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前,黑衣人施展天泉洗心劍最高妙的手段,卻被蘇陌一劍破開。
蘇陌的劍法高明是一則,另外一則,是黑衣人不願意跟蘇陌爭鬥。
本以為自己會死在蘇陌的劍下,卻沒有想到,蘇陌竟然以傳音入密之法在他耳邊說了三個字:
「往東跑!」
而那看似貫穿的心口的長劍,實則只是擦破了皮肉而已。
蘇陌身形站位,遮遮掩掩,暗中窺探之人又不敢靠近,生怕被蘇陌察覺。
以至於竟然無人發現這其中的貓膩。
此後一掌紫陽神掌,看似勢大力沉,實則蘇陌所用的不是打人的力道,而是推人的力道。
普通人打人和推人,按照心意不同,使用力量的方法也有所不同。
這一點從姿態表現,就能夠看的出來。
而蘇陌這樣的高手,力道拿捏存乎一心。
看似是打,實則是推,卻是極難看出端倪。
他一推之下,直接將黑衣人推飛出去好遠。
黑衣人也沒有猶豫,蘇陌讓他往東跑,那他就往東跑。
並且還做出了身受重傷的假象,能迷惑一個是一個。
只是沒想到,讓自己往東跑的蘇陌,卻是遲遲不來。
以至於這會自己倒是真的身受重傷了。
此時抬頭看向蘇陌:
「你怎麼才來?」
「被事情絆住了腳唄,做戲要做全套,不管幹什麼,都得有始有終。你不也是一樣嗎?」
蘇陌看了這黑衣人一眼,笑着說道:「從跟老胡鬥智鬥勇開始,你可半步未退啊。」
「……」
黑衣人頓時訕訕:「那不一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冷月宮內,那一日你的眼神雖然偽裝的跟過去一樣。
「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眼睛是心靈之窗。
「還是有些變化的。
「最初的時候,你的眼神純粹空靈,便如同是一個孩子,清澈見底。
「可後來,雖然你儘量偽裝,卻仍舊有些深沉。
「不過最近倒是好多了,也不知道你是適應了這個身份,還是演技更上一層。」
蘇陌笑了笑:「好了,敘舊的時間到此為止,不能讓他們等的太過着急了。」
他說到這裏,抬眼看向了在場的八個人。
五鬼天羅分開站位,冷冷看向蘇陌。
當先手持長劍的萬藏心有三個人,眉目之中滿是凝重之色。
「蘇陌……你休得猖狂!」
當先一個萬藏心一聲斷喝:「我等也早就想要領教高招了!」
「哦?」
蘇陌笑了笑:「這倒是讓蘇某意想不到,是因為活着很痛苦嗎?」
他眸光微微一挑,不等那人發作,就已經雙手抱拳:
「蘇某也確實是對不住各位了,來了許久的時間,卻只顧着敘舊。
「將諸位扔在一旁,着實是有些失禮。
「不過諸位放心,蘇某這就來……送諸位共赴黃泉!!」
瓢潑的大雨宣洩而下,蘇陌的聲音卻清清楚楚的傳遞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讓在場眾人各自色變。
蘇陌卻不管這許多,舉步上前就聽到咔嚓一聲響,身後的劍匣已經打開,緊跟着龍吟之聲驟然而起,龍吟劍脫鞘而出。
長劍激飛到了半空之中,便有劍氣激射而至,想要將那半空之中的龍吟劍打飛。
蘇陌袍袖一擺,隨手一掌拍去。
這一掌倘若是在正常的時候,只能感覺到掌風,而無法看清楚虛實。
可此時此刻,大雨紛飛,他這一掌飛出,雨幕之下卻是能夠清晰的看到一個掌印。
那掌印灼灼,驟然呈現便可見到落在上面的雨水都發出了絲絲縷縷的薄霧。
一路從雨中橫掃而過,直接將那席捲而至的劍氣打的支離破碎。
下一刻,三把長劍,三道瑰麗的劍氣已經到了蘇陌的跟前。
而蘇陌的手上,卻已經拿到了龍吟劍。
長劍一轉,鋒芒凌冽。
雖然沒有天泉洗心劍的瑰麗,也沒有那誇張到了極致的劍氣。
然而……卻讓所有看到這一劍的人心頭髮冷。
那是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恐懼。
是生命對於死亡的本能畏懼。
而死亡,便是蘇陌手中長劍所勾勒出來的弧度。
鋒芒!
在雨水之中只是破開了一線。
然而這一線,卻讓那三個萬藏心的天泉洗心劍宛如一場笑話。
劍氣如同無根浮萍,剎那離散。
他們各自伸手捂着咽喉,眸子裏除了駭然,已經別無他色。
汩汩流淌的鮮血,縱然他們用盡全力也無法阻擋。
只能各自翻身跌到,再也沒有了氣息。
而蘇陌這會卻是看向了周圍飄忽來去的五個影子。
若有所思的笑道:
「你們這麼圍着我,是打算出什麼招啊?」
這聲音落下,五鬼天羅的身形都是微微一頓,下一刻,速度更快!
而蘇陌則聽到那黑衣人喊道:
「他們是五鬼天羅!
「輕功詭譎,難以捉摸。
「另外有五鬼天魔氣非比尋常,萬萬不可小覷啊!」
蘇陌聽到『五鬼天魔氣』的時候,眉頭一揚:「你身上中的這五鬼天魔氣,是他們打的嗎?」
「……」
黑衣人嘴角一抽,就覺得蘇陌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着實是有些可恨了……
不過卻也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就是他們。」
這四個字落下,就聽到桀桀怪笑從五鬼天羅的口中發出。
一時之間雨幕震動,魔音貫耳。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抬頭就見到飄忽不定的五個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發生了變化。
體型變得龐大,似乎都長出了兩個腦袋,四條手臂。
下一瞬,這些身影忽然全都出現在了蘇陌的跟前。
從五個方向分別攻向蘇陌,幾乎是剎那之間,十條手臂化為漫天掌影,籠罩了蘇陌的周身。
蘇陌雙臂一震,發出一聲悠揚至極的鐘聲。
一個金色古鐘隱隱呈現於當前,這十條手臂盡數打在了這鐘身之上。
震盪的鐘鳴之音,傳遞四面八方。
強大的反震力道霎時而起,讓這十條手臂盡數粉碎。
身影更是倒跌而回!
只是這五道身影飛到半途,就已經各自一分為二。
倒不是五鬼天羅有分身之能,而是因為他們在施展身法之時,趁着那重重幻影的迷惑,藉機取走了五具早已死去的萬藏心屍體。
以付骨之影的法子,貼在這五具屍體的背後。
如此給人的感覺,便是仿佛在行動之間,長出了兩個腦袋,四條手臂一般。
而他們借用萬藏心的屍體,施展五鬼天魔氣本就是一場試探。
眼看着屍體的手臂竟然被盡數震碎,而他們自己也被十二關金鐘罩的強大反震力道,震得倒飛而去。
蘇陌武功之強,由此也可見一斑,哪裏還敢多做糾纏?
當即拋棄了萬藏心的屍體,飛身之間分別朝着五個方向落荒而逃。
竟然是連一個場面話都不敢說了。
蘇陌輕輕搖頭,隨手撒開了龍吟劍,兩隻手屈指連彈!
一縷縷勁風便從他的指尖飛出。
他這彈指神通配合他這一身強猛絕倫的內力,驟然彈出,縱然是不用石子,樹枝一類的,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道,只會更加強悍。
勁風破空,卻是將雨幕撕裂出道道裂痕。
眨眼之間便已經追上了這朝着五個方向分別逃竄的五鬼天羅。
力道從後心探入,前胸驟然有鮮血激昂而起。
一個接着一個身影跌落,其中尚且有人分身化影,然而沿河之上蘇陌已經吃過一次這一類身法的虧了。
同樣的手段,又豈能在他的面前施展兩次?
彈指神通之下,早就已經虧破了虛妄,正中其身!
不過是須臾之間,五鬼天羅各自跌身落地,卻是想跑都跑不了。
只是當中四個在跌落的時候就已經斷了氣,唯獨其中一人還在賣力向前攀爬。
然而爬着爬着就看到一隻擋在了他面前的腳。
抬頭去看,就見到蘇陌滿臉笑容的說道:
「你這是要去哪啊?」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這會功夫他這五鬼天羅之一的高手,也全然沒有了裝神弄股的心思。
只想着從蘇陌的手下逃得性命。
蘇陌卻搖了搖頭:「我耐着性子等了這許久的時間,正是想要找一個機會,將這背後之人一網打盡!
「這會放了你,豈不是前功盡棄?
「來,我送你一程!」
「夜君不會放過你的!!」
那人眼看必死,不禁放聲怒吼。
然而聲音且是戛然而止,蘇陌的劍光已經穿透了他的咽喉,隨手一挑,屍首分離。
蘇陌甩了甩長劍之上的鮮血,笑了笑:
「夜君不會放過蘇某,蘇某又何曾想放過夜君?」
他搖了搖頭,隨手將龍吟劍歸鞘,盒子咔嚓一聲關上。
回頭看向了不遠處的黑衣人,一臉無奈:
「這麼點事,你還折騰了這麼長時間……」
「……」
黑衣人一時無語,只好說道:「他們都是高手?」
蘇陌狐疑的看了看這滿地的屍體:
「高手?在哪?」
「五鬼天羅……算了。」
黑衣人的話終究是沒能說的出來。
五鬼天羅是高手,也得看跟誰比。
跟蘇陌一比,都是個錘子的高手!?
簡直不值一提。
蘇陌一笑,也不在意,只是蹲下來戴上了鹿皮手套,在這些人的身上一一搜過。
最後撇了撇嘴:「永夜谷的日子是不是很不好過?」
「……為什麼這麼問?」
「我就沒有見過,這麼窮的反派。」
蘇陌無可奈何的站了起來,來到了他的面前,低頭看着他:
「萬兄,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打聽打聽,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好。」
……
……
山洞之中。
黑衣人雙手拇指探出,少商穴便如同是撒開到了氣閥一樣,嘶嘶之聲伴隨着黑氣從中不斷激射而出。
隨着最後一縷黑氣被逼出體外之後,蘇陌這才收回了雙手,內息歸于丹田。
「這一次運氣不錯,沒又落個五勞七傷的下場。
「否則的話,小司徒不在身邊,你又沒有我太師傅的本事,想要救你怕是真的回天乏術。」
蘇陌站起身來,看了黑衣人一眼:「蒙面巾可以摘了。」
黑衣人抬頭看了看蘇陌,嘆了口氣,將臉上的黑布取下。
露出了一張疤痕遍佈的面孔。
看着這張臉,蘇陌良久無言:
「這幫人到底是得有多恨你,才會把你的臉給毀成這樣?」
「不是他們……」
黑衣人靜靜開口:「是我自己。」
「……」
蘇陌呆了呆,一時恍然大悟:
「好決斷!」
「身中五鬼天魔氣,我卻仍舊不想死。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然而我這張臉,卻因為無生令的關係,已經成為了很多人的機緣。
「自從我被一群從西陲而來的江湖宵小圍攻之後,我就知道……
「倘若繼續頂着萬藏心的臉。
「那我……必死無疑!
「所以,我只能將這張臉毀去。
「我若想活,就得讓任何人都無法認出來……我就是萬藏心!」
萬藏心至此總算是將自己的身份,坦然說出。
蘇陌則隨手歸攏了些許乾柴,將其點燃,火光照映山洞,逐漸有了些許的暖意。
「自從小司徒說,你的心竅之中藏着一股特殊的內力開始,我就對你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魏紫衣曾經告訴我,天泉洗心劍由心而發,最重心境變化。
「倘若心境有暇,一念便可入魔。
「由此可見,這門武功與心相關。
「而我所知道與心相關的武功,只有兩門……
「一則是玉柳山莊柳隨風的天虹問心劍。
「二則便是天泉老人的天泉洗心劍。
「所以,我那會就對你的身份產生了些許的懷疑。」
蘇陌盯着火光,輕聲開口:「尤其是當你周身傷勢痊癒之後,那一副如同初生孩童的模樣,更是讓我對此展開聯想。只是那會……我其實還不能確定。」
「你是從冷月宮開始,確定了我就是萬藏心?」
萬藏心眉頭微微蹙起。
蘇陌點了點頭:「因為那一日,你的眼神出現了變化。而那一日發生了什麼?」
他說到這裏,看向了萬藏心:
「柳隨風挑戰三宮主,以天虹問心劍挑戰的。
「天虹問心劍,叩問心門。
「倘若……你真的是萬藏心,因為修煉天泉洗心劍的關係,洗淨了心中塵埃,忘記了前塵往事。
「那這叩問心門,若是讓你記起了什麼,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萬藏心聽到這裏,不禁嘆了口氣:
「那是我也未曾想到的機緣。
「我以生死洗心台,本是機緣巧合。
「倘若不是被胡三刀救下,倘若不是之後又遇到了你跟小司徒。
「倘若……不是因為你們心懷俠義。
「願意為我了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耗費心血和內力。
「我早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那一日,冷月宮前,望月台上,柳隨風挑戰三宮主。
「我因為心境靈台空明的關係,下意識的跟着柳隨風模仿他的天虹問心劍。
「卻因為劍招有感,叩問心門。
「這才想起了前塵往事。
「而這其中,也是因為柳隨風領悟了另外一劍。
「否則的話,單憑他的第一劍,我雖然勉強回憶起了一些東西,卻仍舊是差了一籌。
「一直到第二劍出手,我這才幡然醒悟,找回了真我。
「說起來,當真是僥倖至極。」
這也是為什麼,今夜在那院落之前,哪怕他殺意深重,不惜用出天泉洗心劍最強的一招,也要將那假的萬藏心當場殺死。
可當蘇陌擋在他的面前時,他仍舊將那十成的功力,收回了大半。
他身上的傷勢,其實大部分都是那會落下的暗傷。
只是……不論他要做什麼,他都不想去傷蘇陌分毫。
這無關於武功強弱,只是因為,他不能去恩將仇報。
蘇陌笑了笑:「這許就是天意,天不絕你萬藏心!」
萬藏心的眸光之中卻並無多少喜悅之色。
只是輕聲說道:「許是因為,老天也知道,我尚且有罪孽未還,所以……還不許我死。
「如此方才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的意外,讓我在瀕死之間,再獲新生,償還其罪。」
蘇陌聽到這裏眉頭微微揚起:
「罪?」
「實不相瞞,我……」
萬藏心的話剛說到這裏,蘇陌忽然眉頭微微皺起。
伸手止住了萬藏心要說的話,緊跟着探手一揮,直接將那火堆熄滅。
寂靜之中,萬藏心也聽到了腳步聲匆匆而至。
片刻之間就已經到了這山洞之前。
光是聽腳步聲,來人卻是不少。
只是當中還伴隨着細微的吱嘎吱嘎聲響,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兩個人不去做聲,冷眼旁觀,就見到幾個人影眨眼從山洞入口進來。
卻是四位姑娘,抬着一頂軟轎。
吱嘎吱嘎的細微聲響,則是軟轎忽閃之間發出的細微雜音。
蘇陌和萬藏心頓時一愣。
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見到小司徒。
正要現身一見,就聽到那四位姑娘中的一個人開口說道:
「公子,姑且在此地暫避一時吧。」
「四位姐姐,你們莫要理會我了。
「將我放在這裏,你們各自……逃命去吧。」
小司徒的聲音卻並不太好,言語之間仿佛極盡忍耐。
「不可!」
四位姑娘同聲開口。
「可現如今,身後尚有追兵,而我……而我這模樣……
「卻已經是無力回天。
「你們莫要為我,枉自犧牲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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