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門悍女 111小包子和大哥哥

    上官小小怔了下,想明白他所謂的「她」一定是顧淺凝。

    卻不知道怎麼又說到她,還是這麼傷懷的模樣,好像動一動就會哭出來。畢竟那時顧淺凝已經走了兩年多,兩年,一個不長不短的時間,哀傷總能沖淡一些。

    何況這兩年她提起顧淺凝的時候,薄雲易都是默然,好像是不能言說的傷。自己根本不會主動提起,起碼人前從來不會。

    像是把她忘記了,其實更像是深埋進心底。

    上官小小看着他不說話。

    薄雲易就一杯一杯的猛喝酒,好像他的肺腑中燃着一把火,只有那樣才能澆熄。

    而那一刻他已經被灼傷了,痛不欲生的模樣,眼中的霧汽越凝越重,最後低下頭,還是有液體一滴一滴的砸下來。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薄雲易說:「這輩子是我欠她的……永遠也還不清……我竟然不相信她……」

    到現在上官小小一閉眼還能想到薄雲易當晚的樣子,他鮮少那樣脆弱過。可是那一晚他實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像悔到極至,終於有了不能承受之重,一下子無法負荷。撕心裂肺。

    上官小小也記得那一晚自己的難過,抱着酒瓶看着他,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她連那兩人之間的恩怨都不知道,實在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可是她覺得,在薄雲易和顧淺凝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曾經的顧淺凝讓薄雲易又愛又恨,顧淺凝活着的時候他很痛苦,不能靠近,也不想讓她好過。可是顧淺凝走了,他終於發現,沒什麼事比這個更讓他痛苦。

    比起顧淺凝活着給他帶來的倦怠和痛觸,他更不想她消失不見。

    可是顧淺凝死了,他的那些虧欠將一輩子折磨他,生不如死。

    除了那些生不如死,更甚的是無可替代,這一輩子也將再沒有一個人在薄雲易的心裏可以趕超顧淺凝。

    她活着的時候沒人爭得過她,她死了,更是如此。

    上官小小的電話響起來,部門經理催她回去有工作交代。

    咖啡喝不成了,中午飯也沒吃,可是胃裏滿滿的,掉轉車頭回去。

    如果她跟薄雲易說今天看到一個女人像極了顧淺凝,只怕他又要失魂落魄一整天。這是他的硬傷,一輩子碰不得。

    門童將門打開,穆西踩着近十厘米的高跟鞋步履優雅的走進去。戴着時尚的太陽鏡,摭去小半張臉,仍舊可以看出精緻的五官。女人的美不只在五官多瑰麗,氣質還要上層,韻味也要得當。風韻和風情不一樣,穠艷且明亮照人是門藝術,穆西絕對是其中的極品。

    回頭看一眼,輕喚:「包子,你快點兒。」

    穆紹然已經冷了臉,一伸手摘掉臉上的太陽鏡,眯起桃花眸子不滿的睨她。一進電梯就說:「穆小西,以後你不許穿這種紅裙子給我招搖過市。」

    穆西怔了下,看了他一會兒,神色如常:「為什麼?」

    穆紹然薄唇抿起來,懶得同她說話。

    他討厭別人那種流連的目光,穆西是能將艷色穿出清雅淡麗的風采,像妖精一樣的女人。

    穆西瞪了他一眼:「你怎麼這個德行,到底隨誰啊你?」

    穆紹然小小年紀就有一身的壞毛病,又挑剔的不得了。當初穆西說來京都吃小吃,他就一臉嫌棄:「你確定那些東西會幹淨?」

    他有輕微潔癖,喜歡美食卻又挑三撿四的。而且觀念時尚,喜歡買東西,花起錢來大手大腳,但是也能掙錢。雖然小小年紀,卻有一副天籟般的好嗓子,再加上無可挑剔的外表,站到那裏即便什麼表情都不做,懶着嗓子隨便唱一曲也能獲得滿堂彩。稍一賣萌就能賺翻天。

    穆西說起來的時候,他一本正經的拿這樣的話堵她:「能花能掙,這是促進經濟發展。」

    穆西眯起眼睛來打量他,鬱悶的不得了,早知道他是這副德行,當初就不該生下他。

    竟沒哪一處像她的。

    穆紹然一進來就吵着去洗澡,京都的空氣不好,走到街上都是嗆人的粉塵。穆紹然打開自己的小箱子從裏面拿出換洗的衣服去浴室。

    穆西整理東西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推開浴室的門,探進腦袋問他:「晚上吃烤肉好不好?」

    穆紹然小臉僵了下,不高興似的:「穆小西,你挺大一個姑娘不知道丟人是吧?出去!」

    穆西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幫他把門帶上。忘記了,穆紹然打可以分得清男女之後,就開始跟她有別了。他洗澡的時候一定不要她幫忙,哪一時她忘記了,沒頭沒腦的衝進去,就會遭他的白眼,這樣的毒舌男。

    晚上出去吃東西的時候,穆紹然提起來:「我今晚要去酒吧轉一轉,你要是想跟去,不許喝酒。」

    穆西湊上來一點兒,有些認真的看他:「穆紹然,你跟我說實話,你長大了不會變成花花公子哥吧?」

    穆紹然淡淡抬眸:「為什麼這麼問?」

    穆西靠到椅背上沒說話。

    半晌,問他:「非得唱麼?又不是少你的錢花。」

    「花女人的錢像什麼樣子。等我再長大一點兒,就不指望這個了。」奈何他太小,做其他的別人根本信不着他,只當他是小孩子是在瞎胡鬧。事實上他也真的不大,只有四歲,心智卻遠不止那些。

    穆西一定不會放心他一個人去,就算有的時候說不管他,送去之後就把他一個人扔在那裏,實則還是坐在角落裏遠遠的看着。

    這是她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孩子,險些喪命。身體傷得狠了,醫生告訴她,以後都不能再生了。

    烤肉很好吃,兩個人吃得滿嘴流油。

    之後顧淺凝帶他去酒吧,路上百度了一下,去環鏡最好的那一家。

    下車前問他:「你有本事讓老闆同意你在這裏唱吧?要知道,你才四歲,不是每個人都像張老闆那樣仗義。」

    穆紹然挑了挑眉:「正因為我只有四歲,才吃准了老闆一定會用我。這跟未成年人不一樣,我又沒讓他僱傭我。」

    穆西就知道他會唱大戲,他是混世魔王,什麼戲碼演不出?!

    進去之後,讓她到裏面坐,還囑咐她:「穆小西,你一個女人家給我少喝點兒酒,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穆西不理會他,哼哼:「我叫你爸得了。」

    剛坐下,點了酒水,端起杯子抿。就看到老闆帶着穆紹然站到台上去。

    穆紹然雖然就那麼一丁點兒,可是氣場強大。站在台上是不笑的,卻是所謂的桃花眼,眼尾稍向上翹,不笑亦像含了一縷笑,漂亮得不可思議,小小年紀就仿佛艷光流轉。

    穆西撐起額頭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沒由來的悵然。

    老闆拍了拍巴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聲情並茂的介紹穆紹然的身家來歷,竟成了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的孤兒,來這裏唱歌還是為了賺錢給姑媽治病,立志到這種程度,觀眾沒道理不叫好,而且長得粉雕玉琢的,就算不將自己說得慘兮兮,真要在這裏唱,也不會有人反對。

    可是這樣一來,大賺同情淚,碎了一地的芳心,銀子卻是沒少賺。

    只唱了兩首,出來的時候錢包里鼓鼓的。

    老闆一直將他送到酒吧門口,一臉掛笑的問他:「明天確定會來吧?」

    「會來,這一星期我都會來。」

    老闆唏噓着一陣笑,愛不釋手,就像一口氣怕吹散了,說起話來小心翼翼。

    「你年紀這么小,真的不用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穆紹然洋溢着純真的笑顏:「謝謝老闆,真不用。」

    穆西在不遠處等他。

    穆紹然走近後問她:「今天喝酒花了多少錢?」

    穆西就呵呵笑:「今天這一瓶有點兒貴,花了一千多塊。」

    穆紹然幫她買單,抽出一沓給她。

    「嗯,夠不夠?」

    「太多了。」

    「拿着吧。」

    坐上車回酒店,穆西想起來抱怨:「包子,你至於麼?我招你惹你了,你咒我英年早逝?」

    穆紹然斜眸睨她:「你怎麼那麼矯情呢?我隨口那麼一說騙老闆呢,你信?你豬腦子?」

    第二天晚上,穆西有一些頭疼,坐在角落裏不想動彈,酒也懶得喝。

    穆紹然得人喜愛,被叫到包間裏去唱。給的小費一定很多,他一腦子商業經,兩眼都是錢,肯定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老闆跟他一說,他就同意了。

    穆西倒是不擔心。穆紹然很小的時候她就教他防身術,這孩子天份過高,學什麼都特別快,到現在一般的成年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穆紹然也不喜歡她跟着添亂,每次都是義正詞嚴:「我工作的時候你別添亂,要麼你就安靜的坐着,一句話別說,要別你就乾脆回家睡覺,反正我自己也沒事。」

    穆西坐在那裏吃拼盤。

    穆紹然去了包間。

    這裏是高級會所,京都里數一數二,能來這裏消費的,也都不是尋常人。

    一屋子錦衣男女,看到他進來個個一臉好奇。

    有女客立刻大讚出聲:「哇,好帥,好可愛……」

    有人跟着應:「是啊,是啊,長得真漂亮這孩子……」然後沖他伸手:「來,來,讓阿姨抱抱。」

    穆紹然討厭女人的脂粉味,站着沒動彈。只說:「想聽什麼?」

    他讓大家點歌,自己就準備開唱了。

    一包間的人卻哄堂大笑。

    有人指着他,笑翻天:「你看這小孩兒,還有模有樣的。」指着穆紹然問:「你會唱什麼啊?五音還沒長全呢吧?」

    「會唱《數鴨歌》?還是《世上只有媽媽好》啊?那些歌我們小的時候都聽膩了。有沒有點兒新鮮的?」

    一個女人拉着之前說話的人說:「你別扯了,他一個小孩兒來這裏就是賣萌,賺同情,真唱什麼歌啊。現在這樣的人還少麼,肯定是騙子,都是背後有大人指使的。不過長的倒是真好看,往那裏一站就有人氣。難怪這小孩兒這樣紅……」

    「那你讓阿姨親一親,阿姨就給你錢,你也不用唱了。」

    一個男人過來拖他,抓住穆紹然的小手意欲將人抱過去。

    穆紹然皺了下眉頭躲閃,男人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不知怎麼被他推了一個蹌跟,撞到茶几上,將酒瓶打碎了。惱羞成怒,下意識的一揚手,忘記那僅是一個孩子,拿起地上的碎片劃向他。穆紹然躲開的時候,手臂被他撈緊,劃出一道口子。

    人小皮也嫩,血液漫出來。

    一個女人暈血,捂着嘴巴哇哇的叫起來,更顯得驚悚,室內剎那安靜下來。

    穆紹然抿緊嘴角,眼風凌厲的盯向男子,另一隻小手攥得死死的,骨節凸起。

    難得他小小年紀就知道容忍。

    轉過身甩門出去。

    從他懂事開始,穆西就告訴他做事忌諱衝動,由其做大事的人更要沉得住氣,寵辱不驚,才能運籌帷幄。

    穆紹然出了包間後靠到走廊的牆壁上。不能這個樣子回去,又怕血液把衣服染髒了,當天穿了一件白色小衫,就那樣翹着一隻手看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另一間包間門打開,衣冠楚楚的男子沉着眸子走出來,順勢斜靠到牆壁上,眯起眼睛點着一根煙。

    感覺到一邊有人,懶洋洋的側首,這才看到穆紹然。淡淡地浮起一個眼神,會所幽暗的長廊里,眉宇間有種淡淡的落寞。看到穆紹然後,靈光閃了一下,頓時顯得眉舒目展,輕輕眯起眼來微笑。這孩子小小年紀,靠在那裏清冷孤寂,竟是這般的華彩。這樣並排站着,相得益彰,人面桃花相應紅,有說不出的感覺。

    穆紹然同樣側首打量他,桃花眸子以一個相似的弧度淡淡眯着。

    季江然抿了下唇角,挑出一根煙飄飄問:「要不要?」

    穆紹然當然是搖頭:「謝謝,不會。」

    季江然不過哄他玩,看他那樣子像個小大人,氣場也足。仿佛看着小時候的自己,聽聞也是這樣裝模作樣的,有睥睨一切的氣勢,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縱橫天下。

    掐滅手裏的煙,扯下領帶走過來,單膝跪地,拉過他受傷的那隻手一圈一圈的纏起來。

    問他:「怎麼受傷了?疼不疼?」

    穆紹然不在意的說:「不小心劃傷了,不疼。」

    季江然抬起眼皮淡淡一笑:「你這樣子像習以為常啊?你幾歲?」

    穆紹然說:「四歲,怎麼了?」

    「沒怎麼。」季江然幫他包好之後,打出漂亮的結。「我猜你是受了委屈,在這裏生悶氣。說來聽聽,興許我可以給你支個招。」

    穆紹然先說:「謝謝。」不等他的結打好,另一隻手當即扯開:「不用包紮,小西會看出來我受傷了。」

    「小西?」季江然挑眉:「怕她擔心你?」

    穆紹然只是說:「怕她來砸場子。」

    季江然動了下嘴角:「在哪個包間裏受了委屈?」

    穆紹然默然的盯緊他一雙眼,發現這個男人不單是眉目周正,簡直絢爛到了極至。想起穆西問他,將來會不會變成花花公子。看他盡顯風流的模樣,心想,花花公子哥可能就是這樣。

    沒想說,最後還是順嘴告訴他。

    季江然笑笑,他的身上有煙氣,還有酒氣,可是都很清淡,夾雜在香水的味道里,靠近他說:「讓你抱那你就抱一抱,這事男人有吃虧的麼,你怕什麼……」

    穆紹然又回來了,讓一包間的人沒想到。

    以為他是來哭鬧的,可是沒有。而是很冷靜的說:「對不起,我今天的工作還沒有完成,我現在開始唱。」

    他會說英文,穆西是在國外長大的,說外語就像喝涼水一樣順溜,而他天資這樣聰穎,沒道理不青出於藍勝於藍。

    抱着結他,那首《lovestory》被他唱得珠圓玉潤。每一個單詞慵懶的吐出來,都跟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

    驚得一屋子的人啞口無言,由其之前那個謾諷他五音沒長全,只會唱《數鴨歌》的那一個,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

    穆紹然從容的唱完,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他站起身,嘴角噙着抹笑,邪氣橫生,宛如一人妖孽。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端倪,長大了了不得。

    「姐姐,還要抱一抱麼?」

    之前那個提出非份之想的女人此刻下巴要掉下來了,無意識的點點頭。

    穆紹然就放下結他走過去,伸出手來抱她。小手簡直是不着痕跡,接着退開來,奶聲奶氣的說:「姐姐這胸是矽膠做的吧?大是夠大了,只是手感真的不好。我們男人一般不喜歡這樣的。」

    所有人都朝着女人的胸口看過來。

    穆紹然拿起結他往外走:「今天的錢就算了,當我賞哥哥姐姐的配鏡錢,以後要擦亮眼睛才好看人。」

    這是季江然教給他的「童言無忌」,他說小孩子就該是實話實說的。

    一個人站起來想火。

    「你這個小東西想死是吧?」

    包間的門卻被人一腳踹開。

    季江然單手插在褲袋裏,眼波冷冷的看人,接着喚了穆紹然一聲:「走吧。」

    穆紹然走出去。

    有人拉了起身的男子一把,小聲提醒他:「a城的季二少。」

    男子愣了下,無聲無息的坐回去。

    這個男人算是紅透半邊天了,大起大落,簡直是出了名的業界傳奇。當年基業崩塌,最後只剩下東帝,卻轉眼東山再起,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時間。

    但凡是這個圈子裏的人就沒有不認得他的。相傳他小小年紀行事狠戾乖張,不按套路出牌,死對頭暗中都稱他為「瘟神」,惹上他沒什麼好事。總之關於他的傳言各種各樣。

    穆紹然揚起頭:「哥哥,今天謝謝你。領帶錢我還你。」

    季江然要摸他的頭,被他躲閃開。聽他說:「對不起,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頭髮。」季江然嘴角揚起弧度,要笑不笑的:「好,我不碰你。不過領帶錢算了。」


    穆西到底沉不住氣了,穆紹然消失的時間不短了,坐不住了,找過來。

    轉過走廊的拐角,看到一扇門關上,男子一面背消失其中。而穆紹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盯着那扇門。

    她走過去叫他:「包子,看什麼呢?怎麼這麼久,到底唱了幾百首啊你?要錢不要命了是吧?」

    穆紹然手裏攥着一把錢,其實他就唱了一首,還一分錢沒拿到。可是剛剛季江然把錢包里的現金都給他了,或許覺得他小小年紀是挺可憐的。

    看了她一眼:「走吧,穆小西。」

    回去的路上穆紹然有一點兒沉默,畢竟今天晚上不是很愉快。到酒店的時候才問她:「穆小西,你覺得我長的怎麼樣?」

    穆西挑起他的下巴,被他嫌惡的別開臉。她笑着說:「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心底里卻一陣痛心疾首,這個模樣……

    「我一點兒都不像你。」

    幸好他沒有問他長得像誰,不過穆紹然這樣機靈的孩子一定不會問,正如他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他也不希望別人問。

    只說:「今天看到一個帥哥,眼睛長得跟我有點兒像,我看了,哪裏都沒有問題,堪稱大雅,就一點……」他搖了搖頭。

    穆西喝着茶,「唔」了一聲:「哪裏不入你的法眼?」

    穆紹然說:「他腕錶戴右手,我總覺得欠妥當,要麼就是他左撇子。」對於一個讓他看着滿意的男人來說,這的確是欠妥當的。他本來就是細節控,而且特別的挑剔。越是完美的事物越是苛求。

    穆西喝下那一大杯茶:「我可就生了你自己。」

    「我沒懷疑你還生了別人。」

    穆西拉着他胡扯:「本來就是麼,我對你一顆誠心天地可鑑,當年生孩子的時候堅決只生你一個。」腦袋枕到他稚嫩的小肩膀上:「我頭疼。」

    穆紹然推了她的額頭一下:「你喝酒了?」

    「我沒有,我要攢錢給你說媳婦。」

    「穆小西,你就俗吧。」他要去洗澡,站起身說:「疼死你活該。」

    季江然回到酒店的時候時間不早了。

    還是打電話給吳勝超:「把明天的機票改簽,到兩天以後,我突然想起點兒事情。」

    「我知道了,季總。」

    季江然掛了電話,之前喝了太多的酒,這會兒腦子沉沉的,躺到床上不想動彈。

    這些年似都這樣馬不停蹄過來的,一刻不曾停息,大浪淘沙,像石頭一樣在激流中前行,磨滅所有稜角。

    每每停下來,仿佛都看到自己頭破血流的模樣,感覺慘不忍睹。於是連自己都不願多看一眼,就只有閉目前行。

    這樣抽了靈魂的麻木是好的,連帶那些空落都跟着一同麻痹了。

    那樣的感覺就像一根尖針扎到身體上,一直按進肉里,也不會覺得疼。

    第二天直接給薄雲易打電話,約他一起吃飯。

    不知薄雲易有沒有安排,倒是一口應下來。

    這些年兩個人的關係明顯淡薄了許多,其實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已經不聯絡了。不論薄雲易去a城還是他來京都,不會刻意聯繫,即便一些場合碰上了,也跟其他人一樣,洋溢無可挑剔的笑容,談笑風聲的內容永遠無關緊要。

    季江然知道為什麼,薄東勝回來了,薄雲易的那些恨不見了,與此同時,扣在心上的那道枷鎖也打開了,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愛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卻死在他的手上……思緒驟然止息,季江然的心口仿佛疼的厲害,簡白一直催促他去醫院做個全身體檢,一直說不要看他現在年輕,可是每天那麼辛苦,身體不出問題才怪。

    又總像抽不出那樣的時間。

    薄雲易很準時,進來之後跟他握手。

    「二少,好久不見。」

    季江然伸出手來:「好久不見。」

    坐下之後,薄雲易問他:「二少今天約我一起吃飯,有什麼事情?」

    季江然笑着:「沒事,正好來京都出差,事情忙完了,想着很久沒在一起聊一聊了。」

    薄雲易客套的說:「二少既然來京都了,賞個光,晚上我作東。」

    「叫上小小吧,很久沒見她了。」

    薄雲易回去跟上官小小說。

    上官小小明顯皺了下眉頭,老大不高興的模樣。

    「那個季二少我真是怕了他,沒興趣一起吃飯。估計那個人比以前更魔高一尺了吧。」

    自從顧淺凝去世,她對季江然就是這個態度。其實有一次兩人在飛機上遇到了。

    季江然在看報紙,折頁的時候看到她。挑了挑眉毛:「你不覺得我眼熟?」

    或許是年紀長了一點兒,也或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他的眉目間更多了一分老成,是和以前不同的。明明笑着,可是笑意不達眼底,有淡淡的落寞。就連貧嘴的樣子也和以前略有不同,她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正好隨口就說:「不認識,你是誰啊?」

    季江然將報紙放到腿上,伸出手來,漫條斯理:「你好,我叫季江然。」

    上官小小並不理會他,正好沒睡好,又要坐十幾小時間的飛機,索性戴上耳機聽音樂。死死壓抑一股衝動,其實特別想問他:「為什麼顧淺凝和孩子死了,你還能這麼理所當然的好好活着?」

    那以後,再沒正式的見着過。關於季江然的一切都是從電視或者雜誌上得來的。並不會刻意去看或者去打聽。

    薄雲易哼哼:「去吧,別讓人感覺你特小氣。」

    上官小小最後還是去了。

    見到季江然臉色不好看,連打呼都是漫不經心的。

    季江然似笑非笑,並不跟她計較。

    薄雲易請他吃的本幫菜,味道正宗,一頓飯吃下來,聊的十分輕鬆。都是長袖善舞的人精,說起話來就跟門藝術似的,哪一個都不會任場子冷下來。

    吃完飯又去續場子,跑去喝酒。

    上官小小一晚上悶不吭聲,吃飯的時候也是用力咬。覺得這樣的男人真讓人受不了,假惺惺,不信他們的內心就真的歡愉,卻有說有笑的。

    去酒吧的時候,薄雲易又叫上兩個朋友,也都是季江然認得的。人多了才熱鬧,問上官小小:「要不要把你朋友也叫來?叫兩個漂亮的熱熱場子。」

    上官小小哼了聲:「想熱場子你叫幾個小姐不就得了,叫我朋友幹什麼啊。」

    薄雲易瞪了她一眼。

    上官小小嘟囔:「少裝正人君子。」

    就他和季江然,哪一個不是成天出入這種場合,再來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一套也不嫌寒磣。

    季江然挑了挑眉毛:「我算看出來了,小小這怨氣都是衝着我來的。」又對薄雲易說:「你是躺着也中槍了。」

    上官小小不是小孩子,不會那樣不懂事,要僵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何況還要給薄雲易留面子,算是笑了下:「二少想多了,怎麼會衝着你呢,純粹是我和薄雲易的私人恩怨。」

    最後還是叫了幾個女生過來,包間裏頓時熱鬧許多。

    季江然想起來:「外面有個小孩兒歌唱的相當棒,挺討人喜歡的孩子,不如叫進來。」

    一個人咬着葡萄點頭:「對,對……聽說這兩天就是有那麼一個孩子,簡直就是個小人精啊,長得特漂亮,連外語歌都唱得超棒,英文好的沒話說。」

    這樣一說上官小小立刻很感興趣。

    「真有這麼神的孩子?」看朋友肯定的點頭,拉了拉薄雲易的胳膊:「那把他叫進來唄。」

    穆紹然人氣高的不得了,幾乎沒機會在外面唱。每天晚上賺得頗豐,好多慕名而來的。老闆喜歡得恨不得簽下他。

    可是穆紹然不會同意,他和穆西來京都就是玩幾天。而他白天和穆西逛街的時候又喜歡買東西,反正晚上沒事,過來唱幾首。這錢得來的容易,在他看來跟玩一樣。

    薄雲易出來跟老闆說,再多的人想聽他唱歌,還是得先可這一邊。

    過來跟穆紹然說:「紹然啊,先去303包間。裏面都是大人物,好好唱。」

    穆紹然一點兒都不怕生人,這樣鍛煉有好處,見識的多了,看人的眼光也會鋒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走到哪裏都是大大方方的。

    上樓的時候看了穆西一眼,就知道她不放心,每次說的自己跟冷血動物似的,他去哪裏,還不是一次不落的跟來。

    跟老闆說:「不要賣給那個女人酒喝了,我瞧她喝酒的樣子特別不順眼。」

    老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呦」了一聲:「小傢伙,看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錯啊。」

    穆紹然一進來就看到季江然了。受過他的恩惠,禮貌的跟他問好:「大哥哥,你好。」

    季江然看到穆紹然,忍不住彎起唇角,讓他到身邊來坐。

    穆紹然就抱着他那把大結他坐過去。

    上官小小腿快,過來抱住他的小身子放到沙發上,垂涎三尺:「哇,這小傢伙太贊了,怎麼長的啊?」伸出手指在穆紹然的臉前比劃:「你看這眉毛,這眼睛,這嘴巴……」「呃」了聲,抬頭看季江然:「別說,我瞅着這小模樣有二少的風韻,長大了一定錯不了。」

    季江然咧開嘴角笑笑:「你的意思是我長的可以?」

    上官小小撇嘴,又問穆紹然:「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穆紹然。」

    「呦,叫紹然。」笑起來:「二少,不會真是你弟弟吧。」

    季江然眯起眼睛看穆紹然,只說:「我媽沒給我生弟弟。」

    薄雲易拉起她:「你別瞎鬧了。」轉首問:「紹然不是會唱歌,都會唱什麼?」

    穆紹然一派老成:「你們想聽什麼?」

    一個女人舉起手來:「唱《口是心非》。」她剛失戀,所以特別想聽這一首。

    穆紹然眉捎緊了下,感嘆竟是這樣的品味。總算他會唱,所以難不倒他。

    穆西掐着時間,穆紹然還小,即便是喜歡,也不能唱太多首,否則會把聲帶累壞,以後都沒辦法唱好聽的歌曲了。一直以來,她給他規定的都是兩首。除非極特殊的情況,他興致高了,多唱兩首也無所謂。

    便不聽的看時間。

    穆紹然抱着結他唱,那個女人就坐在人群中哭。場面一時間說不出的詭異。

    上官小小攬着同伴的肩膀,不停的勸:「你控制一下,控制一下。」

    最後穆紹然不唱了,蹙起眉頭,連唇角也抿緊。

    「我唱首歡快的吧,傷心的時候更不能聽悲傷的曲子。」問那個女人:「你媽媽沒教過你?」

    季江然側首盯着他,越發覺得喜歡,看着穆紹然的時候覺得很神奇,竟有這麼一個小東西跟他毫不相干,卻很相像,連一些小動作都像。

    穆紹然接着轉換曲目,年紀小,身板小,可是說話做事有模有樣,就很難讓人相信他僅有四歲。宛如小身體裏住着一個大靈魂。

    一曲唱罷,掌聲不斷。

    幾個女眷將零食拿給他吃。

    作勢就要伸手將他抱過去。

    季江然攬着他的小肩膀:「這孩子不喜歡女人的脂粉味。」

    「那你將來怎麼找女朋友?」有人這樣逗他。

    穆紹然說:「我也不是每個女人都討厭。」

    他的電話響起來。

    從口袋裏接聽:「穆小西……」

    穆西在那邊嚷嚷:「包子,你馬上給我出來,要敢像昨晚唱那麼久,信不信我殺了你。」

    他說:「我馬上就出去了。」

    掛掉電話說:「不好意思,我今晚的表演時間到了,我要下班了。」

    幾個人一臉惋惜:「就這麼一小會兒啊。」

    薄雲易從錢包里拿錢。覺得喜歡,本來就出手大方,這回更大方,給了他好幾張。

    季江然也將皮夾打開了。

    穆紹然收了雙份的錢,加起來就是上千塊,回頭老闆還會給,他一個晚上就能賺普通工薪族幾天的工資。

    最後卻通通還回去。

    只說:「大哥哥,這個當我還你的領帶錢,還有,謝謝你幫我。」

    倒是很講仁義的孩子,最後真的沒有拿,無論怎麼給。抱上結他轉身離開了。

    穆西幫他抱着結他,一手揉捏他的小肩膀:「包子,今天累不累?」

    「不累。」

    「我們明天不唱了好不好?小孩子熬夜是不好的,你要是垮了,我可怎麼辦?」

    穆紹然白了他一眼,懶得揭發她。就裝吧,哪裏是乖順且小鳥依人的女人,卻說的跟真的一樣。

    冷冷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以後不能穿紅裙子?」

    穆西拔高了嗓門:「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穿紅裙子,我又不老……」

    季江然接了個電話從裏面出來,認出穆紹然,跟在一個女人身邊,霓虹里艷得跟一團火似的,彎腰上了出租車。所以僅看到一個輪廓,邁上去的那條腿均勻修長,接着穆紹然也上了車。

    電話帖在耳畔,裏面的聲音一刻沒有停下。

    他跑神了,恍然的眯起眼睛。

    簡白催了他一句:「跟你說話了,怎麼不搭腔了?」

    季江然這才緩過神來:「媽,你繼續說,我聽着呢。」

    「你早點兒回來,不是那邊的事情辦完了,家裏有點兒事。」

    季江然問她:「什麼事情?要這麼急。」

    簡白也不說,就催他快點兒回來就是了。

    薄雲易就喝了一點兒酒,散場的時候還可以自己開車。

    上官小小坐在副駕駛上,本來快睡着了,想起什麼,坐直身子:「你有沒有發現季江然和以前好像不同了?我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個流氣,那個貧嘴啊,沒見過那麼邪氣的男人,一看就萬花叢中過片草不粘衣那種的,我怎麼瞅着他現在不如以前活躍了呢。仙風道骨,跟要出家了似的。」

    薄雲易不好八卦,打着方向盤:「不知道。」

    上官小小就猜:「我想顧淺凝離世,不會對他一點兒打擊都沒有。當年我去a城的時候他整個人瘦得跟只刀螂似的,要不是我,那一次他非凍死不可。」

    薄雲易似是覺得煩燥,微微的皺起眉。

    「倒下,閉上,快睡你的得了,到了我叫你。」

    「薄雲易,你別跟我耀武揚威的,你不就是嫌我煩麼。」她扯着他的袖子:「這輩子我就要煩死你,讓你不得安寧,怎麼了。」

    「上官小小,你能不無理取鬧麼?」

    上官小小揚起頭:「我哪裏無理取鬧了?」

    「你哪裏不無理取鬧了?」

    上官小小呵呵的笑起來:「我怎麼突然覺得這對話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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