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宮慈 第九十章:尾聲

    載淳死後沒多久,慈禧便找了個由頭,賜死了皇后阿魯特氏。伏魔府 www.fumofu.com阿魯特氏一直自負自己是從大清門抬進來的皇后。非大清門進入的皇后,無權廢黜從大清門迎娶的皇后。我與慈禧都非皇帝嫡後,也未從大清門嫁入紫禁城。阿魯特氏以此相逼,不僅慈禧心中不悅,我也頗具微詞。加之我一直沉浸在載淳死後的悲痛之中,也無暇顧及阿魯特氏,最後一條白綾,結束了她短暫的生命。

    由於載湉四歲登基,所以兩宮太后不得不再次垂簾聽政。只不過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我早已身心俱憊,無心掌控朝政,便將一切事物,交給了慈禧打理,閒暇的時候,與芸萱等人品茶賞花,好不自在。而慈禧也很懂得尊卑之道,一些重大事件,會向我稟明。

    光緒七年,三月初十

    春翠在前幾日被我風風光光地嫁給了光祿寺少卿為嫡妻,我給她賜了旗,為董佳氏。臨行的那天,芸萱等人皆來到鍾粹宮為她送行,春翠的嫁妝,更是排滿了鍾粹宮的院落。

    光祿寺少卿比春翠年長六歲,嫡妻剛剛過世。女子能嫁與如意郎君算是最好的歸宿,春翠雖然有萬分的不舍,但我也要為她的將來做打算,不能讓她一輩子隨着我老死宮中。

    「主子,御藥房的蘇喜來了。」門外,小牛子走了進來。

    我放下了手中的繡盤,「傳。」

    「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哀家賜你的宅子,可還喜歡?」我問道。

    「多謝主子恩典,蘇喜本是異鄉人,能在京中定居過活,全靠娘娘恩澤庇佑。」蘇喜跪下來磕頭。

    「你伺候了四朝皇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是你應得的。對了,此番前來,是否有何要事稟報?」

    蘇喜看了看小牛子等,「奴才請娘娘屏退左右。」

    我擺了擺手,小牛子帶着一眾宮女退出了內殿,關上了殿門,可我卻忘了,小佑子正在後殿灑掃。

    「現在可以講了。」我說。

    「啟稟娘娘,西太后有孕了。」蘇喜謹小慎微的說。

    「此話當真?」我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才也是偶然間看到了章太醫的醫案草稿,才得知西太后娘娘已經懷有身孕三月有餘。」

    我不曾想過,曾經對她網開一面,寬縱之下卻引來今日之大禍。此刻我只覺得無顏面對列祖列宗,無顏面對奕詝。

    「哀家知道了,你且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可對第三人提及。」

    傍晚,我來到了長春宮。慈禧仿佛知道我要到來一般,備下了豐盛的宵夜。我與她坐在長春宮偏殿的餐桌上,鍋子裏咕咕的冒着熱氣,小牛子和李蓮英為我二人布菜。

    「姐姐很久沒來妹妹這兒用膳了。妹妹很是想念姐姐。」慈禧說。

    「知道你前朝事忙,哀家不好打擾。況且載湉年幼,也真是分身乏術,今日載湉睡的早,這便來與你聚聚。」

    「姐姐何時與妹妹說話竟要如此的客套?」慈禧說着,朝着李蓮英使了個眼色,「這牛骨湯甚至美味,微火燉了三個時辰,快給東太后布上一碗。」慈禧說着,指着餐桌上的鍋子。

    李蓮英遲疑了一下,便為我盛了一碗,「娘娘,請。」

    我用勺子蒯起一勺,送入口中。湯味清新,沒有一絲油膩。可我此刻,卻無心品嘗美味。

    我放下手中的湯勺,看着慈禧。「這湯也進了,哀家有一事要問問妹妹,聽聞妹妹再度有喜了,可真有此事?」

    慈禧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右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托姐姐和先帝的洪福,妹妹再度夢熊有兆。」

    「荒唐!」我拍案而起,「說,這孽障到底是誰的,你。。。」我突然感到嗓子發啞,眼前發黑,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太后!太后!」小牛子趕忙跑上前來,卻怎得也晃不醒我。

    「姐姐,妹妹本不想要了你的性命,也本沒想生下這個孩子。只不過事已至此,一山不容二虎。妹妹想做武后,可偏偏姐姐剛正不阿。若今日妹妹不先下手,那便是姐姐要了妹妹的性命。」慈禧說着,拍了拍手,一眾小太監跑了進來。李蓮英將小牛子控制了起來,其他人把我從地上抬起。

    「把姐姐送回鍾粹宮吧。派太醫前去診治。姐姐壯年暴斃,是我大清之痛。」

    「慈禧!你竟敢謀殺東太后,你不得好死!」小牛子嚷嚷着,卻被紫陌從背後捅了一刀,便一命嗚呼了。

    光緒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光緒皇帝已於前一天暴斃,朝野上下眾說紛紜。此時的慈禧,也早已油盡燈枯。她指派了愛新覺羅溥儀為新一任的皇帝,命運的指針,也漸漸的指向了慈禧的生命盡頭。

    「連英啊,去把哀家的寶貝兒拿來。」慈禧躺在龍椅上,顫顫巍巍地說。

    「老佛爺,夜明珠來了。」李蓮英從後殿的大木箱子裏,取出了一枚珠子。

    慈禧將這珠子捧在手心裏,細細的端詳着,眼裏佈滿了深情。珠子表面的光華,映襯着慈禧佈滿皺紋的臉頰。

    「這麼些年,你還是如哀家初次見你一般。可哀家,卻也老了。」慈禧說着,看了看李蓮英,李蓮英會意,便屏退了身邊所有的宮女太監。

    「哀家這一輩子啊,愛過兩個男人。先帝給了哀家榮寵和權力,議政王給了哀家榮耀安穩的一生。世人都稱哀家為禍國殃民的老太婆。可是連英啊,你可曾想過,同治皇帝死後,若哀家選了溥字輩的皇子,一個被架空權力的太皇太后,又能如何幫助愛新覺羅掌控國運呢?當年,兩宮太后好不容易平息了顧命八大臣,若是退居深宮,任由幼子執政,幼子的生母垂簾,那麼大清朝,又將陷入各個王府和權貴之間爭鬥的漩渦里了。」慈禧說着,兩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老佛爺,世人不懂您,可連英懂。連英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天下之人,稱為把持朝廷的大太監呢?」

    「呵哈呵哈。」慈禧艱難的笑了幾聲,「你與德海不同,你的心性純良。哀家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為了哀家自己的榮寵,命你害了孝貞顯皇后。」慈禧說着,微微抬起頭看着養心殿頂頭的天花板,盤龍依舊金光閃閃。

    「姐姐啊,妹妹對不起你,對不起先帝。所以妹妹用了自己的一生,來維持這座風雨飄搖的帝國。世人只知我的強橫,卻又怎知光緒皇帝的無能?戊戌六君子將他哄騙的團團轉,若真依了他,或許大清朝,早就完了。」

    「老佛爺,奴才有件事,對不住您。」李蓮英說着,跪了下來。

    「起來回話。哀家恕你無罪。」慈禧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站起來,「哀家隨時都要去見先帝和姐姐了,還能把你怎樣呢?」

    「當年,奴才在圓明園內受到過孝貞顯皇后的恩典。所以光緒七年那一鍋毒湯,被奴才提前偷偷換成了令人沉睡的迷藥。現下東太后娘娘,在皇城腳下的一座四合院,一住便是幾十年。東太后心善,總會救濟連年因戰亂流離失所的孩子們。奴才這些年搜刮來的財帛,多數也送去了太后那裏,維持家用。」李蓮英低着頭,悄悄地看着慈禧的反應。

    「什麼?姐姐還在人世?」慈禧有些激動的咳嗽了出來,「快,快派人去接駕,把姐姐迎回宮來。」

    「不,還是不要了。」慈禧搖了搖頭,「姐姐一定狠毒了我。我又有何顏面見她?」


    「老佛爺,奴才出宮探望東太后,她時常說,若是大清的國運掌握在她的手裏,或許撐不到現如今,便也就沒了。東太后還說,以您一個婦道人家,獨自撐起大清朝幾十年,太不容易了。東太后不只一次的告誡奴才,世間已無東太后,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李蓮英說。

    「姐姐真的這麼說?」慈禧問。

    「老佛爺,千真萬確。」

    慈禧長舒了一口氣,「連英啊,哀家要給小溥儀留一道密旨,待到東太后百年以後,把她悄悄地葬回定陵吧。昔年哀家聽從寵臣們的建議,將哀家的棺槨與先帝的距離,挖的要比東太后的更近一些。待到哀家死後,把這格局改回來。畢竟姐姐才是正宮。」

    「唉,奴才都聽您的。老佛爺,您現在最要緊的便是保住鳳體啊。」李蓮英說。

    慈禧的左手捧着夜明珠,右手從袖口取出了同道堂印。這兩枚信物,是她最在意的兩個男人留給她的。唯有不同的是,咸豐皇帝給了她圓滿的情感,而恭親王,除了那幾次床笫之歡以外,卻並沒有把慈禧放在心上。在慈禧的心裏,恭親王是一個看似觸手可及,卻永遠都得不到的男人。

    慈禧左右看了看,鬆開了右手,同道堂印從她的裙子上,滑落在了地上。

    「去,把門打開吧。屋子裏太暗了。」慈禧說。

    李蓮英小跑到門外,推開了厚厚的雕花木門。

    慈禧看着養心殿的大門,眼前閃現出一片斑駁。這一生的場景,如同西洋鏡一樣,頻頻出現在眼前。有咸豐皇帝,有孝貞顯皇后,有烏雅氏,有麗妃。最後,她看到了奕?,奕?朝着她燦爛的笑着,伸出了手來。

    「你是來接我的嗎?」慈禧抬起右手,卻因為太過虛弱,垂了下來。她低下頭,用盡全部氣力抬起左手,將那枚珠子含在了嘴裏。

    她抬起頭來,兩行老淚縱橫,她心中默默的說着,「我。。。來。。。了。。。」

    「太后!太后!」李蓮英回過身的功夫,卻見慈禧已經沒了氣息。

    「老佛爺歿了!」。

    「老佛爺歿了!」

    「老佛爺歿了!」

    紫禁城裏敲響了喪鐘,每個宮門口的太監,都在傳喊着「老佛爺歿了。」

    慈禧這傳奇的一生,也便畫下了並不完美的句號。

    七日後,院中的我,聽到門外街道上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聲音。前一日是光緒皇帝下葬,今日不知又是為何。我放下手中的麻筐,走到了街上。

    「這是怎麼了?」我問着旁邊一個少年。

    「您還不知道呢?滿報紙都寫了。老妖婆慈禧終於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那少年說着,解氣地跺着腳。

    「死了好,死了好啊。」我說着,回身朝着院子走去,「蘭貴妃,你終究還是比我早走了一步。世人不懂你,可我懂。經營這座帝國的不易,尋常百姓,又豈能分明?」

    轉眼,已是公元125年,清王朝敗落,民國建立。小皇帝溥儀跑到了東北,做了日本人扶持的滿洲皇帝。此時的紫禁城,改了「故宮博物院」這個名字。故宮,一個存放於故夢裏的宮殿,於我來說,好不貼切。闊別四十四年,我不曾想過,還能再度踏進這裏。

    經過各路軍閥的洗劫,曾經熟悉的宮室陳設,已經變得空蕩蕩的,紫禁城所剩下的,僅僅一副軀殼。我憑藉着記憶走着,找到了被燒成灰燼的建福宮。

    「四爺,奴才來看您了!四爺。。。」我摸着燒焦的宮門柱子,潸然淚下。

    「婆婆。您怎麼哭了?」一雙溫暖的小手,拍着我的肩膀。我抬頭一看,是胡同里張軍官的女兒,小桃。

    「婆婆您別哭。我把洋娃娃送給您。」小桃說着,將手中的洋娃娃塞給了我。

    「婆婆沒有哭。只是見到這紫禁城,喜極而泣了。」我說着,招呼着小桃。

    「來,坐這兒。」我用手撣了撣台階上的灰塵,「桃子啊,想不想聽故事啊?」

    「好啊好啊!小桃最喜歡聽婆婆講故事了。」小桃高興的拍了拍手,她一旁的母親,也坐在了石階上。

    「那婆婆便給你講一段咸豐皇帝和孝貞顯皇后的故事吧。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廣西的桂林城,下着漫天大雪。。。」

    不知講了多久,小桃和她的母親聽着入迷。我抬起頭來,看着紫禁城上空飛翔的白鴿,昔年的神鴉,早已不見了蹤影。

    此時,白鴿群中,忽然顯出一隻黑色的影子,利劍一般的朝着我們飛過來。

    「桃子小心!」她的母親回過神來,趕忙護住了小桃。

    我呆呆地坐在那裏,看着朝我飛來的烏雅,眼前忽然一片斑駁,那烏鴉的腦袋,仿佛幻化成了奕詝的模樣。

    「四爺,是您來接奴才了嗎?」我喃喃地說着,閉上了眼睛。

    我忽然從夢中驚醒,看着眼前的一切,天空中依舊下着雪花,我身穿一身青蘿玉衣,幽綠色的輕紗在冬日寒風中飄揚。身旁的海子,已經將食盒中的七巧點心吃了個精光,正驚訝的看着我。

    我拿掉身上的斗篷,將歪靠在柱子上的身體坐正了起來。「海子,我睡着了麼?睡了多久?」

    「姐姐,你睡了差不多三盞茶的時間。」

    「是麼?為何姐姐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在夢中,好似又經歷了一段不可思議的人生一般。姐姐夢到了自己成為了大清的皇后,親眼見證了大清朝由昌盛,轉向衰敗,直至滅亡的全部。」

    「那海子先在這裏給皇后娘娘請安了。」海子哈哈的笑着,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殘雪,「姐姐,只是個夢,別胡思亂想了。你聽說了麼?咱們道台府來了幾個怪人,舉止怪異,活脫脫幾個大姑娘呢。」

    海子拉着我的手,朝着父親的書房走去,我透過窗縫朝里望去,昏暗的燭光下,一個中年男子和兩個一胖一瘦的少年的背影,隨着燭火的閃動,忽明忽暗的晃動着。待那男子轉過身來,我忽然驚叫了起來,「是光爺!」

    佛說,世間有六道輪迴,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上三道為善道,下三道為惡道。六道輪迴,世間萬物都逃不出輪迴的宿命,唯有神佛,菩薩,羅漢,才能夠跳出三界,超脫輪迴。

    我們每個人的,不過是靈魂在這一世的宿體而已,有時候,你不得不相信,命由天定,命中注定這個道理。

    有時候我也在想,到底哪裏是夢,哪裏是現實。又或許,夢,不過是另一個世界,另一段人生。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人這一輩子,除了做夢的時間以外,真的很短很短,你若不活的轟轟烈烈,至少要讓自己精彩。而我,鈕祜祿瑞芬,若讓我再次選擇今後的人生,我還是會選擇嫁給奕詝,成為愛新覺羅家的媳婦,我所留戀的並非是天家富貴,也並非是兒女情長。圓明園裏悽厲的火光,聯軍腳下屠殺殆盡的京城;我肩上的責任,我所留戀眷顧着的,是天下蒼生,是小桃那天真的笑臉。

    雪虐風饕,風起天闌。世間萬物本就有輪迴因果,不執著,不強求。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自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菩提只向心覓,何方向外求玄?聽說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父親的房門,對那中年宦官行了個禮,大聲說道「小女瑞芬,給光爺請安!」

    。



第九十章: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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