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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身後扎來的那一槍讓宋不知感受到了自己血的熱度。
意識模糊的前一刻,掠過她腦海里的最後一個想法竟然是
我終於不用再吃饅頭了。
意識如溺水之人不斷渙散,很快又重新凝聚,有熹微的光亮淺淺照入。宋不知艱難的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朝思暮想的臉——陸之瀲。
這位未及弱冠便一甲及第赫赫有名的陸家大公子正襟危坐在她的身側,單手拖着下顎,似是睡着了。
宋不知從來都沒有這麼近的看過他。死亡,難道是另一場美夢的開始麼?
宋不知伸出一隻手,想去輕輕的摸摸陸之瀲如十月秋色般令人驚艷的眉眼。
可手伸到一半,宋不知又僵住了。這手——小而白皙,皮膚細嫩,那種仿佛輕輕一用力便會在上留下紅痕的白皙,頂級貴族的象徵膚色,不是她宋不知能有的手。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枕邊放着一盞銅鏡,宋不知抓起銅鏡,黃澄澄的鏡中映出的卻是一個十三歲左右的男孩。
『男孩』的眉眼分外精緻,哪怕尚未徹底展開,也可以隱約看出日後花開荼靡般的靡麗艷色。
可以想像,頂着這張臉,沒有人的拒絕這張臉主人的請求。
但沒有任何緣由,當宋不知看見銅鏡里的那副精緻靡麗男孩面容時,宋不知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具身體,是個女孩。她往下身一模,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機關。
果然。
一個偽裝成男孩的女孩。
宋不知這時終於感受到了周圍環境的不對。
這是一間臥寢,可無論是處處機巧內蘊的裝橫,還是身下這張豪華的大床,甚至是身邊坐着的這個不同尋常的人,都非常的不對勁。
宋不知可以肯定,之前那人一槍捅來,她絕對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了,現在這幅光景,她這是借屍還魂?
那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和陸之瀲,到底是什麼關係?
身邊一隻手突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溫熱有力,宋不知嚇的差點跳起來,一扭頭,便對上了陸之瀲秋波瀲灩般的眉眼。
「太子殿下,您醒了。還請恕微臣失儀。」
陸之瀲另一隻手置於宋不知的腰間,近乎半摟抱一般將她攙扶起身。
宋不知當場耳根子便如着火一般燒着了。
她從來沒有離陸之瀲這麼近過。而此刻哪怕是隔着一層裏衣,宋不知也能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以及千般珍重的力度。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對待千金無價寶的珍重對待過她。
「老師」
宋不知怔怔的看着陸之瀲,嘴裏自然而然的蹦出了這個稱呼。她突然感覺大腦如針扎,破碎的記憶從潛意識深處蜂擁而上。
她想起來了。
這具身體的大部分記憶。
她現在是齊國太子,那個以痴傻聞名四國的齊國太子。
而陸之瀲,這位少年成名的新科狀元,在登科宴上以一闕絕贊好詞,加之江陵陸家身為四大世家中有名的書香門第,在前些日子剛被陛下當場欽點成太子太師。
理清現況後,宋不知整個人都愣住了——她這是剛死,便成了預備皇帝?
但現實並沒有給她那麼多消化這種震驚的時間。
陸之瀲就在她的身邊,她近乎半依靠在他的懷裏,而他離她是那麼的近,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以及陸之瀲獨有的氣息——帶着一點點的涼意,卻令人無比眷戀這種微涼的觸覺。
宋不知宋不知簡直要瘋了。
當年高高仰望的月亮落到了身邊。
她簡直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去克制自己,才沒有任由自己徹底偎進陸之瀲的懷抱里。
這太難,簡直和她臨死前以一挑百一樣難。
更重要的是,宋不知此時此刻想起了之前有畫師在名門閨秀中悄悄售賣四大公子的「美人出浴圖。」,而她整整買下了一整套陸之瀲
宋不知面頰一紅,鼻尖一熱,便看見有鮮紅的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而身旁的人反應比她更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迅速摸出了一塊方帕,捂住了宋不知流出的鼻血,然後取出一塊浸過冷水的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
「殿下,抬頭。」
陸之瀲的動作款款而細緻,宋不知不小心對上了他的眼睛,不知為何,宋不知總覺的他那雙潑墨般的眼眸中帶着點似笑非笑的眸光,就仿佛,剛才宋不知想到的東西,他都已經猜到了的模樣。
宋不知心更慌了,屋外不知何時湧入一大批人,一個雍容華貴的宮裝女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進來,陸之瀲禮貌的將宋不知安放在床邊躺好,向着宮裝女子行了一禮,氣度從容,身姿優雅。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已醒,身體並無大礙,還請娘娘寬心。」
宋不知看着宮裝女子在自己身前停下了腳步,她突然用力抱住了宋不知,她是那麼用力,以至於宋不知甚至能感受到她全身微微的顫抖,還有手心的汗漬。
「母后。」本能的,宋不知下意識叫了她一聲。
宮裝女子渾身一僵。
「你你說什麼?」她鬆開宋不知,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宋不知的面頰,「再說一遍,好嗎?再叫我一次,就一次,安安。」
齊國太子,大名齊安。
貞元皇后的手指纖長,很漂亮,觸感有一點點微涼。她的指甲很長,塗着亮紅的丹蔻,卻在觸碰宋不知時小心的翹起,就連捧着她臉的力度,都是小心翼翼的。
宋不知突然腦海中閃過了臨死前宋成芝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滿盈而溢的冷漠和嫌惡,宋不知當時隔着幾十米都感覺的一清二楚。
「娘——」宋不知一把撲進貞元皇后的懷裏,眼淚如被擰開的水龍頭一般淚流不止。
「安安安。」貞元皇后激動的近乎語無倫次,她緊緊的抱着宋不知,口裏呢喃着不成語序的話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我的安安,怎麼會是個傻子呢?!她一定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齊吟算什麼安安,安安!」
陸之瀲見狀極有眼色的帶着室內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給這對正在抱頭痛哭的「母子」個人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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