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賊王?
楊小雲的耳朵卜棱一下,感覺又聽到了奇妙的東西。
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蘇陌說得好像還挺貼切的。
三當家的這會實在是不敢有所隱瞞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是否盡無不實,那就見仁見智了。
根據這三當家的說法,這群黑衣人來自永夜谷。
前幾天剛剛找上門來,尋諸葛長天。
這幫人武功高強,偷偷摸摸闖進來,整個蛟龍會水寨之內,竟然沒有人能夠發現。
三當家的當時還是被叫到了這大殿之內,方才知道來了不速之客。
一番言談之下,這幫人卻說要給諸葛長天一場天大的富貴。
諸葛長天詳問究竟,才知道這幫人竟然是打算整合沿河大賊,統治自三河灣而起,一直到凝水河幡瓊港的這一段水域。
只是這話聽來多少有點痴人說夢。
尋常人不清楚,諸葛長天卻知道,這一段水域綿延之長,幾乎圍繞了半個東城。
其上大賊數不勝數,關係更是盤根錯節。
其中武功高強,勢力龐大的更是至少有十幾位,遠不是蛟龍會可比。
甚至今日聯袂來這蛟龍會水寨之中尋晦氣的那三家賊首,與之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但是細說之下,這才知道,蛟龍會這邊所覆蓋的地界,也不過只是一個頭。
是從三河灣到即陽渡口的這一段。
可縱然如此,諸葛長天也沒有答應。
言談之間,由此便起了衝突,三言兩語的功夫,就打了起來。
諸葛長天和二當家的一起出手,卻不是對方影使的對手,盡數被擒拿了下來,現如今正關在水寨之中的水牢之中。
三當家則表示,自己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想要保存下有用之身,將來好救大哥二哥於樊籠。
這才委曲求全,圖謀大事。
至於這話……蘇陌反正是不信的。
而這永夜谷的人,信不信這三當家的尚且兩說,卻也真的讓他暫且充當這蛟龍會的大當家。
寨內若有不服之人,這會已經盡數被關押在了牢獄之中。
如今還在外活動的,則都已經投效了永夜谷。
大概其的將這一番話說完,三當家只恨手底下的人為何如此聽話?
讓他們退下,一個個就真的退的連點影子都沒有。
但凡有個人過來,這會功夫大喊一聲,這兩個人豈能跑的出這蛟龍會水寨?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便開口問道:
「三當家的對着永夜谷可有了解?」
「這……」
三當家點了點頭:「永夜谷乃是東城魔教之一,與幽泉教齊名於世。這也是大哥不願意與之為伍的主要原因。
「他說,咱們雖然是水賊,做的是沒本錢的買賣。然而這世道仍舊得有仁義二字,縱然是綠林中人,也不能罔顧人命。
「更不能與這些邪魔外道沆瀣一氣。
「也是這句話徹底惹惱了永夜谷的這幫人,這才大打出手……
「若我說,大哥就是過分認死理了。
「但凡有絲毫圓滑之處,表面上糊弄糊弄,背地裏如何做法,不還是自己說了算嗎?
「而且,沿河下來的一群瘋僧就要到了,這當口本來就是多事之秋。
「有這永夜谷從中運籌,這些瘋僧也未必就能得手。
「更何況,永夜谷似乎也有顧忌,連舟攔河只給了十五日的期限。
「目的便是請君入甕。
「不敢拖延時間,似乎是擔心事情鬧的太大,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再驚動了東城諸派。
「所以,只要大哥稍微想想,正可以利用永夜谷做事,何必如此強硬……」
蘇陌聽完不置可否,看了楊小雲一眼:「小雲姐可還有疑問?」
「沒有了。」
楊小雲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懶得再看。
這是知道蘇陌要幹什麼……
雖然蘇陌從來都是沒有動手之前的仁義君子,不管見誰都是面帶微笑。
五方集這一行下來,對面坐着的無論是山上的賊首,還是跑趟的小二哥,蘇陌都沒有半分架子。
然而一旦動手,卻是從來都不留活口。
三當家的也是老於江湖,哪裏不知道蘇陌想做什麼,一時之間眼珠子瞪得溜圓,想要開口呼喊,然而蘇陌掌風一起,哪裏容他再喊?
砰的一聲悶響,直接碎了天靈。
屍體軟倒,蘇陌順勢接了過來,隨手從他身上扯下了布條,將這屍體的雙手綁在了身後。
楊小雲看的稀奇:「你這又是要幹嘛?」
「陰山鬼君的教訓告訴我,這世上武功種類太多,假死脫身的更是數不勝數。
「雖然這三當家的看模樣是沒有這方面的本事,卻也得以防萬一。
「在這地界放火的話,難免引起麻煩。
「所以,不如沉入水中?
「雙手反綁,縱然是他真的有什麼起死回生之能,也只能活活溺死。」
楊小雲想了一下,大點其頭:「還是你考慮的周詳,這樣,把他翻轉過來,手腳綁在一處,這才穩妥。另外,須得斷了手筋腳筋,不然的話他內力運轉,說不得還能崩開。」
「妙啊!」
蘇陌有些驚訝的看了楊小雲一眼:「小雲姐深藏不漏,深諳補刀之精髓。」
「我這主要是耳濡目染,再加上……善於思考。」
楊小雲頗為謙虛:「還是得多跟小陌學習才行。」
兩個人也不知道這是互吹的哪般,倒也真的將這三當家的屍體給綁了一個反向的駟馬倒攢蹄,又隨手挑斷了手筋腳筋,確保萬無一失。
可憐三當家,遇到這麼兩個角色,死了都不消停。
綁好了之後,蘇陌隨手拎着便如同是提着一個破布口袋一般。
兩個人飛身之間出了蛟龍會大殿。
這蛟龍會水寨,是半在水中半在陸上,往前沒幾步就是水域。
正要隨手一扔,就聽到水寨之內火光沖天而起。
同時還有刀兵之聲,看方向,應該是先前楚秋雨她去的方向。
「這應該是救出了人,打算開始報仇了。」
蘇陌一笑,隨手將三當家的屍體扔了下去:「走,小雲姐,咱們去找找水牢在何處。
「這三當家的話雖然有不少不盡不實之處,他說的水牢位置,我就不敢隨意相信的。
「不過這幫黑衣人的來歷應該是做不得假的。
「永夜谷……小雲姐可曾有所耳聞?」
「這個是真沒聽說過。」
楊小雲搖了搖頭:「鐵血鏢局走東城和落鳳盟兩地,卻遠遠未曾深入到那種程度。尤其是東城之中,門派林立,地域遼闊。
「在常人眼中,西南一地甚至不算東荒武林,唯有東城才是東荒。
「而這正邪對峙的區域,不管是什麼人也不敢隨意走動的。」
蘇陌點了點頭:「那就不去管這永夜谷到底如何,反正他們想要做的事情,對咱們來說卻是半點好處也沒有。
「將來水路被他們把控,且不說此舉真正的目的如何,光是對咱們押鏢也有巨大的影響。」
「這倒是,那咱們這就找找那水牢所在。」
「倒也不必麻煩。」
蘇陌抬眼所見,就聽到腳步聲匆匆而起,顯然是奔着那混亂之處去的。
當即腳下神行百變一起,楊小雲只覺得一股風也似的吹起,蘇陌就不見了蹤跡,眨眼之間狂風又起,這是回來了。
只不過手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本是提刀要去殺敵,結果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卻是到了這頭。
茫然四顧,看看蘇陌,又看了看楊小雲,多少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等到徹底定下神,臉上的表情就變得駭然了起來。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蘇陌一笑:「你聽說過,痛人經嗎?」
……
……
蛟龍會水寨之內,設有兩種牢房。
一種是尋常牢房,主要扣押一些來蛟龍會鬧事的。
另外一種則是水牢。
水牢卻是比尋常牢房厲害,但不是用來對付外人,而是用來對付自己人的。
綠林道上的規矩,有些時候只會更加殘酷。
蛟龍會內部規矩更是森嚴,若是有觸犯規矩的,就會被關在水牢之中自省。
輕則三五日,重則數月之久。
其中滋味,簡直難以想像。
蘇陌和楊小雲詢問出了水牢所在之後,卻是跟楚秋雨這幫人鬧事的地方南轅北轍,循着蹤跡到了跟前。
門前有蛟龍會的水匪守護。
楊小雲正要提槍上前,蘇陌卻擺了擺手:「未免打草驚蛇。」
話音落下,他單掌一壓,霎時間罡風四起。
水牢入口之前的火盆里,火光咧咧作響,兩個守着門戶的水匪下意識的捂住了頭臉。
卻只覺得勁風更急,過了片刻之後放才消散。
放下了雙手左右探尋,卻也沒有見到蹤跡。
一時之間面面相覷:
「哪裏來的邪風?」
但是見周圍沒有痕跡,也就沒有太當回事。
河上風雨沒有定數,也時常會有這突如其來的大風,雖然不常見,卻也不是什麼異事。
而蘇陌和楊小雲這會功夫則已經深入了水牢之內。
以掌力催動罡風,趁着那兩個人伸手捂住頭臉的功夫,蘇陌就帶着楊小雲施展神行百變,一晃就從兩個人的身邊穿過。
進了水牢甬道,卻是一路往下。
蜿蜒之間,越往裏面走,就越是潮濕。
半晌之後,豁然開朗,面前呈現出了一個不小的洞窟。
整個洞窟水淹半截,水面之上搭建木板充當墊腳,由此分隔出一塊塊四方四角的空間出來。
其上高懸囚籠,通過絞盤吊起。
關押了人的就放下囚籠,半截沒入水中,人在囚籠之中只能站起才能呼吸。
而另外一小塊沒有被水覆蓋的地方,正有幾個蛟龍會的水匪在這裏聊天打屁。
「今天晚上是真不太平。」
「嘿,卻也分數應當,那些大人物到了之後,咱們蛟龍會霎時間就變了模樣。」
「往日裏作威作福的大當家的也被關進了水牢之中,那自然是模樣大改了。」
「他媽的,老子倒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天。當年河上營生,攔下了一艘商船,老子不過是摸了那小娘們的臉蛋一把,他就一腳把我踹的躺了足足七天。
「剛能下地,就被關進了這水牢之中,又是七天!」
「好了好了,如今他已經是階下囚了,你天天衝着他撒尿,也算是報了昔年的仇了。如今只要好好的跟着那些大人物,將來吃香喝辣,再回想今日卻也不過如此了。」
「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是只要一想,難免怒氣激增……」
這人說話的功夫,忽然站了起來,朝着裏頭就走。
「又去了。」
「這人心眼小,隨他吧。」
「再過兩天輪值,聽說今天晚上抓了幾個冷月宮的女俠……」
「你也有念頭?」
「嘿嘿嘿,喝不到頭湯,卻也不能錯過。」
「那你家中婆娘鬧起來?」
「哼,昔年是那諸葛長天硬是要讓我對這褲襠負責,這才娶進家門。
「這許多年來早就已經受夠了,她若是知情識趣,我也未必不能給她一條生路,倘若是敢跟我歪嘴……真當爺們的刀子是吃素的嗎?」
「好,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如此!」
話剛到這裏,就聽到身後嘆了口氣:「大丈夫不背這鍋。」
「嗯?」
一愣之間,正要回頭,就聽到咔嚓一聲響,愕然之間腦袋低垂,已經是死在當場。
臨死之前眸光將眼前光景收入,就見到一點鋒寒起影,幾個同伴幾乎瞬息之間就已經躺在了地上。
「蛟龍會若是沒了諸葛長天,頃刻之間就得淪為魔窟。」
楊小雲殺人之後,甩了甩槍頭上的鮮血。
蘇陌一笑,拉着她跟上了之前那個人。
水牢之中眾人皆自顧不暇,縱然是看到了蘇陌和楊小雲也無法呼救,勉強呼吸已經是極限了。
這也讓蘇陌和楊小雲跟在那人的身後,以至於那人半點都未曾察覺。
就見到此人來到了一個囚籠跟前。
囚籠之內是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此時站起墊腳,勉強呼吸。
而想要上浮,卻也不能,只因為這些被關在了水牢之內的人,雙腳被束縛在了囚籠上。
想要仗着水性往上走,那也是休想。
「諸葛長天。」
那人站在這囚籠跟前,忽然伸手在旁邊的絞盤上一扒拉,那囚籠嘩啦一聲徹底沉入水中。
到了此時,那人才開始慢條斯理的解開腰帶,盤算着時辰差不多了,這才牽動絞盤,將這囚籠提起。
諸葛長天驟然得到解脫,下意識的就要張嘴喘氣。
這人等的就是這一瞬間,當即撒開關節,就要往諸葛長天張開的嘴巴裏面尿……
可不等尿出來呢,就感覺背後劇烈一震。
這一驚非同小可,尿意剎那間徹底憋回去了不說,整個人更是驚的原地打擺子。
回頭正要怒罵,眼角卻只看到了一縷寒光。
寒光點入咽喉之中,隨手一甩,屍體就已經跌落到了水中。
諸葛長天此時方才喘勻了這口氣,抬眼所見,頓時一愣:
「楊少總鏢頭?」
「沒想到您還記得在下。」
楊小雲一笑:「諸葛大當家的別來無恙。」
「楊少總鏢頭是女中豪傑,如何能忘……只不過如今這處境,倒是讓少總鏢頭看笑話了。」
諸葛長天苦笑一聲。
蘇陌此時牽動絞盤,將這牢籠升起,一伸手抓住門扉,往外一拽,就聽到砰的一聲響。
別說這牢籠是木頭做的,縱然是鐵門,也經不住他的大力。
諸葛長天一驚:「小兄弟好強的膂力。」
「謬讚了。」
蘇陌進了牢籠之內,就要去扯斷諸葛長天手腳上的鎖鏈。
諸葛長天苦笑一聲:「小兄弟膂力驚人,不過這手腳之上的鐐銬可非同一般,絕非區區膂力就可扯開,鑰匙的話應該是在那……」
砰砰砰!!
一番話沒說完,手腳之上的鎖鏈就已經盡數被拽斷。
蘇陌抬頭:「大當家的說什麼?」
「……」
諸葛長天瞪大了雙眼,一時之間只覺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蘇陌能夠拽開牢籠大門,力道已經不可小覷。
這牢籠雖然是木頭製作,不過這些木頭全都經過了特殊手法處理過的,堅韌遠非尋常可比。
所以諸葛長天這才不免讚嘆。
然而卻覺得這就是極限了。
這手腳之上的鐐銬,更是千錘百鍊,甚至加入了不少特殊材料打造,想要憑藉蠻力扯斷,那這人的內功和力道得大到什麼程度?
一時之間看着蘇陌的眼神,仿若是看着神人一般,哪裏還能說得出話來?
不過這卻只是一個開始。
隨意說了兩句之後,知道這水牢之中所關押的,全都是他的死忠,不願意隨着三當家作惡的蛟龍會中人。
蘇陌就挨個將這些囚籠升起,直接用蠻力撕碎囚籠,隨手扯斷鎖鏈便如同是扯斷一個線頭一般。
在場蛟龍會眾人感覺自己都麻了。
這是哪裏來的神人?
下意識的看向了諸葛長天,諸葛長天倒吸了一口冷氣:
「幫忙!」
他們幫不上別的忙,但是可以將這些囚籠全都升起來,免得蘇陌多費手腳。
眾人拾柴火焰高,蘇陌動作又快。
不過片刻的功夫,這囚籠之中的人幾乎全都給放了出來。
其中甚至還囊括了今天晚上闖入這蛟龍會內的三大賊首。
幾個人這會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蘇陌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蘇陌巡視一圈,然後看了看地上一個昏睡不醒的大胖子:
「他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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