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宮慈 第五十八章:聖駕迴鑾

    測試廣告1回憶就像一扇窗子,緊鎖着的時候,只能看到窗外微末的光線,待到推開以後,過往記憶,就如同洪水一般踴躍進來。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回憶着我與海子的少年情誼,與奕詝的初次見面,以及深宮之中,和芸萱的惺惺相惜,步步為營。現如今,我卻也明白了「孤家寡人」為何意。

    轉眼已是十月的尾聲,深秋時節,踏過滿地堆落的枯枝,發出陣陣輕響,院子裏,除了各色菊花的點綴,便是楓樹和銀杏最為妖嬈鮮艷。

    福海上,秋風掠過,掀起陣陣漣漪,盛夏時分的荷花已經全部凋謝,現如今,荷葉的外圍也漸漸開始枯萎,一隻只蓮蓬矗立在水中。我吩咐了小太監們去採摘蓮藕和蓮蓬,帶去前門外變賣,貼補圓明園的用度。只不過,圓明園水系眾多,皆植荷花,睡蓮一類的水生,若是要全部摘采乾淨,怕是要花上一陣時日。

    麗妃的身子自從上次誕下和碩公主後,一直沒有完全康復,再加上敕命夫人險些命喪圓明園,所以麗妃每天都是海參燕窩的吊着。但是,奕詝對她的寵愛卻絲毫沒有減少。

    剛生產後的女子,若是頻繁侍寢甚至是懷孕,是對女子損傷極大的。自從敕命夫人落水後,奕詝便很少翻麗妃的牌子,但雖然如此,他卻每日都去上下天光處,陪麗妃幾個時辰,用膳,下棋,插花,作畫。可以說,奕詝並未將麗妃看做一個掌中的玩物,而是真真兒當成一個寶。

    而蘭嬪和其他宮妃的待遇就大不相同了。安德海為蘭嬪從民間搜羅來各種房事秘方,弄得奕詝神魂顛倒,杏花春館內,夜夜笙歌。婉嬪由於麗妃的緣故,也能分得幾縷雨露。祺貴人的恩寵悄沒聲的被雲貴人佔了去。由於芸萱曾經是伺候我的大宮女,御前瑣事十分精通,奕詝便准她在勤政親賢殿伺候筆墨,從而也聽到了不少蘭嬪對奕詝干政的談話。

    「難為你還惦記着哀家,常陪哀家坐坐。」匯芳書院內,烏鴉氏與我並排坐在寢殿的側榻上。食桌上擺放着幾種葡萄拼盤,殿內的香爐焚燒着徐徐的檀香。我細細品了一口茶,是碧螺春。

    「閒來無事,來娘娘這打發時間罷了。」我說着,目光環視着寢殿,最終落在了一柄老山檀的鳥架之上。

    「這鸚鵡?」我問道,「前幾日來的時候,還在這喊着皇后娘娘吉祥。今兒個沒聽到小傢伙的吵鬧,反倒覺得不適應了呢。」

    烏鴉氏笑着說,「昨兒老七帶着世子前來給哀家請安,哀家那小孫兒看這鳥乖巧可愛,吵着要。可是那是先帝的御賜之物,怎可隨意贈人。實在沒有辦法,便讓奕譞先帶回去哄着他賞玩幾日。」

    我看着烏雅氏娓娓道來,眼神中滿是慈愛。眼前這個還不到四十歲的女子,如今已是兒孫滿堂,想想孝靜皇后,雖然死後以皇后禮遇下葬,可是親生兒子被革職,養子不孝,權勢地位固然重要,可是若論幸福,還是眼前的烏鴉氏得到的更美滿一些。

    「七弟恭孝,娘娘的福氣。」我說。

    「皇后啊,麗妃和蘭嬪滑胎的事情查辦的怎麼樣了?」烏鴉氏問道。

    「皇上雖然解除了本宮的禁足,但是這件事並未給後宮一個交代,想必對此事還是心存疑慮吧。本來是想交給壽安去辦的,怎奈何蒙古老郡王病重,壽安遞了道摺子,便與德穆楚克扎布一起回蒙古了。而這件事情的調查,也就擱淺了下來。」

    「你呀,還是年輕。」烏雅氏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從腰間抽出絲帕,擦拭着鳥架上面的灰塵,「哎,這奴才做事也太不仔細了,鳥架這裏的灰塵都看不到。」

    「娘娘,那是一縷陽光灑在了老山檀上。」我說。

    「呦,是啊。你看哀家,這還沒到歲數呢,眼神怎麼就花了。皇后啊,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烏鴉氏坐回了榻上,為我遞來一顆葡萄,「嘗嘗甜不甜。」

    我將葡萄放入口中,眉頭微微一皺,道,「酸。」

    「那為何還要吃?」

    「娘娘是長輩,論輩分本宮也算您半個兒媳,您所賜的食物,本宮不敢拒絕。」我說。

    「皇后既然明白這個道理,怎會不明白奕詝心中所想呢?」烏鴉氏微微歪頭,看着我,「那日蓬島瑤台的小宴,所有人都知道山楂糕和桂圓湯是皇后所賜的,奕詝也知道。在這後宮裏,皇后就是天,哪怕賜給一顆石頭,別人也要道一句好吃。所以,就算是她們知道桂圓和山楂會滑胎,也得非吃不可,否則,那就是違抗懿旨。」

    「娘娘何意,本宮還是不太明白。」我說。

    「這陷害你的人,就是抓住了御賜之物,非吃不可的心理。哪怕你並無毒害皇嗣的心意,但是賜予她們的食物,妃嬪是非吃不可的。奕詝怪的,就是為何你會把這兩種食物呈上,他怪的,是你沒有明察秋毫,是你身為皇后的失職。」

    「可是,事後本宮也曾查探過,大量服用山楂和桂圓,雖然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但是也並非人人皆會滑胎。麗妃與蘭嬪雙雙滑胎,明顯就是一場陰謀,皇上為何不去探究。」我反問道。

    「這就是所謂的當事者迷,旁觀者清了。你所想的,是奕詝為何怪罪你,而奕詝所想的,無外乎是麗妃,蘭嬪都是他心尖兒上的人,且雙雙滑胎,極損女子軀體,這麼明顯的兩宮相鬥,奕詝難道看不明白嗎?他只是心惜這兩個女子,不忍責罰,又不得不做出些舉動,所以也只好讓你這個無辜的皇后受罰了。」烏鴉氏說着,搖了搖頭,「這女人啊,長得太漂亮了,就會成為禍水。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啊。」

    我突然明白了烏鴉氏所說的話,或許奕詝只是不得已才如此對我,也或許是對於我這個皇后沒有照顧好皇嗣,沒有平息好內宮的紛爭,而感到的失望。但是,這一路走來,他與我的情誼,是絕對不會認為我是一個會謀害皇嗣的女子。只因我當時急暈了頭腦。

    「你想想,事後,奕詝可有去長春仙館找你?又是誰以皇上金口玉言,奴才不敢抗旨面聖為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烏鴉氏說着,用絲帕捂着嘴笑着。「皇后啊,你哪裏都好,就是太過正經古板,哎,以至於你身邊的大宮女,都能成為雲貴人。哀家想着,以皇后的為人,肯定不是你自己將雲貴人送入奕詝床榻的吧。」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芸萱的事情頗為蹊蹺,奈何本宮還被皇上拘束着,每日免了眾妃請安,也一直沒有辦法傳召她前來長春仙館,這其中緣由,本宮想着還是當面與她問一下最好。」

    「急什麼,來日方長。」

    我在猶豫要不要把海子的事情告訴烏雅氏。七爺的嫡福晉,是蘭嬪的妹妹,而側福晉,則是我選秀時候的夥伴。最後,我決定將這件事自己親自查辦,自芸萱的事情之後,對於宮裏的任何人,我都心存芥蒂了。

    「娘娘,皇上身邊的小樂子來了。」馬嬤嬤從外面走進寢殿說。

    「傳吧。」

    「奴才給皇貴太妃娘娘請安。」小樂子低着頭走了進來,雙膝下跪。待看到榻上那一雙熟悉的蜀錦製成的金絲鞋的時候,道「皇后娘娘千歲,不知娘娘在此,還請娘娘贖罪。」

    「起來吧。」我說,「樂公公果然機靈,僅憑一雙鞋,就認出了本宮。」

    「小樂子,你此次前來,所為何事?」烏雅氏問道。

    「回主子的話,聖駕要在三日後起駕迴鑾,皇上讓奴才前來通知皇貴太妃。」小樂子說。

    「你去回了皇帝,圓明園哀家住着舒坦,就不回壽安宮了。」烏鴉氏說着,看了我一眼,我會意。「另外,告訴皇帝,皇后娘娘也要陪哀家在園子裏住上些時日,這些天來,哀家看那蘭嬪把後宮打理的挺好。若皇帝捨不得皇后,就讓他親自來匯芳書院要人吧。記得,原話回稟。」

    烏雅氏說着,站了起來,馬嬤嬤隨即上去攙扶。「皇后,哀家記得當年隨先帝伴駕圓明園,住的是碧桐書院。那時候,先帝賜了哀家好多字畫,哀家記得,碧桐書院裏,還藏有幾幅元稹的詩作,你一向喜歡元稹,且隨哀家一同前去,取回來吧。」

    「好,一切都聽您的。」我說着,伸出手來,小華子也將我服了起來。我倆一前一後走出寢殿,只留下小樂子一臉懵的跪在那裏。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小樂子難拿自語道。

    「樂公公,沒聽皇貴太妃方才的話嗎?按原話回稟萬歲爺。」春翠笑着,緊隨着我們的步伐。

    「娘娘,您為何讓本宮留在圓明園裏?」我問道。

    「哀家雖為庶妃,但是奕詝繼位後的這些年,他對哀家還算恭敬,想必是不好意思與哀家要人的。在圓明園裏,雖然你二人不再相見,但是畢竟在一個園子裏,心裏踏實的多。回到紫禁城,奕詝與你離得遠了,才會開始惦記你,記掛你。況且蘭嬪那廝協理後宮,太過於鐵腕治之,久而久之,宮內也會怨聲一片。況且中宮皇后不隨駕回宮,朝野上下必定引發非議,那些言官們,定會上書勸諫。這樣雙雙逼迫奕詝,才能讓他低下腰板來,回圓明園接你。」

    「什麼?讓皇上回圓明園接本宮?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知道哀家為何能生這麼多孩子嗎?」烏雅氏笑着,朝着碧桐書院走去。

    紫禁城那邊,一眾王公親貴已經遞了好幾道請安的摺子,恭迎聖駕迴鑾。圓明園雖說是大清的第二政治中心,但是恰逢年關將至,這「年」,還是要按照老祖宗的規矩,回宮裏守歲。況且麗妃,婉嬪和雲貴人的正式冊封禮還未完成,也都要在紫禁城進行。欣貴人掌管紫禁城的這些日子,捉住了幾個倒賣宮內珍寶的小太監,奕詝知道了,讚不絕口。

    「姐姐,你看看,掛這裏可好?」瑃貴人指着乾清門上面的大紅燈籠,問一旁的欣貴人。

    「恩,不錯。」欣貴人點頭應允,「皇上迴鑾,咱們一定要裝點的熱熱鬧鬧的。」

    「兩位姐姐,天氣涼了,快來嘗嘗御茶房新做的豆乳吧。」此時,容常在和吉常在從遠處走了過來,身後的宮女,拎着一個食盒。

    「這皇上走了大半年,眼下終於算是要回來了。」欣貴人說。

    「是啊,皇上再不回來,我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樣了。」容常在道。

    「唉,你們說皇上回宮,會不會讓咱們侍寢啊。」瑃貴人問。

    「你想的倒美。欣貴人點了點瑃貴人的腦門,」幾個女孩笑作一團。

    「奴才給幾位小主請安。」只見小順子和幾個隨行的小太監從旁邊的景運門走了進來。

    「順公公請起。這有新制的豆乳,要不要來一碗?」欣貴人說着,便從吉常在所帶的食盒中取出一碗豆乳來。

    眾所周知,後宮之中,真正可以算得上一宮主位的,上自皇后一人,皇貴妃一人,貴妃二人,四妃六嬪。而貴人,常在,答應,官女子之流,就算獨居東西六宮,也只可住偏殿。所以博得皇上青睞,加以晉封,是這些宮中末流小主們,最期盼的事情。

    小順子曾是我的教引太監,後來被光爺提拔,作為了奕詝御前的太監。久而久之,他對奕詝的喜好頗為了解,這也難怪欣貴人等人如此熱情的對待了。

    「哎呦,奴才多謝小主賞賜。只是奴才還有要事在身,要回養心殿那邊督促打點一下,就不多叨擾幾位小主了。」小順子說着,作了個揖,「皇上起駕迴鑾,雖然皇后娘娘和皇貴太妃娘娘留宿圓明園,但是皇上的意思,鍾翠宮和壽安宮一樣要打點妥當,以備兩位主子隨時回宮都能住着舒坦。」話畢,小順子再次行了個禮道「奴才這就告退了。」

    在聽到小順子傳達的口諭之後,欣貴人愣在了那裏,以至於小順子的離開,自己都沒有察覺。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瑃貴人說。

    欣貴人這才回過神來,道「哦,沒什麼。只是皇后娘娘怎麼會不隨聖駕迴鑾呢?」

    「姐姐,想必你還不知道呢吧?」吉常在小聲的說,「我堂兄是這次隨駕的御前侍衛,我母親前幾日送來的家書,聽聞麗妃,就是當初的麗嬪,和蘭嬪雙雙滑胎,皇上認為是皇后失察,所以將她禁足了。」

    「什麼?」欣貴人驚呼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垂愛六宮,皇上怎麼?」

    而瑃貴人和容常在則更加在意麗嬪封妃的事情。


    「麗嬪娘娘封為麗妃了?」

    「這可是咱們紫禁城裏第一位位列四妃的主子,後宮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後咱們該巴結誰,可得想好了。」容常在道。

    「是啊,同是滑胎,麗嬪可以封妃,蘭嬪還是個嬪位。皇后娘娘禁足,也不知道後來是什麼緣故,皇上罷免了玉嬪協理六宮的權利,給了蘭嬪。我看這蘭嬪啊,沒了孩子,反倒撿了個大便宜呢。」吉常在說。

    「噓,你可小點聲吧。蘭嬪娘娘好歹是嬪位,想懲處咱們,還是易如反掌的。這些事情心裏知道就好了,千萬別宣之於口。」瑃貴人說。

    「好了,姐妹們。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了。這裏就交給你們了。」欣貴人說着,便離開了人群,她心中一直在琢磨着,皇后娘娘到底怎麼了。

    這一天,晴空高懸,惠風和暢。五爺率領一眾八旗鐵騎來到了圓明園的南正門。門外,太監宮女一字排開,有撐黃羅傘的,日月扇的,還有宮燈和香薰爐子等。

    黃羅傘是最典型的的清廷皇室御用的儀架。長杆,頂部有一個直徑約為三尺的傘蓋,所以也稱黃羅傘蓋。傘蓋由鐵絲,竹子軋制,上蒙黃頂,周圍下垂兩層傘沿。上層為半尺的荷葉沿,用紅綢子打邊。下層長半尺,以黃緞子做底,上面繡着彩色的龍和鳳。持着黃羅傘的人,跟在日月扇的身後,傘蓋前傾,罩在帝王或者后妃的頭頂。黃羅傘並非清朝獨創。歷代先朝均有此物,只不過到了滿清,將圖案制式做了微調罷了。

    儀架之後,便是奕詝的龍駕,以及各位妃嬪的轎子。

    「皇貴太妃駕到。」

    我正在皇后下屋裏梳妝打扮,隨着外面小華子的一聲通傳,我匆忙掛上一對紫水晶的耳墜,春翠幫我整理好點翠的鈿子,我邁出了皇后下屋。

    「主子,皇貴太妃來了,正在偏殿等您呢。」小華子說。

    我伸出右手,搭在了小華子的肩膀上,朝着長春仙館的大殿走去。

    「皇后娘娘駕到。」

    烏雅氏剛剛拿起茶杯,看到我走進屋子,便放了下來。

    「娘娘怎麼趕在這個時候來了?眼下各宮主子和奴才,都趕去大門口那邊,恭送皇上呢。」我說着,走進了偏殿,與烏雅氏互相行了禮。

    「皇后這身打扮頗為素淨。」烏雅氏上下打量着我,只見我頭頂一枚百花齊放式樣的點翠鈿子,一身靛青色的素服,遠遠望去,樸素中帶有莊嚴。

    「你可知道,皇帝昨天賞了玉嬪一隻鸞鳳和鳴的點翠大拉翅,最頂端還飾以純金掐絲的花紋,可漂亮了。」烏雅氏道。

    大清后妃所佩戴的首飾,除了朝服的等級劃分鮮明外,吉福和也有着很明顯的高低貴賤之分。不同於素服的以絹花絨花裝飾,吉福對於不同等級的妃嬪,所用之料,也是大有不同的。貴人以下常用素銀,嬪位可用點翠。點翠,實則為一種傳統的金屬細工製法,是首飾的一個輔助工種,並不是單獨一種首飾的稱謂。點翠是用翠鳥的羽毛,鑲嵌在純銀的首飾之上,雖然不及黃金,寶石等物名貴,但是勝在用料廉價,裝飾效果極強。所以這門手藝從造辦處流傳出去後,民間各大珠寶齋,也都開始嘗試製作點翠的首飾,最流行的群體,便是用於戲曲的裝扮,一整套戲子的點翠頭面,能有五十件之多。妃位以上,則可以選擇純金的首飾,但是皇后,皇貴妃,貴妃和妃位的黃金頭飾重量,是有嚴格的控制的。皇后可以心血來潮佩戴素銀的簪子,但是若是一個貴人佩戴了點翠甚至是黃金,則是僭越的大罪。

    「娘娘莫要嘲笑本宮,本宮依舊是戴罪之身,不宜打扮太過隆重。」我說。

    「哀家今日前來,是來幫你的。你若想讓皇帝早日回心轉意,那便聽哀家一言。」

    「娘娘可有何良策?本宮洗耳恭聽。」我說着,示意她與我坐下。

    「一會兒你就稱病,不要去園子外送行。」

    「這怎麼行?本宮身為皇后,未能隨駕回宮已是過錯,又怎可缺席恭送皇上回宮?」我說。

    「皇帝那邊,哀家自會解釋。你只需在長春仙館好好等着即可。若你信得過哀家,此事便依照哀家所言行事。」烏雅氏說着,緊了緊自己的領口,圓嬤嬤趕忙上前將暖爐靠近她些。「皇后哪裏都好,就是過於正經古板。哪個男人不喜歡妖冶的女子?哀家知道你做不來這些,但是爭寵復寵的一點點小手腕,也還是要有的。」

    我看着眼前這個,曾經恩寵紅極一時的女人。在後宮之中,想要知道一個女子受不受寵,只需要看她的子嗣有多少便可知。烏雅氏用了八年的時間,誕下四個孩子,從一個卑微的貴人,坐到了貴妃的寶座,她的心思,就像一筆巨大的寶藏一樣。我雖不想欺騙奕詝,可是,哪個女人不懷春?我還是選擇了聽從她的安排,為的是,拉回我自己唯一的丈夫的心。

    「那一切就但憑娘娘吩咐了。皇上那邊,就勞煩您幫本宮周旋了。」我笑着說。

    「皇后請放心,時候也不早了,哀家要去皇上那邊看看了。」烏雅氏說着,便起了身來。

    「娘娘慢走。」

    「皇后留步。」烏雅氏說着,便帶着馬嬤嬤和圓嬤嬤走了出去。

    奕詝左手撥弄着大拇指的碧玉扳指,右手盤玩着紫羅蘭色的十八子念珠,小樂子在一旁殷勤的將暖掛爐靠近奕詝,生怕他凍着。

    「奴才恭迎皇上。」圓明園大門內,以麗妃為首的一眾妃嬪,早已恭候多時,她們要待到奕詝上了鑾駕,才能各自啟程追隨。

    「都起來吧。」奕詝說着,朝眾人擺擺手,麗妃嘴角微微一噘,瞅着奕詝,奕詝走上前去,伸出手將她扶起來。

    「坐朕的鑾駕吧。」奕詝道。

    「奴才多謝皇上。」

    此時,身後的蘭嬪等人,無不眼紅。

    「皇貴太妃駕到。」隨着遠處一聲通傳,烏雅氏也來到了園子口。

    「奴才給皇貴太妃請安,娘娘萬福金安。」一眾后妃紛紛行禮。

    「琳母妃安好。」奕詝上前作揖。

    「皇帝吉祥。」烏雅氏行了個禮,道。「按理說,哀家身為庶妃,又非皇帝生母或是養母,是應該退宮的。」

    「母妃哪裏話,朕小的時候,孝靜皇后嚴厲,琳母妃曾給予過朕很多關愛,只是後來你們二人分庭抗禮,朕才歸順到孝靜皇后一黨。但是童年的情誼,朕一直記得,朕勢必會讓您舒心的在這紫禁城裏頤養天年。」

    「有皇帝這句話,哀家就知足了。」烏雅氏說着,看着麗妃等人,「快起來吧,哀家與皇帝閒話,卻也忘了你們還拘着禮節。」

    此時,烏雅氏招了下手,馬嬤嬤從身後呈上來一件水貂皮子的斗篷來,只見這斗篷漆黑如墨,在陽光的照射下反着亮光。烏雅氏將斗篷拿了起來,抖開,披到了奕詝的身上。

    「這身邊的奴才也不知道照顧好皇帝。深秋了,風大,皇帝穿的如此淡薄,傷了風寒可好?」烏雅氏說着,將斗篷領口處系好,「嗯,合適。」

    奕詝看着烏雅氏,開心的笑着。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此時,小順子走了過來,輕聲說。

    奕詝馬上變回了嚴肅的面孔,道「那便起駕回宮吧。」

    「只是皇上,皇后娘娘還沒來,要不奴才再派人去請?」小順子道。

    此時,奕詝忽然發現,在眾多宮人中,並沒有鍾粹宮人的出現,更何況是皇后了。

    奕詝顯然有些生氣,道「去叫去叫!中宮皇后不在,成何體統。」

    「嗻。」小順子說着,便低着頭往後退。

    「且慢!」烏雅氏叫住了小順子,繼而看着奕詝道「皇帝方才只顧着與麗妃打趣,可曾有留意過皇后在否?」烏雅氏說着,越過奕詝,走向麗妃,麗妃見狀,微微低下了頭。

    「哀家當年也曾做過寵妃,可妃子再受寵,也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分。皇帝出行沒有皇后隨侍,反而邀寵妃同攆,滿朝文武會怎麼看,天下百姓又會怎麼想?久而久之,寵妃有了逾越之心,誰還把中宮皇后放在眼裏!」

    「奴才知罪,還望皇貴太妃恕罪。」麗妃說着,匆忙跪了下來。

    「你要記住,無論自己多麼受寵,皇后只有一人。皇帝可以給你貴妃的儀仗,給你貴妃的用度,但是那僅僅是在內廷。若今日,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看着你與皇帝同攆,那麼世人,只會把你稱作禍國殃民的妲己。」烏雅氏說着,將麗妃扶了起來,「哀家知道你是個單純的孩子,去吧,坐回你應該坐的轎子裏。」

    「皇帝只為皇后缺席而生氣,卻有無想過,一向謹言慎行,恪守禮法的皇后為何缺席呢?」

    奕詝聽罷,忽然緊張起來,卻又在幾秒鐘內,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皇后可曾病了?」

    「不錯,病了,病的很重。春翠和小牛子也被她傳染上風寒了,現下高燒不退。」烏雅氏道。

    「小樂子,還等什麼?速傳章太醫前往長春仙館為皇后醫治。」

    「不必了。」烏雅氏說着,招呼小樂子不要前去,「事前太醫已經為皇后診治過了,皇后的病只需靜養。但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哀家說句不中聽的話,皇帝冤枉皇后了。你再看看這水貂的斗篷,尺寸是這樣的合適,一針一線,都是出自皇后之手啊。」

    奕詝聽罷,不由得心裏微微一顫。麗妃和蘭嬪滑胎,他怎會不知是她二人爭寵的陰謀。可是這兩個女子又都是他寵愛的女人,加之滑胎已經損傷了軀體,實在不忍責罰。唯有治我一個管理六宮不當的罪名,自己心裏的火氣也才有地方發泄一番。況且奕詝覺得,與我曾是患難夫妻,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是與那些寵妃不同的。而事後奕詝不止一次來到長春仙館,只因我的耿直,未曾與他相見,從而讓誤會越來越多。

    「來人吶。擺駕長春仙館。」奕詝道。

    「皇帝,萬萬不可。」烏雅氏攔住了奕詝的去路,「此時,紫禁城裏的文武百官正在等候聖駕迴鑾,切勿再因為皇后而過多的耽誤吉時。你放心吧,有哀家在,定會照顧好皇后。待到皇后的病康復了以後,你再另行派人接皇后回宮不遲。」

    「哎。」奕詝嘆了口氣,「那便萬事都要倚靠琳母妃了。」奕詝說着,從腰間取下隨身攜帶數年的黃陽綠色翡翠龍牌,遞給了烏雅氏,「還望母妃將此物轉交給皇后,告訴他,朕」

    奕詝想說,卻沒有說完,轉過身去,「小樂子,起駕回宮。」

    烏雅氏手握着翡翠龍牌,心也終於踏實了下來。她知道,皇帝可以寵愛無數個女人,但是他心目中的妻子,終究只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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