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天刀門這一系列的事情,從頭開始,可以推到天門鏢局季萬里上門送鏢。
童雲因為這一單鏢,神思不屬,心神大亂,最終失蹤。
此後懸月刀為人所盜,由此南宮羽確定,幕後之人是想要對金玉錐下手,從而加強了防範。
傅寒淵上門挑戰,如今可以確定,正是對方計劃之中的一環。
其目的很有可能是為了讓南宮羽出那一刀。
同一時間,天刀門內有人偽裝成天刀門弟子,四處放火,一時之間讓天門弟子無暇他顧。
南宮羽擔心金玉錐有失,前往調查,最終卻被人尾隨。
現身之後,當着他的面打開了寶庫,盜走了金玉錐。
更有甚者,還想要將南宮羽打殺當場,若非是蘇陌恰好就在旁邊,南宮羽在劫難逃!
整件事情中,有幾個關鍵的節點。
第一點,盜取懸月刀之人的身份!
此人對天刀門武功知之甚詳,萬鋒池內如履平地,取走懸月刀揚長而去,天刀門封鎖方圓之地,卻始終尋不到此人蹤跡。
由此可見,這個人對於天刀門周邊的地形,也同樣了如指掌。
第二點,追殺季飛揚那人的身份!
這個人精通天刀門武功,追殺季飛揚的時候,所用的正式天刀門的刀法,故此,哪怕是到了現在,季飛揚也始終覺得,季萬里為人所害,是天刀門所為。
而事實上,七情不死刀確實是極難冒充的刀法。
第三點,指點傅寒淵之人的身份!
此人對於天刀門知之甚詳,不僅僅精通天刀門的武功,更是對門中眾人的破綻一清二楚。
這一點,除非極親近之人,絕不可得!
另有一節,整個天刀門所有人的破綻對方全都知道,卻唯獨漏了一個童雲。
若說這是巧合,未免巧的過分?
結合以上三點,蘇陌一直覺得,這件事情的背後,童雲所處的位置恐怕遠遠不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簡單。
天刀門眾人的破綻,是此人所說的可能性極大。
另外,也有可能正是此人將天刀門的武功外傳。
這個結論一旦成立,則說明,童雲跟這背後之人,是沆瀣一氣,聯手圖謀金玉錐……
可問題卻也就出在這裏!
南宮羽說,懸月刀是開啟寶庫的鑰匙,而寶庫的所在,只有童雲跟他兩個人知道。
這就將蘇陌先前一切的猜測,全都給推翻了。
童雲若當真跟對方沆瀣一氣,又怎麼會什麼都說了,偏偏不告訴對方寶庫所在?
反而需要在天刀門放火,施展這引蛇出洞之計?
這也讓原本在蘇陌心頭明朗的局面,霎時間又多了些許的莫測之感。
總不能是這童雲賣天刀門賣了這麼多年以後,忽然後悔了吧?
當然,當着南宮羽的面,這話卻是不能說的。
卻聽到劉默此時開口問道:「敢問南宮掌門,這金玉錐到底是何物?對方何至於為此,圖謀數年之久?」
蘇陌和楊小雲見此也看向了南宮羽。
卻沒想到,老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個,實則是老夫也不知道。」
「……」
蘇陌三人相顧無言,這不知道可還行?
「其實……也不在意。」
南宮羽嘿嘿笑了笑:「咱們天刀門修的是太上藏情,然而一身之情,卻全部寄託於刀。故此,除刀之外,別無他想。
「這金玉錐似乎牽連不小,然而卻並未被咱們天刀門歷代之人放在眼裏。
「只是昔年七代祖師踏足江湖之時帶回來的東西,並且親自督建了這藏寶之所,這才有了懸月刀為鑰的說法。
「而隨着七代祖師仙逝之後,懸月刀歸入萬鋒池內,自此也就沒什麼人在意了。
「歷代以來,往往只有兩個人知道這寶庫的事情,一個是掌門,另外一個就是護寶之人,嗯,便是小師叔童雲了。」
蘇陌聽到這裏,表情頓時有些古怪:「所以,掌門先前所說,加派人手……指的是?」
「這個啊,尋常弟子不知道寶庫究竟在什麼地方,但總歸是在天刀門地界之內,老夫只需要多讓弟子在那附近巡視就是了。」
南宮羽搖了搖頭說道:「誰能想到,傅寒淵上門挑戰,吸引了一部分弟子過去觀看,其後這幫人又暗中放火,以至於大部分弟子都跑去救火了,結果……這金玉錐就這麼沒了。
「不過沒了也好,本來就不是天刀門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
他倒是灑脫,看模樣似乎對這金玉錐早就已經沒了耐心。
蘇陌一時之間哭笑不得,輕笑一聲:「南宮掌門境界高遠。」
「倒也不是高遠不高遠的事情。」
南宮羽嘆了口氣:「實在是不感興趣,但是祖宗交代下來的事情,又不能不辦,如今丟了反而一了百了。回頭老夫讓門人弟子前往查查看,儘儘人事,將來百年之後,面見七代祖師也有個交代。」
「……」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一眼,都有點想笑。
恐怕就算是這幕後之人,也沒有想到南宮羽對這金玉錐竟然是如此態度吧?
劉默此時卻問道:「掌門可有調查的方向?」
「嗯?」
南宮羽看了看劉默,卻有些迷茫:「劉首領對這事似乎頗為關心?」
劉默想了一下,索性嘆了口氣,把之前跟蘇陌他們說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末了說道:「金玉錐我不在乎,但是我必須得找到童雲,無論如何,此事得有一個了結,請南宮掌門成全。」
「原來如此。」
南宮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倒也是有道理的,雖然你爹沒有道理,但是這事落在你的身上,也確實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過去。尋找小師叔的事情,倒也順理成章。
「這樣吧,風百川他們明天要去『閱江亭』調查線索,看看能不能按圖索驥,找到小師叔的蹤跡,你也跟着一起吧。
「那裏面藏着的是天刀門歷代前輩於江湖之上所收集到的見聞,其中七代祖師關於金玉錐的見聞,應該也在其中。
「小師叔既然跟金玉錐脫不了干係的話,找找金玉錐的根底,說不得也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只不過這麼多年相安無事,這手札怕是不好找了。」
「多謝南宮掌門成全。」
劉默大喜,當即一揖到地。
「不必不必。」
南宮羽擺了擺手,然後看向了蘇陌:「蘇總鏢頭義薄雲天,這一趟本來是咱們請來天刀門的,結果平白讓蘇總鏢頭看了一場笑話不說,還救了老夫一條性命。」
他說到這裏,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塊黑色的鐵牌子。
這牌子正面鐫刻一把鋒芒凌冽的單刀,背面則刻着『天刀』二字。
「此為天刀令。」
南宮羽將這個遞給了蘇陌:「天刀門地界之內,持此令,蘇總鏢頭在各山各寨之間,可任意來去。如果不好使的話,老頭子親自找他們說理。」
「這……」
蘇陌微微猶豫,就收了下來:「多謝南宮掌門。」
「這本來就是謝你的救命之恩,與之相比,一塊牌子着實不算什麼。」
南宮羽笑着說道:「蘇總鏢頭年紀輕輕,武功蓋世,着實是讓人佩服。若是不嫌棄咱們天刀門各個冷眼冷臉,以後沒事的時候,路過了天刀門可得到家來坐坐。他們都是一些不會說話,也不會表達的,尤其是對你,那是又佩服,又仰慕。
「尤其是風百川那小子,這一趟聽說是要去請你,也不顧自己同輩大師兄的身份,硬是憑藉身份把其他人給壓了下去,巴巴跑去見你,哈哈哈!」
「……」
蘇陌一時無言,這話是從哪論的?
完全沒有看出來啊。
雙方一番交談至此,基本上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南宮羽畢竟重傷在身,當即重新躺下休息。
而人家本人都不在乎這金玉錐如何,蘇陌自然就更不在意了。
說到底,對他而言,不過就是看了一場戲罷了。
只不過想起那季飛揚,蘇陌還是提醒了劉默一聲,這期間的情況還是得多說清楚才好。
劉默當即點頭表示自己定會從中斡旋,不讓季飛揚莽撞,也不會讓天刀門稀里糊塗的就把這季飛揚給弄死。
蘇陌他們早上出發,到了這會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風百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帶着蘇陌他們去吃飯,又給安排了客房。
蘇陌着意打量,卻完全沒有發現這風百川有哪怕一絲一毫『小迷弟』的覺悟,冷酷依舊!
蘇陌最終只好放棄。
一夜無話,轉眼已經是次日天明。
蘇陌和楊小雲先是去告別了南宮羽,然後就在這天門山,天刀門前跟眾人拱手作別。
尋常人作別,都是抱拳拱手,互道珍重。
眼神表情總歸是得到位的。
然而天刀門眾人跟蘇陌抱拳拱手,殺氣森森:「此去江湖路遠,蘇總鏢頭一路保重!!」
總有一種他們打算隨時在路上埋伏的感覺。
好在蘇陌對此已經有些習慣了,再加上昨天南宮羽的那番話,卻也不以為忤,笑呵呵的拉着楊小雲扔下了兩句場面話之後,就此轉身下山。
至於劉默……雖然沒能被他領回去,不過懷裏已經多了兩封書信。
這件事情的交代,也就有了。
這一趟轉回五方集,就該帶隊返回落霞城了。
只是走在路上,楊小雲仍舊皺眉不解:
「你說這童雲在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蘇陌聞言壓了搖頭:
「難說得很,童雲是成名高手,按理來說沒有理由背叛天刀門,將天刀門的武功外傳。然而縱觀整個天刀門上下,能夠做這件事情的,除了他之外,實在是不做第二人想。
「另外這件事情還有另外一個關鍵點,這卻恐怕得落到季飛揚的頭上,所以我才勸劉默從中斡旋一番,天刀門的人冷眼冷臉,縱然好心也容易被人誤會,更何況季飛揚還覺得自己跟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呢。」
「哈哈,天刀門這一點,確實是意想不到,至於你說的那個點……是那趟鏢?」
楊小雲點了點頭:「確實,南宮掌門說,天刀門的武功是藏情於內。然而接了那一單鏢之後,童雲這功夫就算是徹底破了,這裏面到底存了什麼讓他心神大亂的東西,也着實是讓人好奇的緊。」
「算了,不去想這些了,歸根結底,這是天刀門的事情,咱們這一趟不過是一場看客而已,突然分析這許多,卻也沒有什麼意思。」
蘇陌此時回頭看向了天刀門方向,然後表情古怪的從懷中取出了天刀令。
「怎麼了?」
楊小雲看着蘇陌手裏這牌子,又看了看蘇陌的表情有些奇怪。
「沒什麼,我就是感覺,行走江湖,果然還是得帶着一個大一點的背囊才好,不然的話,牌子都沒地方放。」
蘇陌哭笑不得的說道:「魏紫衣給了一塊鳳鳴令,借劍人送了一塊分劍令,南宮羽又給了一塊天刀令……我琢磨着再過幾年,我都能練成王之令寶了。」
「???」
楊小雲聽的兩眼蒙圈:「什麼意思?」
「一門很厲害的武功。」
蘇陌隨口應付。
楊小雲翻了個白眼:「說起來,你這輕功是怎麼回事?天地大妙訣又有斬獲?」
「嗯。」
蘇陌點了點頭:「前不久方才領悟出來了一門輕功,倒是簡單的很,我教給你啊。」
「輕功嗎?」
楊小雲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那就謝謝小陌啦。」
「你我之間,還需要客氣?」
蘇陌這話本就是順嘴,說完了之後,才感覺有些曖昧。
楊小雲一時之間羞紅了臉,然後咳嗽了一聲,認真點頭:「這話倒也說得,你我之間,確實不用過分細分彼此。」
蘇陌哈哈一笑,當即一邊往山下走,一邊給楊小雲細說其中真意。
不知不覺的,蘇陌拉着楊小雲的手,施展神行百變。
她的資質悟性,其實遠在蘇陌之上。
初時還略微有些生澀,但是片刻之後,就已經掌握了其中精要。
當即兩個人相攜飛奔,步履生煙,一路滾滾而過,前後竟然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返回了五方集。
……
……
五方集。
程掌柜的是在前一日蘇陌他們離去之後方才知道此事的,昨天蘇陌他們沒回來,今天一大清早就來到了客棧。
就等着看蘇陌他們是否有消息傳回來。
一刻未有消息,就始終坐立難安,站起身來就在客棧大堂之內,來回踱步。
這會功夫,不是飯點,吃飯的人倒是不多。
在座的也就小川等鏢局的夥計,還有一群護衛隊的弟兄。
這幫人本來就焦心,程掌柜還來來回回走的人眼暈,都有點恨不得將他腦袋上套上麻袋,摁在桌子底下揍一頓。
「這怎麼還不回來?」
程掌柜的看看門口:「老劉真的是去了天刀門了?」
小川無奈的說道:「程掌柜的,您這已經問了二十多遍了,天刀門風百川親自下山來請咱們總鏢頭跟副總鏢頭,這還能有假不成?」
「這……哎,這到底怎麼話說的呢?」
程掌柜的忍不住問小川:「那些天刀門的人,來的時候表情如何?」
「……」
小川瞪大了眼睛,心說你是不是傻?
縱觀天刀門上下,你見過他們有第二種表情嗎?
程掌柜的見此,也知道自己白問了。
嘆了口氣,坐了下來:「實不相瞞啊小川兄弟,老夫經營買賣也是半輩子了,察言觀色之能不說如何高明,卻也算是箇中好手。平日裏在我面前打轉的人,所思所想只要看上一眼,就算不全中,卻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唯獨這天刀門……
「我就算是跟他們關在一個屋子裏,一起住個十天半個月,也實在是看不出來他們打算什麼時候殺人,怎麼殺……」
小川聞言倒是認可的點了點頭。
「不行。」
程掌柜的搖了搖頭:「不能繼續這麼等下去了,着人準備馬車,拉上點上好的綾羅綢緞,咱們這就出發去天刀門。」
「去幹嗎?」
小川一愣。
「孝敬孝敬。」
程掌柜的說道:「順便打探打探消息,總不能叫人全都折進去。」
「打探什麼消息?」
正說話的功夫,門外就已經進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進來的時候,身上都帶着一股子風,此時站定之後,這股風這才四散而去。
正是蘇陌跟楊小雲。
蘇陌一臉納悶:「程掌柜的是要去哪裏打探消息?」
「哎呦我的蘇總鏢頭啊!!」
程掌柜的一見之下,頓時大喜,先是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的狀態,看身上沒有血跡,當即鬆了口氣,只是探頭往後看的時候,卻又沒有看到劉默,頓時一愣:
「蘇總鏢頭……這,老劉呢?」
「他留在天刀門了。」
蘇陌從懷中那兩封信中取出了一封,交給了程掌柜的:「這是他給你的,另外一封交給大掌柜的,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這一趟就不隨咱們回去了。」
「啊……好,好!」
程掌柜的點了點頭,當即走到一邊拆開信來看,片刻之間就鬆了口氣,認出了這確實是劉默的筆跡,這才轉回身對蘇陌鄭重道謝。
蘇陌擺了擺手,對小川說道:「讓鏢局還有護衛隊的弟兄們都準備準備,咱們也不在這裏多做停留了,這就出發返回落霞城。」
「是!」
小川的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到客棧門口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請問哪一位是蘇陌,蘇總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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