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等得不耐煩,低咳一聲提醒鄒嬤嬤快說話。
鄒嬤嬤對着老夫人恭恭敬敬地磕頭道:「老夫人容稟,奴婢有冤情要報。」
老夫人掀掀眼皮子,王氏道:「有話就快說!囉嗦什麼!」
鄒嬤嬤指着那包金銀細軟,哭得涕淚滂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這些東西明明都是大夫人賞的,不知為何,麗娘一口咬定是奴婢偷的,定要送奴婢去見官,奴婢冤枉啊!若是主子冤枉兩句,奴婢倒也不敢說什麼,可是一個和奴婢一般的奴才,卻也要來冤枉奴婢,奴婢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奴婢清清白白的,卻要讓奴婢擔這個罪名,奴婢擔了這個罪名,卻也罷了,連累了大夫人啊。夫人啊,都是奴婢的不是,讓您丟臉了。」
夏夫人淡定的看着鄒嬤嬤,猶如在看戲,臉上波瀾不驚。王氏卻是有些得意,只看老夫人如何處理。
老夫人道:「老大家的,這些東西果真是你賞的麼?」
王氏想要當家奪權不是一日兩日了,一心要折二房的臉面,要踩下夏夫人去,這點子錢算什麼,等稍後她再好好收拾鄒氏就是了,咬了牙:「是兒媳賞的。要不然,數目如此大的東西不見了,兒媳又怎會不知?早就嚷出來了。」
一時間,眾人面色各異。仿佛,鄒嬤嬤翻供是鐵定的事情了,而二房冤枉了長房的事情也是事實了。實際上,夏府人人都知道一個事實,王氏房裏的東西不見,她是完全可能不知道到哪裏去,也不會嚷出來的,只因她房中就有一個超級家賊——夏大伯。
夏瑞蓓忍不住要開口捅破這層紙,卻被夏夫人一個嚴厲的眼風嚇得閉緊了嘴,不甘心地死死瞪着鄒嬤嬤並王氏。
老夫人看向夏夫人:「老二家的,看來真是一場誤會,你看是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分明就是王氏在包庇鄒嬤嬤,老夫人這不是來秉公處置,而是來和稀泥,包庇大兒子和大兒媳婦的。
可是夏夫人已經出手,斷沒有無功而返的道理,否則以後她更拿不下王氏了,還怎麼當這個家?當下輕輕一笑:「若真是大嫂賞的,我自然沒什麼話可說。當時不過是有人言之鑿鑿的指認鄒氏是賊,搜出的東西又貴重,金玉首飾連着四丫頭的那些金銀錁子,足夠一個十口之家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了。我尋思着,我們家的人雖然不是節儉慣了的,但也從來沒有賞過下人這麼多錢的先例。我知道的,母親那裏,就是最重的,也不過十兩銀子而已,大嫂平時也不過就是一、二兩銀子的事,而且,也沒有拿長輩給四丫頭的壓歲錢去賞奴才的道理。所以弟媳才起了疑心,不當之處,還請大嫂不要見怪。」
王氏冷哼一聲。高傲地把下巴抬起:「我家四丫頭地東西。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莫非我賞奴才多少錢。弟妹也要管?」
夏夫人笑笑不語。老夫人臉色卻是微變。垂下了眼皮。
夏夫人又道:「請大嫂看看。您賞地東西。都在這裏面了麼?可還有短缺?清點好了。我也好還回去。」
王氏哪裏知道裏面到底有些什麼東西。只知道夏夫人要拿了做贓物。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麗娘手腳也乾淨。斷沒有東西變少地道理。胡亂瞅了一眼。點頭:「便是這些了。」
夏夫人認真地道:「大嫂看清楚了。真地沒有了?」
王氏不耐煩:「看清楚了。我給地東西。哪裏有記不得地道理?」
夏夫人道:「好,真兒,你把這些東西登記一下,免得以後大家見着了,又冤枉鄒氏。」
真兒當真拿筆紙記了下來。夏夫人遞給王氏,王氏翻翻眼睛:「我不識字。認了就認了,記下來做什麼?」
夏夫人笑道:「記下來好,要不忘性了的時候可不好。我再念一遍給嫂嫂聽,嫂嫂確認一下。」
王氏皺着眉頭,耐着性子聽了:「就是這些了。」
夏夫人笑吟吟地將那紙遞給真兒收起,問眾人:「你等都聽清楚了?我剛才念的這些東西是大夫人賞給鄒氏的,以後見着不要大驚小怪的。」
眾人俱都應了。
夏瑞熙看得明白,王氏只怕是落入夏夫人的圈套了,她不識字,可別人認識呢,況且夏夫人還找了這許多人證。果然麗娘畏畏縮縮地上來:「夫人,還有一個袋子呢,您忘了?」
夏夫人瞪了麗娘一眼:「不早說!我記性不好,你也記不得提醒我,養你做什麼?」說着接過麗娘手裏的袋子,卻不打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氏,「嫂嫂,這裏面還有些東西,嫂嫂好好想一想?若不是嫂嫂賞的,便是鄒氏貪心不足,偷的了。」
王氏臉一紅,指着那袋子,說不出話,只看着鄒嬤嬤說:「我記性不大好,也許,大概還有忘了的。」
夏夫人可沒那個耐心等她二人串供,笑道:「我差點忘了,今日一大清早,崔元就在角門那裏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只當是賊,結果他們說是找鄒氏的。說是鄒氏答應今日要買給他們兩件寶貝。崔元便將那二人押了起來,此時正好將這事一併處理了。若是與鄒氏無關,也好早些送官。崔元,把人帶上來。」
幾個小廝押了一男一女進來,進門就對着上面猛叩頭,大呼冤枉。
「叫什麼叫!等會兒去了衙門裏,自有你們叫的時候!」崔元一聲暴喝,二人被嚇得噤了聲。
夏夫人方問那二人:「你們找的是誰?」
那二人飛快地瞟了一眼,指着鄒氏:「她。就是她讓我們在那裏等的。」
夏夫人厲聲喝道:「鄒氏!你看清楚了,你可認識這兩人?」
不等鄒氏回答,那二人嚷道:「鄒氏,你莫要不認賬。東西可是你賣給我們的,我們可沒和你一起偷。」
鄒嬤嬤掃着這二人,早膽顫心驚,腳軟頭暈,幾乎撐不住。她這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落了人家的眼,單就等着這個機會一舉揭發出來呢。再看夏夫人的手段,情知今日是怎麼都逃不過去了,當下拼命磕頭,把自己如何偷了夏瑞薇和王氏房裏的東西拿出去賣,賣給哪些人,賣了多少銀子,銀子藏在哪裏,包括她平時挑撥丫頭婆子們打架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招了。
老夫人對着王氏冷哼一聲:「你們王家送來的好奴才啊!恐怕就是故意送來禍害咱們家的。」
這話是有些重了,王氏這才明白自家是跳進別人挖的坑裏了,不說鄒氏做賊,她包庇的事情,單鄒氏挑撥丫頭婆子打架,她就怎麼脫不了一個治下不嚴的話柄。她覺得所有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裸的輕視,當下氣得發暈,指着鄒嬤嬤,坐在那裏搖搖欲墜,兩眼上翻,眼看就要暈死過去。
夏瑞蓓驚叫一聲衝過去扶住她:「呀,不好!大伯母又要暈倒了。快把銀針準備好。」軟聲勸道:「大伯母,我們都知道您心軟,您別給這個賊婆氣着了。多不值啊。」
真兒當真去取了一包銀針出來,夏瑞蓓為難地拿着一根最粗的銀針比划過來比划過去的:「大伯母,您可千萬忍着。上次您暈倒,是我爹給您刺的人中,我認穴可沒那麼准呢。刺錯了地方可疼得緊。」王氏聞言,一激靈,穩住心神不敢再裝暈,心裏恨死了夏瑞蓓這個惡毒的丫頭。她知道夏瑞蓓說得出做得出,自己若真的暈了,還不知夏瑞蓓會往她哪兒招呼呢。沒想到,二房的一個粗野丫頭剛剛轉了性,又出來一個惡毒的丫頭。
夏瑞熙卻從來沒有覺得夏瑞蓓如此可愛過。她平時沒少被王氏嘲笑過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沒少被王氏噁心過,如今小小地出了一口惡氣。果然天理昭彰,惡人自有惡人磨。
夏夫人輕聲問:「娘,您看這事兒……?」
老夫人眼皮耷拉着,如果不是手裏不斷撥拉着的念珠,還以為她是睡着了,半晌才說:「你當家,你看着辦吧。老婆子累啦。」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對着王氏低罵了一句:「不成器的東西!」徑自扶着丫頭走了。
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冷光,面上仍是笑得甜蜜恭順,「兒媳恭送母親。」等老夫人的身影剛出了院門,她回頭道:「嫂嫂,鄒氏實在是罪大惡極,騙了你不說,還害得你險些暈過去,你等會兒可不能輕饒她。」
王氏還沒從老夫人那聲責罵里回過神,又見着夏夫人甜蜜的笑容,哆嗦着嘴唇,臉白一陣紅一陣的,氣得說不出話來,夏夫人仿若未見:「我看,還是等我把這邊事情辦完了,再把人綁了送到嫂嫂房裏,嫂嫂有空了再慢慢處置吧。」徑自坐了,「麗娘,現在開始處置我們先前未處置完的事情。紅兒不能說話?那就讓翠兒和良兒說好了。」
這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麗娘給王氏上茶上得殷勤。王氏如坐針氈,所有的臉都被丟光了,有心要走,又被夏夫人拉住:「嫂嫂稍等,看我處置可得當?」
紅兒自然是不能再留下來,連命還有沒有都說不定。翠兒和良兒被罰了半年的月錢,好歹沒有被趕出去。接着,夏夫人喚了夏瑞熙和夏瑞蓓上前,冷冷地道:「你二人治下不嚴,才弄出了這等沒有體面的事情,你們說,該如何處置你二人?」
夏瑞熙低聲道:「女兒知錯,請娘親處置就是。」
夏瑞蓓也順從地道:「請娘親處置,女兒無有不從。」
夏夫人笑笑:「好,也罰你二人三個月的月錢,把靜心經抄二十遍,禁足半月。你們以後要牢記,咱們夏家是詩書傳家,斷不能容許這等事情再發生。」回頭對王氏道:「嫂嫂,你覺得如此處置可得當?」
侄女兒治下不嚴,尚受了此等懲罰,那自己是長輩,醜事又是從自己這裏開始出的,自己又該如何?王氏只覺得夏夫人字字句句都戳在自己的心窩子上,指着夏夫人,一口氣上不來,真的暈了。
夏夫人親自把王氏送回她屋裏,又讓人將紅兒、翠兒、良兒抬出去養傷,把鄒氏綁了關起來不提。夏瑞熙跟在夏瑞蓓身後,跟着眾人一起忙亂。經過此事,她對夏夫人的佩服更上了一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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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后台出了點問題,進不了專區,所以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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