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沒死!?」
房間之內,魏紫衣,段松聽着蘇陌這話,不禁瞪大了雙眼。
如今已經是取下了魑魅林之後。
當蘇陌帶着眾人攻入了魑魅林魍魎院的時候,原本留在那裏的永夜谷弟子,便已經不知所蹤。
魍魎院內並無活口,東城諸派弟子趁勢佔據其間。
一番折騰之下,東方已然見明。
留下高手在此地駐守之後,蘇陌等人便回到了留音城內。
結果段松和魏紫衣正準備各自回去休息,就被蘇陌叫到了房間之中。
一開口,卻是讓兩個人大跌眼鏡。
「你們小點聲。」
蘇陌白了他們一眼:「生怕旁人不知道嗎?」
「……這,怎麼可能?」
段松眉頭緊鎖:「咱們都是眼睜睜的看着,你將夜君給打的……到處都是。他是死在了所有人面前的,怎麼可能沒死?」
魏紫衣卻是沉默不語。
她先前看蘇陌就感覺他有心事,如今看來,果然是猜對了。
只是她跟段松也有同樣的疑問。
怎麼會沒死?這都不死……難道夜君還有滴血重生之能?
幽泉教主這玩弄血肉的大行家,都沒聽說過有這樣的本事。
他夜君一個玩戲法的,哪裏能夠做到這種事情?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說道:「你們有所不知,我跟夜君自魍魎院地下開始交手。
「此人武功極高,算是我出江湖以來所遇到的第一高手,而且保命的手段層出不窮。
「我先前至少有兩次機會可以將其斃於掌下,卻都讓他脫身出去。
「離開魍魎院之後,一路追殺他到留音城。
「而到了留音城內,他做的幾個決定,卻是大異尋常。」
夜君在這生死危機的關頭,第一時間竟然是讓影使突圍……
甚至不惜以死相救!
雖然可以解釋他這是為了永夜谷保存中堅力量。
可問題是,夜君當真是這種人嗎?
而且……有夜君在,影使方才有用武之地,否則憑藉他們這一頭亂麻,又能做到什麼?所以,這一點在道理上是說不通的。
不僅如此,他的命令本身也很奇怪,讓影使們無論發生什麼,都絕不可回頭。
似乎早就已經料定了身後會發生什麼。
此外,當蘇陌最後一拳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
夜君的暗無天日,可以將勁力卸開,蘇陌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奧妙之處,卻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內力在夜君內力的作用之下,仿佛是被化掉了一般。
在這之前,蘇陌以七傷拳從上攻下的時候,這感覺一直都在。
可是最後一拳命中對手,卻是半點這樣的感覺都沒有。
因此,當蘇陌將那人打死之後,看了看自己的拳頭,便得出了一個答案。
夜君……還活着!
他是想要借着影使突圍,魚目混珠跟着一起逃脫大難!
這也是為什麼,蘇陌在打死「夜君」之後,當即讓眾人攔截那些影使突圍的原因。
不是他想趕盡殺絕,而是因為,真正的夜君應該就混跡在這其中。
只可惜,仍舊是晚了一步。
一招之差,終究是放走了這個魔道高手。
此時,蘇陌將這番話說出來之後,段松和魏紫衣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段松當即說道:
「既如此,那我立刻派人搜尋。料想他雖然能夠得脫大難,可必然身受重傷。
「若是能夠找到的話,便可剷除這一禍害。」
蘇陌看了段松一眼,卻是輕輕搖頭:
「如此追查,便宛如大海撈針。而且,他倘若真的身受重傷,那只會更加小心。
「我們大肆追查,最終結果如何尚且還在兩說。
「最重要的是,若是讓他察覺到,我知道他還沒死……那他的隱藏必然更深。
「此人心機非同凡響,真叫他有此防備,以後再想要拿下他,卻是千難萬難了。」
「這……」
段松眉頭緊鎖:「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是好?」
蘇陌看了段松一眼,輕輕一笑:「咱們不是抓了一個舌頭嗎?」
「嘴硬的很啊。」
段松搖了搖頭:「而且他那話如果是真的,咱們想要利用他找到永夜谷,怕是極難。」
「這是咱們面對的情況。」
蘇陌笑着說道:「但是夜君未必知道……更何況,咱們如今並非一無所得,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進入永夜谷,需要引渡人嗎?「既如此,咱們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聯合七派高手,出發前往永夜谷所在,大肆張揚,尋找引渡人。
「然後……
「將我殺了夜君的消息……傳遍天下。」
「你是想要讓夜君認為,你自以為真的殺了他?」
魏紫衣明白了蘇陌的想法。
段松看了看蘇陌,又看了看魏紫衣,微微沉吟之後,輕輕地出了口氣:
「倘若我是夜君,落到如此境地之後,自然不可能張揚自己還活着。
「會小心翼翼的折返永夜谷……或者是覓地療傷。
「這個時候如果聽到了七大派聯手攻打永夜谷,搜尋引渡人的消息。
「恐怕也會坐臥難安。
「然而,明着是搜尋引渡人,實則是為了查找夜君所在。
「只要兵貴神速,說不得真的能夠將他攔截下來。
「可若是……攔不下呢?」
「不!」
蘇陌斷然搖頭:「不去找他,這是大海撈針,憑夜君的心性智慧,縱然是一身武功全失,若是着意隱藏,想要將其找到也難比登天。
「反而有可能會讓他察覺到不妥之處。
「便讓他當真覺得,咱們認定他已經死了。其後,趁着夜君『身死』,聯手攻打永夜谷,便也順理成章。
「但是……因為找不到引渡人,自然也就找不到永夜谷所在。
「而這只能依賴,在這期間可能出現的更多變數。
「雙方若有攻防,永夜谷必然節節敗退。
「倘若夜君從中籌謀,極有可能自曝其短。
「而若是他放手不管,便趁機拿下永夜谷所侵佔之地。
「這一局,優勢在我東城諸派,夜君所能依仗者,不過是他仍未身死這一點而已。
「想要隱藏於暗中,自認為大有可為,那卻是大錯特錯!」
段松聽到這裏才算是明白了蘇陌的想法。
一時之間表情複雜的看了蘇陌一眼,嘆了口氣:
「陌兒言之有理,夜君若出,必然有所痕跡,而且我等也將會有所準備。
「夜君若是不出,咱們便假戲真做。
「無論如何,都不會太虧。
「只是,此事怕是不宜宣揚。」
「正是。」
蘇陌點了點頭:「便有我紫陽門和冷月宮兩家知道便是,段師叔,此後你恐怕會成為先鋒,與你早做計較,在你遇到問題之後,就能知曉關鍵所在。
「而魏大小姐,則可以將這件事情與你師傅商量商量。」
魏紫衣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佩服蘇陌。
如此大敵從掌中逃脫,換了尋常人怕是早就已經氣急敗壞,坐臥難安。
蘇陌卻能夠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調整好一切。
着眼絕非眼前三寸之地,而是整個大局。
如此胸襟氣度心智籌謀,確實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只是佩服之後,卻也忍不住撇嘴:
「心眼真多……」
「……」
蘇陌一時無語。
段松看了看他們兩個,心中不禁又泛起了一些思量,但知道這不是時候,看了蘇陌一眼開口說道:「陌兒,如果七派聯手攻打永夜谷,那這幽泉教又該如何處置才好?」
蘇陌摸了摸下巴,笑了笑:「這要是聽我的話,倒是簡單……直接將魑魅林毀了。然後退出雨寒谷,青秀山,攻永夜谷於一役。」
「啊?」
段松一愣,第一個反應就是蘇陌在開玩笑。
但是轉念一想,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驅虎吞狼!?」
「對。」
蘇陌點了點頭:「幽泉教主死了,永夜谷的夜君也死了……」
「等等!」
魏紫衣連忙叫停。
段松也是瞠目結舌:「幽泉教主,什麼時候死的?」
「……昨天白天。」
此時天都亮了,確實是昨天白天的事了。
「怎麼死的?」
段松連忙追問。
蘇陌想了一下,說道:「夜君將幽泉教主誆騙到了天衢城內,被七大派的高手聯手圍攻。」
「這……七派損傷如何?」
魏紫衣和段松臉色都是一變。
幽泉教主武功非凡,若是他死了,七派的高手怕也是屍橫遍野。
「沒事,也就是有幾個受了點輕傷而已。」
「……這不對啊。」
段松愣了一下:「等等,你光說七派高手聯手圍攻,但你沒說幽泉教主是被他們圍攻致死……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被我一掌打死的。」
蘇陌只好一攤手,說出了真相。
段松和魏紫衣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蘇陌卻沒有理會這個,而是重新拿過了剛才的話頭,繼續說道:「這兩個人一個真死,一個假死,可總歸在旁人看來,結果都是一樣。
「極樂天宮副宮主雖然不知所蹤,但是宮主仍舊安然無恙。
「此消彼長之下,三家魔教又並非真箇一體……極樂天宮豈能對此坐視不理?「沒有了魑魅林作為屏障,幽泉教又沒了教主。
「這一趟下來,三旗令中的劍痴被咱們掌控,餘下的那兩位魍魎院中不見蹤跡,卻不知道是死在了夜君的手裏,還是逃走了……
「然而無論如何,少了幽泉教主,只剩下了二旗三令的幽泉教,已經成了一個可以任人欺凌的可憐娃。
「極樂天宮必然不會放手不管。
「在我看來,極樂天宮能做的無非是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固守不出,等着東城諸派打下了永夜谷,幽泉教之後,再聯手對付他。
「第二件事是去永夜谷助拳,倘若如此,那便於永夜谷的地頭上,與其做過一場,此戰他們若敗,極樂天宮覆滅也指日可待。
「第三件事……便是先吞下幽泉教,壯大自身,其後靜觀東城諸派與永夜谷之戰結果。
「要麼出手,要麼等着兩敗俱傷之後,再來收拾殘局。
「而若他們當真選擇第三種,那到底是誰先趁着他們兩敗俱傷,收拾殘局……還未可知呢。」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師叔就此事,其實是可以跟七大派一起合計合計。小侄畢竟人微言輕,這話……您聽聽也就可以了。」
段松滿臉都是無奈之色:
「今日之後,放眼東荒哪個敢說你人微言輕?「你這是不想專美於前啊。」
「這一趟風頭出的足夠多了。」
蘇陌嘆口氣:「我一家鏢局的總鏢頭,在這正魔交戰之中,如此大放異彩,終究還是有些怪怪的。」
此後再談,卻已經不是那麼要緊了。
這一夜辛苦,蘇陌便讓他們各自回去休息了。
而他自己更是已經連着兩個日夜沒有合眼了。
雖然不覺睏乏,也不累,但是跟夜君一場爭鬥,耗費心力不小。
這老魔頭心眼太多,很是不好相與。
所幸翻身一趟,就此睡去。
……
……
諸般事由暫且告一段落,隨着蘇陌這一覺睡下,這兩日之間發生的事情,也開始朝着周邊蔓延。
天衢城內,一家客棧里,幾個江湖人此時便在說起這件事情。
「紫陽門這些年來不出江湖,誰能想到,自李正元之後,竟然又出了這麼一位豪傑!「掌斃幽泉教主,拳殺永夜魔君,英雄了得啊!」
「哎,夜君縱橫江湖一生,卻沒想到竟然被西南一地的一家鏢局總鏢頭給活活打死,着實是讓人意想不到。」
「去年這位蘇總鏢頭,玄機谷內一劍誅三令,便已經可以想見非凡。卻終究還是小看了他……
「這豈不是要問鼎東荒第一?」
他們這邊自顧自說的熱鬧,而在不遠處的一桌,則是坐着一老一少兩人。
少的那個看上去極為高貴,眸中平淡至極,只是偶爾看向窗外天衢城的景色,隱隱帶着些許的悵然。
而老的那一位卻是埋頭大吃,筷子跟飯碗碰撞不休,發出叮叮叮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碗吃完之後,又來一碗,桌子上的菜好似經歷風捲雲殘。
頃刻之間,四五碗飯下了肚,他這才稍微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好久沒吃飯了,舒坦。」
年輕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那人死了,你不去看看?」
「有什麼可看的?」
老者一邊將粘在了鬍子上的飯粒捏下來送進口中,一邊說道:「這天下誰人不能死?死了也就死,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不是你在這東荒之中,用盡心思佈下的一枚棋嗎?臨走臨走,還將陰陽不死令留給了他,可見重視。」
「閒棋,閒棋而已,也不止他一枚……」
老人活動了一下肩膀,笑着說道:「而且,老夫倒是覺得,這小子沒這麼容易就死。
「永夜谷的武功,非同小可,他練到這個程度,放眼天下也是叫得出名號人物了,哪裏能說死就死……」
他說到這裏笑了笑:「不過,真要是死了的話,那死了就死了,說明他也不過如此。」
「……東門庸,你的血,果然是冷的。」
年輕人瞥了老者一眼,眉眼之間,甚至有些厭惡。
「胡說八道,老夫的血,自然是熱的,不信的話,伱喝一口試試?」
他作勢露胳膊挽袖子,要讓他嘗嘗自己的血。
年輕人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只是淡淡的問道:「吃好了嗎?」
「吃好了。」
「那就走吧。」
年輕人站了起來,隨手放下了一塊銀子,當先走出了客棧。
東門庸坐在那裏,又從盤子裏將一個雞腿給拿在了手上,一邊咬了一口,一邊低聲嘟囔:「比人肉可好吃多了……
「過去的小六可沒有這麼冷啊,年輕人啊,真的是一代更比一代冷,都快成冰疙瘩了,哪還有咱們老一輩的古道熱腸。」
他嘟嘟囔囔的走出了客棧門戶,外面早就已經有馬車等着了。
馬車旁邊站着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滿身富態的中年人,旁邊跟着一個滿臉冷峻的黑衣人,還有一個中年文士。
若是蘇陌身在此處的話,必然能夠認出來,這中年人便是沿河之上,送他千里目的那位……展掌柜。
只不過,此時此刻展掌柜的低眉垂目,態度一片恭敬,哪裏還有大掌柜的風度?
他小心翼翼的將兩個人請上馬車。
年輕人先一步踏足進去,東門庸跟在後面,看了展掌柜的一眼之後,一邊往車上去,還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好,辛苦了,肥瘦相間,正合適入口。」
「??」
展掌柜的一臉茫然, 抬頭就見到東門庸對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嘴的鋼牙。
在他這個年齡,還能夠保持這麼好的牙口,着實是不太容易。
只是展掌柜看着這笑容,卻莫名的起了一身惡寒。
從尾椎骨,直接冷到了手指尖,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你敢對我的人出手?」
車內,年輕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東門庸哈哈一笑:「你我是一家人,我怎麼可能對你的人下手。小六啊,就喜歡亂開玩笑。咱們這會去哪?」
說話之間鑽進了馬車車廂。
年輕人的聲音響起:
「帶你回門領罪。」
「容老夫兩日可好,老夫想去紫陽門看看。」
「不允。」
「太小氣了……」
「嗯?」
「罷了罷了,不允便不允吧,大不了回頭老夫偷偷再回來。」
「你這是痴心妄想。」
「也難說得很啊。」
展掌柜的這才鬆了口氣,感覺自己仿佛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
……
ps:正式百萬字了,十二月三十號發書,一直都沒閒着,總算是完成了第二個小目標。下一個小目標,日萬到一百五十萬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過,好累啊……過兩天想要請假休息一下,緩一緩也整理一下思路……順帶着,修修電腦顯示器,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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