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策 第四十章 萬古相思

    測試廣告1另一頭的金水橋上。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東長鳴身着便服站在橋上沒戴面具,神色僵硬,周遭全是人,不是說要接頭嗎?人呢?

    他木木的杵在那兒,偶有大膽的鶯鶯燕燕上前,見他漲紅一張臉面對橋柱,明明對周遭無所適從卻像抱柱而死的尾生,在這裏守着那個不存在的線人,一個女子身着鵝黃,明艷得不可方物,戴着一張兔面,笑道「東將軍。」

    「啊?是啊!是姑娘!」東長鳴見實在眼熟,總算認了出來,若言提着個燈籠,照了照這麥子色里憋滿了紅霞的將軍,東長鳴不敢看她熠熠生輝的眸子,吞吞吐吐的問「姑娘怎會在此?」

    「我與主子今日都上街來了。」她笑道。「將軍不用等了,人我已處理妥當。」

    「啊?是嗎?」他看着自己小臂上的縴手,呼吸急促,急忙忙的想躲,一個不留心,高大身形便出了大半金水橋,若言趕忙拉住他,喚道「將軍?」

    他見人又近了一分,心跳得更厲害了,再躲一分,突然腳底因踩着花瓣,一下子失力滑倒,若言見他翻下去,嚇得趕緊伸手去拉,可東長鳴一個一百六十斤的男兒加上下墜之勢豈是她能拉住的,若言死不鬆手被勢一同帶下了橋。

    橋上眾人驚呼起來,都圍過去,還張羅着要救人,若言不會游泳,嗆着了水,東長鳴忙把她護在懷中,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了,往岸上游去。

    若言一身濕透,新衣也髒了,燈籠隨水飄了,看着這木頭氣得眼眶通紅,自己就像個吃人老虎,逼得東將軍八尺男兒掉下水之事明日就成東臨笑柄了!她把面具摘下來,忍不住的哭。

    見若言真委屈得氣哭了,東長鳴慌慌張張,忙道「姑娘!若言姑娘!是我不對,是我太笨,這麼大個人竟掉下橋來,還害了姑娘,姑娘莫哭,打我就是了!莫哭啊!」

    見他如此,若言哭的更厲害了,她好不容易換身新衣裳,新首飾,卻被東長鳴弄成這樣!

    眾人見沒事都散了,姑娘家的糗還是別瞧的好,希夷站在橋上探頭看,哭笑不得,突然被人托起腰肢,半身懸空,驚呼一聲,轉頭便是一張紅白狐面,狐面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你尋死啊!」希夷打他一下,被他放下來,他笑道「我以為你怕不是下一刻就是七成真氣一腳踹來。」

    「你以為我不想嗎?」希夷瞪他一眼,道「我去那兒」

    「不必管。」聞橫川拉住她,對她道「他惹哭的你該讓他自己去哄。」

    兩人在橋上,兩人在橋下。

    東長鳴伸出手擦她的淚怎麼也擦不乾淨,越擦越多,不由慌起來,以真氣為她蒸乾了衣物,可真氣蒸乾衣物時必然遊走周身,和入內探脈一般,身材如何自然也是探了個遍,收回真氣時東長鳴才臉一紅記起這茬,只見若言似十分震驚的看着自己,連連解釋。

    若言與他是一樣的高手,她自己怎麼會蒸不干區區濕衣,若言已經收了委屈起了壞心思了,抱着雙臂盯着他,似幽似怨。

    東長鳴心知這雙雙落水必然害了姑娘清譽,如今又是這般簡直禽獸不如,他漲紅着臉道「長長鳴莽撞了,姑娘放心,末將一定負責到底,明日末將便向大人求娶姑娘。」

    「你求娶,本姑娘就要嫁給你嗎?」若言冷哼道,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姑娘!」東長鳴喚道,情急之下又跳下水去,嚇得若言驚呼一聲,忙自岸邊追去,見他往下游拼命地游,不由猜到了他要幹什麼,看着緩緩流淌的金水,她對着金水裏的東長鳴罵道「你這個呆子!」

    東長鳴去尋的,是那隨水遠去的燈籠,他沒有希夷踏葉飛花,踏江而行的輕功,就用一身蠻力去游去追,若言忍不住跑着跟着他,見他遊了許久,終把那桃柄的燈籠攥在手裏。

    他在游上岸時,已是筋疲力盡,離金水橋都快一里地了。

    「你這呆子,不會在岸上追,到了再跳下去嗎?」若言接過燈籠罵道,眼眶微澀。

    「這末將一時心慌,把這給忘了。」東長鳴喘着粗氣,身上還在淌水,頭髮散亂,笑得靦腆含蓄。「這樣末將能不能證明有了這份執燈誠心」

    燈籠隨水而去,自是不祥之兆,東長鳴才跳的那麼急。

    「呆子!」若言抱住他,緊緊相擁。

    「若言姑娘,在下身着濕衣,會把你新衣弄」

    若言堵住了他的嘴。

    用她的唇,還不住的哭。

    東長鳴忘了安慰她,忘了請她別哭,忘了言語,忘了害臊,只是呆愣着被她擁吻,若言半晌把他放開,臉有些紅,馬上把兔子面具戴上了,從袖中取出藏了許久的白虎面,按在他臉上,語氣淡淡「你還要與我逛街看桃花,替我折個新枝!我一身新衣干皺至此,定是無人和我共遊了!」

    東長鳴這才緩過來,輕聲道「末末將領命。」

    「呆子!」若言罵道,倒也替這忘了的呆子把衣服蒸乾,終是羞怯的道「這下你我扯平了。」

    說着悄悄以小指勾了他的手指,東長鳴沉默了一陣,砂岩一樣的手把她柔荑握住。

    兩人的耳根都紅的滲血。

    再看回金水橋上。

    聞橫川一襲黑衣,只不過沒了那麼多繁雜飾物,不敢穿王爺禮服,手拿桃枝,伸手去接她燈籠,被她藏到身後,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道「你拿不着!拿不着!」

    聞橫川鐵臂把她攬入懷中,奪了燈籠,把桃枝塞進她手裏,然後緊握那手。

    突然一位青衫男子臉戴白鹿面具,輕功登峰造極,踏着橋欄躍出,竟踩着花瓣借力,躍上江心源的桃樹頂,摘了最高的桃枝,最鮮的桃花,落回橋上遞給面前青鳥面具的女子,笑道「如此,便有桃枝了。」

    「那我沒有燈籠,你又能如何!」顧清歌似乎怒氣沖沖,不知沈曇之剛剛到底和她幹了什麼把她氣成那樣,但左不過追求着逼得顧清歌無處逃遁,冷臉相待了唄。

    沈曇之指着聽雨小築上的燈籠,笑道「為何不試試呢?先生,說不定這次只要提了燈籠,便能找到真正的佳人。」

    「難不成是你?」她冷笑道。

    「雖然曇之如此自認,先生恐怕不能苟同。」沈曇之微微一笑,風姿盡現,微微躬身。「那便把這東臨城最高最艷的桃花贈予先生,博您一笑吧。」

    「想必曇之在此,先生也未必笑得出來了。」沈曇之作揖。「今日冒昧了,曇之告退。」

    他把那花給了她,嘆了一聲,轉身走了。

    希夷遠遠看着,終是沒開口,不論顧清歌是不是當局者迷,總是要她自己抉擇。

    「站住!」沈曇之剛剛要匯入圍觀的人潮,顧清歌出聲道。

    沈曇之頓住了腳步,顧清歌長笑一聲,朗笑一聲,大笑一聲!一躍而起,袖中白綾翻飛化為通路,她無劍在手,已育有一女,如今二十有四,卻腳踏白綾橫渡金水躍至聽雨小築摘了燈籠,單腳獨立在飛檐上,負手道「我欲乘風上青雲,九天玄女亦相迎!」

    昔年正是初夏,已有暑熱,沈曇之策着白馬,仰頸喝水,之間白衣的男女踏着兩邊樹冠而行,女子提着一劍一酒,白色披帛隨風而舞,她柳葉之眉一挑,朗笑道「我要狂當屬天下第一!」

    「我欲乘風上青雲,九天玄女亦相迎!」

    那男子手執洞簫,跟在後頭微微一笑,隨她披帛一角追去,徒留沈曇之駐足原地,久久難以回神。

    七年時間,年少驚鴻一面,恍如隔世。


    沈曇之哈哈大笑,也輕功運起,隨她而去!眾人只見女子白衣青鳥面,男子青衣白鹿面,似神仙眷侶,天生一對!

    早已沒了那青欠久讓雙俠眷侶名,只見金水畔青鳥白鹿踏空而去,風花相隨!

    希夷今日已見着兩對璧人了,她眼底暗藏一絲寂寥,挽着聞橫川的手,她這妝容已是顯眼,聞橫川也並不難認,他不能太張揚的,否則會惹人懷疑,從而發現

    「想不想要新鮮桃枝?」聞橫川笑着看她。

    「別。」希夷抱住他,抱得有些緊。「別去。」

    我只要你,我不需這些虛名,不需他人如贊顧清歌與沈曇之一般贊一聲「神仙眷侶」,貪心不得,一旦事情敗露若真是驚險到極致,只怕生不能同寢,死亦難同穴。

    是的,我不需要她這麼告訴自己。

    聞秩宇拆散他們的最好辦法就是賜一樁婚給他,而後二人便永隔山海,又或者他那心中終於容不下這兩人,來個萬劫不復。

    聞橫川沉默不語的反抱住她,鐵手握得咯吱作響,他算是什麼男人呢?

    讓她連一點希冀都不敢生出,僅僅是抱着他便覺得足夠,不但不能見光,還讓她怕見着了光,可她分明想要那光,僅是理智讓自己不去投火。

    「我帶你去玩一些好東西。」聞橫川語氣如常,言語中帶着寵溺。「只有你我知道的東西。」

    希夷指着桃枝,隨他帶走,他把希夷護在懷裏免得給人流擦着碰着了,希夷見他竟是往皇宮去了,不由低聲道「你瘋啦!」

    「我帶你進去,我安排得妥當。」聞橫川笑道,一甩她髮絲,鈴鐺脆響。「就是這樣也不會有人發現。」說着他猛晃了一陣。

    「沒個正經!」希夷掐他一下,他抽了口涼氣,她真是極愛掐他腰際,可她的腰際又誰都碰不得,一碰就打!

    聞橫川帶她往後宮繞去了,希夷這種高手輕功再好在大內都不能說不被發現,但聞橫川顯然是極其熟悉換班與駐防,借着輕功很容易就溜了進去。

    後宮不似聞秩宇的寢宮和御書房,不會有多少高手駐防,除非是聞秩宇留宿的宮殿,如今時候尚早,二人在御花園中偷摸過去,而走時立即發現前方有人,有很多人。

    該死,這麼多人定是直接撞到聞秩宇御駕前了!

    聞橫川顯然也頗為不快,就算知曉防衛,卻算不到聞秩宇他心血來潮何時要來啊!

    希夷拉着他躲入一處假山,後宮只來過一次但已熟記不少地形,這假山不大,要藏兩人難免太小,只能緊緊抱在一起,聞橫川鐵手握住了銀鈴,讓它發不出半點聲響!

    「朕似乎聽見了鈴聲。」聞秩宇的聲音。

    兩人面對面相擁,聞橫川顯然有些心猿意馬,用面具的鼻尖和她的面具鼻尖相觸,被她又掐了一下,狠狠瞪着。

    聞橫川眼中蓄着笑意。

    還有鈴聲。

    希夷循聲望去,人傻了。

    他們身後一棵樹上掛滿祈願的紅牌,上頭有不少風鈴。

    「是臣妾在御花園中掛的,年時為陛下與皇子祈福。」年輕妃子的聲音。

    「哈哈哈,愛妃有心了,既是如此過去看看罷。」聞秩宇笑着便走過來了!

    希夷怕得要死,慶幸的是遠處有小池阻隔,他們便停了下來,陳貴妃冷哼一聲道「陛下,天黑路滑,又是池邊,昭容妹妹有孕在身,還是別過去了,畢竟天如此黑,也看不見什麼字了。」

    聞秩宇聞言沉吟片刻,笑道「愛妃所言極是,那不如早早到棲鳳宮去,吃頓家宴吧。」

    鶯鶯燕燕都應了是,聞秩宇便轉了頭,風自池邊來,聞秩宇頓步問道「御花園裏有種蘭花?」

    「回陛下,是沒有的。」老於海說道。

    聞秩宇皺眉片刻,卻不再多說,做了個手勢轉身走了。

    「他發現了!」希夷傳音入密對聞橫川說道,一波三折已是心驚肉跳,手心冒汗。

    聞橫川見她如此慌亂,眼神微沉,眼底起了殺心。

    「你不許胡來!你殺了他的人,他還能善罷甘休?」希夷道。

    聞橫川拉着她道「速度快一點,你跟我來。」

    說完把鈴鐺摘下,神色認真,他放出氣機感應了一下密衛的方位,屈指把鈴鐺彈出,兩個密衛立即望過去,聞橫川與希夷早已一左一右閃至另一側林中,希夷雖然衣着淡色,但輕功比聞橫川高很多,倒是勉強沒被看見,聞橫川兔起鶻落,帶着她順小道直接繞出御花園。

    密衛回首四處張望時,只見樹枝似被風帶着搖曳,而另一人撿起那枚銀鈴,看向那樹,那上頭都是銅鈴,這分明是飾物,兩人拿着鈴鐺,找聞秩宇復命去了。

    希夷見他不太開心,猜到是自己擔驚受怕反而讓他愧疚了,雖然對鈴鐺留了把柄一事有些在意,但當時想要不與那兩人動手而脫身,能調虎離山的道具只有了鈴鐺,樹離得太遠,再取太不現實,其他東西動靜太小,聞橫川以真氣裹挾那枚鈴鐺,直到撞柱時真氣散去才發出聲響,為他們爭取了脫身的時間。

    「都怪惑螭蠱,這味道以往還好,如今有些重了。」她似嬌似嗔的說道,展顏一笑「你想帶我去哪兒來着?」

    聞橫川怎會看不出她的意圖,她想緩和氣氛,自然便會順着她繼續下去,他帶她來到一座宮殿前,這宮殿已經廢棄很久了。

    「這是我去岐地以前住的地方。」聞橫川笑道。「這後院有一處地方,最適合烤天牛幼蟲,你敢吃嗎?」東國孩子一向都喜歡這麼玩,富貴人家也有不少,比如柳子墨。

    「你要在今晚拉我吃烤天牛?」希夷輕笑出聲,道「為何不敢。」

    比起剛剛那出,天牛算什麼!

    「這是我小時候最大的樂趣了。」聞橫川看着小火,淡笑道。「外頭亂我不敢亂出去,母妃知道我害怕孤單,便會起火,抓住一堆天牛,與我一起烤,她說在這個角度,外面絕對看不到。」

    他說到最後一句,笑着看她「外面絕對看不到!」

    從前是他與母妃的秘密,如今便是與她的秘密了。

    ------題外話------

    寫另一本書的時候寫了一句「琅嬛明月向西去,萬古相思入東來」

    又想起很喜歡的一首歌《夕山謠》的第一句「相思萬里雲間,細雨青青灩灩」

    這章的標題等我回過神來就出現了

    這是今天的第二更,也是今天的最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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