長管家對維克多的威脅最大，它戰鬥的餘波都有可能讓發愣中的維克多受到重創，甚至喪命！

    哈維別無選擇，只得採取第一種策略，把巨人化的鎮長管家引到遠離維克多的地方，越遠越好。

    至於鎮長夫人那邊，他已經無力顧及了。

    「你就像個猴子似的到處亂蹦！」

    「跳吧，跑吧，趁我還沒抓住你！」

    伊森尼爾時而怒吼，時而狂笑，巨大化的身軀輕易地撞碎鐘乳石，掀起陣陣煙塵，或隨手抓起大把碎石用力朝哈維投擲。

    此刻，哈維真的比猿猴還要靈活，他手腳並用在各種角度的鐘乳石上攀爬跳躍，身體與岩壁的每個接觸面都能發力彈起，同時還不忘用盾牌格擋那些力道強勁的石彈，並借勢騰飛，於煙塵中翻滾好似在浪潮穿梭中的游魚。

    即使伊森尼爾現在的力量能夠碾壓哈維，卻沒辦法抓住他。當然，哈維絕對不能失誤，哪怕只一次失誤，他都必死無疑。

    兩個人相互糾纏，迅速消失在岩洞的黑暗深處。而維克多和鎮長夫人同時受到異能的影響，逐漸沉浸在交談中，對各自部下的情況都毫無察覺。

    *************

    欲望總是令人難以自拔，維克多就在求知慾的驅使下，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斷地向克莉絲汀提問，並且聽她講解而周圍的變化無感。

    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奇怪，畢竟入迷這種事情對任何人來說都很常見。不過，在危險複雜的環境下，入迷走神就等於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拋之腦後。事實上，維克多現在沒有多少自保的意識，而克莉絲汀的情況也同樣如此，甚至比維克多還要糟糕。

    維克多的理性正逐步恢復正常，但克莉絲汀恍惚的精神狀態幾天之內恐怕都無法改善。

    異能的反噬，尤其涉及底層法則的異能反噬可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數分鐘之後，一聲兇猛的咆哮聲將維克多徹底驚醒，強烈的聲浪如此之近，低沉且具有穿透性，絕非半精靈可以發出的聲音，而且它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衝着這邊來的！

    維克多立刻做出反應，迅速又無聲地後退二十多米遠，遁入一片岩石交匯的陰暗處，再仔細分辨來犯的怪物。

    克莉絲汀還是呆坐在原地，挨着那輛拖車，她的表情懵懂痴迷，兩眼無神，仿佛是個傻瓜。

    憑藉超凡聽覺，維克多驚訝地發現有更多的聲音被那股聲浪所掩蓋，是一群半精靈武士在追逐那頭怪物，其中包括還哈維。

    「維克多大人，快跑，有個怪物朝你那來了，快躲起來啊」

    哈維聲嘶力竭的喊叫透着焦急與惶恐，他不用呼吸法就追不上最前方的怪物，使用呼吸法又不能向主人示警，所以他是往前沖一陣子，再吼一嗓子，以至於始終落在其他人的後面。

    維克多集中精神仔細傾聽，判斷怪物的後面，哈維的前面有四個人，他們一言不發，追殺怪物，移速之快超越一般的職業者。而哈維的後面還跟着另一伙人，數量在十人左右，他們追蹤的同時還保持陣型，並用簡短的語句互相聯繫。

    沒過多久，怪物於煙塵中顯露身形，它筆直地沖向克莉絲汀夫人所在的那輛拖車，沿途撞碎鐘乳石顯得輕而易舉。

    維克多藏在暗中，通過昏暗視覺天賦看清怪物的全貌，不由得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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