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楠仔細想了想,斟酌好一會才道:「我聽熙熙說,歐四少對她的印象不是很好?那日,兩人之間是不是還有什麼不愉快?再說了,那歐四少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只怕是個讓不得人的主兒,和咱們熙熙這個脾氣在一起,只怕……」
「不就是一個不服一個,大眼瞪小眼的一會麼?不過歐四少真的不錯,他既然能替其他人背下這個罪名來,自是個容得人的,而且他當時不是主動跟熙熙道歉了麼?後來還讓人送了一大枝熙熙最愛的那綠萼梅花來,可見他也是心極細,也看得上熙熙的,要不然怎會送梅花?」夏夫人精明之極,馬上想到夏瑞楠是來替夏瑞熙做說客的,「是不是熙熙和你說什麼了?」
夏瑞楠拉着她的手笑道:「還是娘親厲害。女兒口一張,您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熙熙的確是不太願意。」
「哼,你們都是我養大的孫猴子,能逃過我這個如來佛的手掌心去?她是不是跟你說,歐四少太好,她瞧不上?」
夏瑞楠拍手道:「娘親果然是有千里眼,什麼都瞞不過您去。」遂把夏瑞熙的原話說了一遍。又道:「熙熙是個有主見的,她這樣的想法,原也不算錯。只是,若真的依了她,這門親事,真的可惜了。」
夏夫人不置可否:「她才吃過幾天米?知道什麼?這丫頭從前就想着嫁進壽王府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和你爹擔心得要死,關了打了她還是要跑出去,險些送了命。這回可好,跌一跤,跌醒了,突然轉了性子,卻又生出這許多怪想法來,居然不顧門楣家世,真要依了她,置我夏家的面子於何地?這也不說了,她從小錦衣玉食,受得了那些風霜之苦?盡想些有的沒的。你也是,不勸勸她,還跟着她胡鬧?」
夏瑞楠一聽這口風,忙收了聲,不敢再說。
夏夫人細心地把那帖子收在妝盒裏放好,才說:「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也有幾家人來提親,那都是些什麼人家呀?有續弦的,有三四十歲的,有破落戶,也有白身。哼,真當我夏家的女兒是蓬草麼?沒人要麼?這事兒我和你爹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再多說。你跟那丫頭說,如果她想要我和你爹多活兩年,就休要再提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夏瑞楠還要再說,丫頭真兒在門外道:「夫人,大小姐,武家的姑爺來接大小姐家去呢。現在正在廳堂里候着呢。」
夏夫人對這個大女婿還是很滿意的。一聽武子安來了,忙不迭地站起來扶了大女兒往外走,看看天色,笑道:「天色已晚,你二人就在此用了晚飯再回去。剛好有人送來幾簍子你最愛吃的小銀魚,我讓人做了給你補一補,好麼?」
夏瑞楠笑道:「女兒是沒什麼問題,但不知子安可還有什麼事情。」
夏夫人戳戳她地額頭:「女生外向。如今我果然是見識到了。」
武子安給夏夫人請了安。聽聞留飯。恭恭敬敬地說。他晚上還要去他上司家中吃飯。是特意抽時間來接夏瑞楠地。夏夫人無奈。只得讓人裝了兩簍子銀魚送去武府。
夏夫人看着武子安。又看看夏瑞楠。欲言又止。到底忍不住說了一句:「子安。楠楠身子重了。你。你……」想說讓他多顧着夏瑞楠一點。又想到女兒嫁了人。武夫人再可惡。始終是他媽。有些話。她到底不好明說。
好在武子安是個明白人。微微笑道:「岳母放心。楠兒嫁給了我。就是我地人。將來是我孩兒地娘。我自然要對她好。必然不會讓她委屈。」
夏夫人點點頭:「你做事。我是極放心地。我只是想跟你說。女人這個時期心緒不穩。難免有些小心眼。你多擔待着些啊?有什麼事情。她不對了。你來和我說。我會教訓她。千萬不要和她置氣。她從小有個頭暈地毛病。一氣着了。就會犯病。雖然多年未犯。到底小心些。」
又回頭對夏瑞楠說:「你有事要多和子安商量。不許悶在心中。悶着我孫子。」
夏瑞熙在自己房中等得不耐,偷偷從後面掩上來,躲在柱子背後,望着夏瑞楠使眼色,詢問事情辦得如何了。見夏瑞楠搖頭,她心中一沉,險些哭出來。
夏瑞熙正在難過,就被夏夫人發現了,只得出來對武子安行了禮問了好,才去對着夏夫人討好地笑:「娘,姐姐經常回來,您看您,這麼冷的天兒,還讓她和姐夫在這外面站了這多會兒,再說,姐夫不是還有事兒嗎?快讓他們走吧?」
夏夫人沉着臉看了她一眼,沒吭氣。那邊武子安夫妻二人剛去了,她這邊就被夏夫人一把揪住朝房裏走。
夏夫人邊走邊罵:「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可以出院子來的?」
夏瑞熙蔫巴巴地跟在她身後,「娘,娘親,人家實在睡不起了,骨頭都生鏽了。」
夏夫人不為所動,進得屋,冷冷地說:「你給我站好!這樣斜肩駝背的像什麼體統?」
夏瑞熙趕緊立正站好:「是。」偷眼看見夏夫人桌上的茶碗裏的茶沒冒熱氣,訕笑着道:「女兒給娘親斟茶。要罵也先潤潤嗓子。」
「站好!要倒茶,我自有丫頭。」夏夫人威嚴地喊真兒進來換了熱茶,先啜了口熱茶,才開始教訓她:「我聽你姐姐說,三丫頭打破了你的茶具,你撕破了她的雲錦外袍?」
「娘親,女兒知錯了。」夏瑞熙知道瞞不過夏夫人去,老老實實地認錯,從懷裏摸出一隻東珠串成的手串,「女兒忘了那雲錦外袍的來歷,後來聽姐姐說了也是後悔萬分。正想着怎麼才能彌補自己的過失,這隻手串,是爹爹給的。三妹妹一直都想要,如今我想把這東西給她,再請人給她補好衣服,好讓她心裏也好過些。您看這樣可好?」不是她多想討好夏瑞蓓,而是那衣服意義非凡,乃是夏夫人親手做的。
夏夫人嘆口氣:「手串是你墜馬之後,你爹爹特意給你求來的,意義非凡,不能給她。其他東西也不必給她,不要慣出她的壞脾氣來。否則下一次她再看上你的什麼東西,還不得再想些歪門邪道的辦法去?不過衣服呢,你倒是可以去給她要來,我給她補好。她年幼不懂事,你不該和她一個釘子一個眼的對着來,自家姐妹就這三人,要相親相愛才好。」
夏瑞熙垂手站好,恭恭敬敬地答了聲:「是,母親。」
夏夫人方道:「你過來坐下吧。真兒,去把三小姐請過來,讓她把那件雲錦衣服帶過來。」
夏瑞熙一心想提起歐家的婚事,委婉地連接開了幾次頭,都被夏夫人打斷,她最終還是忍不住拉明了道:「娘親,女兒聽三妹妹說有人上門來提親了?」
夏夫人把手裏的茶碗重重一放,嚇得夏瑞熙忙站起身來後,她才淡淡的道:「這些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自然有我和你父親操心。你現在要操心的,就是把女紅和琴棋書畫練好,沒事的時候,多去廚房轉轉。要是還嫌時間多,就來和我一起學管賬。」
夏瑞熙把心一橫,事關自己一輩子的幸福,該說的她還是要說的,「娘親,我……」
「你出去!」夏夫人突然翻臉,指着門口厲聲說,竟然是鐵了心,不容許她多說一句。
「娘!」夏瑞熙還要再說,夏夫人已是揚聲喊道:「麗娘,來把二小姐送回房。」
麗娘是夏夫人的陪嫁丫頭,如今已是做了媳婦子的人,但仍然深得夏夫人信任,一直協助她管家,在夏家是很有頭臉的下人。麗娘聞聲忙進來勸道:「二小姐,您身子尚未大好,還是先回去的好。不要惹得夫人發怒了。」
夏瑞熙無法,只得往外走,在院門口正好遇上真兒並夏瑞蓓。夏瑞蓓冷笑着低聲說:「告嘴狗!撕破了娘親給我做的衣服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說吧,你這次又說了我什麼壞話?」
夏瑞熙淡淡看她一眼,根本懶得她,轉身就走。
夏瑞蓓在身後低聲罵了一句,進了房,笑嘻嘻地說:「娘,您累了一天了,不歇着,這些小事兒也值得您操心麼?」
夏夫人接過夏瑞蓓手裏的衣服,仔細查看那條裂痕,「你遇到你二姐了麼?」
「遇到了。二姐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娘罵她了麼?」夏瑞蓓軟軟地靠在夏夫人身旁,把還帶些嬰兒肥的臉在夏夫人肩頭摩擦着,說不盡的依戀嬌憨。
「她忘了你那件衣服的來歷,剛才拿了你爹爹給她的那串東珠手串,說是要給你賠禮,讓你原諒她的無心之過。」夏夫人說完仔細觀察着夏瑞蓓的臉色。
夏瑞蓓低着頭玩弄着手裏的錦帕,「她根本沒給我。她就是說說罷了,您也信?」
夏夫人柔柔的問:「如果她給你了,你要不要?」
「娘親手給我做的衣服,十串東珠手串也不能補起來的。」夏瑞蓓伸長脖子,拉着那件撕破了的衣服:「這衣服能補好麼?我只穿過兩次呢。」
「能補好,娘在這裏加繡一串梅花,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夏夫人不動聲色地問:「那你是想要那串手串了?」
夏瑞蓓笑而不答:「娘親的手藝真好,教教我?」
夏瑞蓓這就是極想要那串手串了,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樣子的,夏夫人心中自然有數。她也不點破,讓真兒取了針線盒來,手把手地教夏瑞蓓補衣服,又夸道:「你二姐若是像你這般乖巧懂事,愛做女紅,我也少操多少心。」
夏瑞蓓心中受用,低頭笑着說:「二姐如今不是比從前好了許多麼?」
夏夫人方道:「那手串是你二姐墜馬之後,你爹特意請京城佛緣寺的高僧開過光保她平安的,對你二姐來說非同尋常,不能輕易給人。她把東西送到我這裏,我讓她收回去了。你自在我妝盒中選一件首飾,就當是她給你賠的禮好了。」
夏瑞蓓嘟嘴道:「我不要娘的東西。」心中卻是更恨夏瑞熙了。憑什麼她夏瑞熙做的事情要夏夫人來替她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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