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西樓外,諸位長老面面相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又都看向了楚秋雨還有魏紫衣。
其中一位忍不住開口:
「咳咳,秋雨,裏面的那位當真是懸壺亭出來的弟子?」
楚秋雨無奈一笑,只好又點了點頭。
自從回到這寒西樓以來,長老們這已經詢問好幾次這個問題了。
方才眾人回來之後,幾位長老當即就準備出手給三宮主療傷。
楚秋雨就趕緊說出了小司徒的身份。
幾位長老一聽是從懸壺亭出來的弟子,哪怕他尚且年輕,卻也不敢小覷。
當即便請小司徒出手。
小司徒答應是答應了下來,卻順勢關上了寒西樓的門。
這會功夫,寒西樓內除了三宮主,小司徒,還有那四個姑娘之外,便只有蘇陌了。
就連魏紫衣都被趕了出來。
這種情況之下,卻也難怪幾位長老會多問兩句。
此時又聽到了楚秋雨肯定的答案之後,幾位長老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這都已經兩個時辰了……」
「是啊,足足兩個時辰,一點動靜都沒有。」
長老們似乎都有些擔憂。
魏紫衣忍不住說道:「長老們不用擔心,小司徒醫術高明,我親眼所見。而蘇總鏢頭內功深厚,料想天虹問心劍的劍氣固然厲害,也絕對難不住他們。」
「嗯。」
幾個人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
卻也忍不住往寒西樓內觀望。
魏紫衣本來還以為她們是在關心自己師傅的傷勢。
沒想到忽然有一位長老跺了跺腳:
「太可惜了。」
「就是,懸壺亭弟子施展手段,咱們竟然看不到!」
「倘若是能夠偷師一二……」
「不如此事之後,咱們再尋這位小公子請教?」
魏紫衣:「……」
楚秋雨:「……」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無語搖頭。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眼看着她們恨不得在寒西樓的窗戶上,戳個窟窿往裏面偷窺。
魏紫衣連忙制止,楚秋雨也趕緊規勸。
長老們這才嘆了口氣,強忍着這貓爪狗刨的心態,靜靜的在外面等候。
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
眼看着旭日高升,正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呢,就忽然感覺到寒西樓內迸發出了一縷強橫旳劍氣。
門前眾人當即分開兩邊。
緊跟着就聽到劍鳴之聲嗡鳴而起,伴隨着嘩啦一聲響,寒西樓的大門頓時被這劍氣斬碎。
氣勁歸於虛空,消散無形。
眾人順着門洞往裏面看,就見到小司徒坐在一邊的軟轎之上,正探手隔空取下三宮主身上的銀針。
蘇陌則站在三宮主的身後,手掌抵在了三宮主的後背上。
此時三宮主左臂舉起,左手中指的中沖穴,隱隱有血珠滴落。
而就在此時,三宮主嚶嚀一聲,卻是睜開了雙眼。
抬頭看了一眼寒西樓的大門,然後回頭看了蘇陌一眼:
「得賠。」
「……」
蘇陌嘴角一抽,忽然覺得當年自己那便宜老爹對她避而不見,似乎不是沒有道理的。
「三宮主。」
「師傅。」
門前眾人見此,趕緊沖了進來。
三宮主輕輕擺手,不等他們激動就已經說道:「別喊了,本座沒死,用不着招魂。」
她輕輕舒展了一下肩膀:「倒是神完氣足,不像是受了傷的模樣。」
「表象而已。」
小司徒在邊上說道:「一會我會給宮主開個方子,宮主可以着人按方抓藥。連吃七日,內傷定然可以全部復原。」
「嗯……你是?」
三宮主有些納悶的看了小司徒一眼。
小司徒一笑,將自己的來歷說了一下。
三宮主頓時一驚:「原來是懸壺亭的行走,倒是失敬了。」
她敬的當然不是小司徒,而是小司徒背後的懸壺亭。
小司徒連稱不敢,又道了一聲得罪,拿了三宮主的手腕,重新號脈之後,這才點了點頭:
「那就請三宮主,於這幾日之間,好好養傷吧。七日之後,定當全數復原。」
「好,多謝了。」
三宮主雲九郢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在場眾人,輕輕的擺了擺手:
「行了,不用在這裏圍着了,該幹嘛幹嘛吧。本座死不了……」
只是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之中,帶着幾分誰也聽不出來的落寞。
眾人見她當真大好,也就不再多言,除了魏紫衣之外,餘下的人全都退下。
小司徒見狀也告辭離去,三宮主則說道:「紫衣,你跟着這位懸壺亭的小大夫去一趟,他說要給我寫個方子,一會你拿回來。」
「是。」
魏紫衣開始的時候尚且不疑有他,然而當蘇陌準備也跟着離開的時候,卻被三宮主叫了下來:
「你先等等。」
這讓魏紫衣微微一愣,在蘇陌和自家師傅的臉上一一掃過之後,滿臉狐疑之色的離去。
寒西樓內,一時之間又只剩下了蘇陌和三宮主。
蘇陌輕輕抱拳:「不知道前輩留下晚輩,有何吩咐?」
「嗯……」
三宮主看了蘇陌一眼:「你仿佛對本座很不耐煩?」
「……前輩誤會了,晚輩決計不敢。」
「不敢,而不是沒有。」
三宮主輕輕搖頭:「你是因為我時時要給你求娶一位姑娘,所以才故意對我不假辭色的嗎?」
「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陌索性也就承認了:「蘇某已經心有所屬,所以希望前輩莫要再以此打趣。」
「哈哈哈。」
三宮主哈哈大笑,結果臉色驟然一變:「我呸!」
蘇陌嘴角抽搐,心說這哪裏是什麼江湖前輩?
根本就是個臭流氓啊。
「你爹昔年如此,你也是這樣。倘若你爹當年稍微活泛一點,又何至於蘇氏一門,代代單傳,這千傾地一根苗,好玩不成?」
蘇陌啞然無語,他發現這人說話,自己每每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
下一刻,卻忽然見到三宮主長長的嘆了口氣:
「今日,我本以為必死無疑了。死生之間,有大恐怖,可與我而言,卻也不過如此。
「我本想着,如果就這麼死了,倒也無妨。結果卻又偏偏被你給救了下來。
「既然仍舊活着,說不得便是你爹的在天之靈,不讓我死,想要讓我多看着你點。
「你父母雙亡,身邊再無可以照顧你的人,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我卻不能讓你走你爹的老路,畢竟萬一你就一個妻子,她回頭生不出來兒子怎麼辦?」
蘇陌只聽的目瞪口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同時警惕之心也起來了:「前輩到底……意欲何為?」
「這你就不用管了。」
三宮主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輕輕點頭:「還別說,這天虹問心劍確實是非同尋常。交手之中,我被他的劍意逼迫,直扣心門,以至於心境破碎。如今卻也有點不破不立的味道……
「反而是讓我想通了不少的事情了。」
「你都想通了什麼?」
蘇陌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並且感覺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並不是很好。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
三宮主笑了笑:「不過,這以後你就知道了,行了行了,你也不用候在邊上了,自去就是,本座得稍微休息一下了。」
蘇陌一時之間吶吶無言,只好告辭退下。
等走出寒西樓的時候,卻見到幾位長老竟然又來了。
看到蘇陌之後,當即抱拳說道:「蘇總鏢頭,那位玉柳劍心還沒走,說是有要事與你分說。
「如今正在新月樓內等着呢……」
「哦?」
蘇陌微微沉吟,便點了點頭:「我和柳莊主,確實是舊識。他既然有事找我,卻不知道冷月宮方不方便?」
「這自無不可,我來給蘇總鏢頭帶路。」
那長老說完之後,伸臂做引:「請。」
「多謝。」
……
……
新月樓內,柳隨風端坐不動。
雖然是比武勝了,然而這一戰對他來說並不輕鬆。
三宮主的劍法極為凌厲,無論是先前用的亂世飛星,還是後來所用的劍法,都極盡精妙之能事。
他仗着從中所得,以戰養劍,方才凝聚出了第二劍。
這才能夠得勝。
然而真正以劍法論輸贏的話,其實只是一個平分秋色。
三宮主不是敗在了劍法上,是敗在了心境上。
柳隨風此時趁着等候蘇陌的功夫,默然調整內息,同時也在心中將這一戰重新復盤,體會得失。
正有所得,睜開雙眼便見到了蘇陌。
「蘇總鏢頭。」
柳隨風站起身來,微微抱拳。
「玄機谷一別,柳莊主別來無恙?」
蘇陌一笑。
「……挺好。」
柳隨風點了點頭,他是不善言辭之人,說完之後看了那位冷月宮的長老一眼,沉吟了一下,這才抱拳說道:
「多有得罪。」
「柳莊主不必在意。」
那位長老搖了搖頭:「便如同三宮主所言,咱們冷月宮贏也贏得,輸也輸得。你們光明正大交手,勝負輸贏哪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柳莊主請坐吧。」
她伸臂做引,然後對蘇陌說道:「周圍的弟子都已退下,你們可以在這裏暢所欲言,在下先行告退。」
「有勞了。」
蘇陌點了點頭,等那位長老走了之後,他這才來到了柳隨風旁邊坐下。
「柳莊主,許久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天虹問心劍又有精進,讓人佩服。」
柳隨風卻搖了搖頭:「不過是機緣湊巧而已……
「玄機谷一晤之後,我回到了玉柳山莊,重新整理所得,感覺心頭隱隱有所領悟。
「然而閉關許久也未曾得見真解,勉強畫出一招雛形,卻又似是而非。
「我那會便知道,這一劍之中,尚且欠缺了實戰的磨礪。
「此後,萬藏心邀我於天衢城一戰,卻是順遂了我的心意。
「不過……左右既然要入東城一趟,為何不來找一找七大門派?
「東城七派,皆為高手,以此磨礪劍鋒,正是恰到好處。
「便有了如今這一趟。」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方才見你與三宮主交手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你果然是打着以戰養劍的念頭來的。
「如今兩劍已出,天衢城之戰,怕是勝負早定了。」
「……」
柳隨風卻是眉頭輕輕皺起:「說起這個,這便是我想要見你一面的原因。」
「哦?」
蘇陌看了柳隨風一眼:「還請柳莊主明示。」
柳隨風略微沉吟,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半晌之後,他從袖口之中取出了一件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蘇陌看看這東西,然後看了看柳隨風。
「這……此物不是讓柳莊主好好尋一處珍藏嗎?」
這桌子上放着的,不是別的東西,卻是讓日玄機洞內,柳隨風一劍斬碎玉晴觀山圖後,從中掉出來的那一卷……金絲地圖!
柳隨風聞言沉默了一下,這才開口說道:
「玄機谷一戰激烈非常,我被他們以幽泉真經之中記載的秘法,險些煉製成了血奴。
「此後與血海部之主一戰,更是耗盡心力。
「如此,當我返回玉柳山莊之後,痛定思痛方才有所感悟,想到了劍法之中的更多變化……」
「……所以呢,這東西又是怎麼回事?」
蘇陌看了柳隨風一眼。
「忘了。」
柳隨風說完之後,也不好意思看蘇陌。
仿佛是有點愧疚。
蘇陌險些倒吸了一口冷氣,簡而言之,這人從玄機谷回到了玉柳山莊,沉迷於天虹問心劍的劍招變化之中,只顧着參悟劍法,卻早就將這金絲地圖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這也能行?
他看着這柳隨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隨風也知道這事自己理虧。
玄機谷內的時候,他對此還極為重視。
不過在玄機谷內療傷那會,他不是還沒有想到天虹問心劍又有變化嗎?
事實上,一直到回玉柳山莊的路上,蘇陌跟他說的那個法子,他也翻來覆去的考慮應該如何施展。
結果等回到了玉柳山莊之後,就把這事給忘了個乾乾淨淨。
甚至,連玉柳山莊都被他給忘了。
腦子裏只剩下了劍招變化,余者一切,已經跟他全然沒有關係了。
等到他再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東城。
好在這金絲地圖他一直隨身攜帶,縱然是換衣服的時候,也不忘拿出來,重新貼身藏好。
不過……那會便如同是肌肉記憶一樣。
只記得有個東西得貼身藏着,卻忘了這東西是啥,幹嘛用的。
蘇陌看了柳隨風良久,這才嘆了口氣:「所以,你要跟我說什麼?」
「……還是想要請蘇總鏢頭,幫忙保管此物。」
柳隨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了,理虧之下,多少有點沒臉見人的意思:
「此去天衢城,我別無所求,只擔心此物有失。」
蘇陌聞言眉頭一揚:「萬藏心當真如此了得?」
「他不是我的對手。」
柳隨風忽然的一句話,卻是讓蘇陌眉頭微微揚起。
念頭轉動之間,恍然大悟:「你要去幽泉教?」
「蘇總鏢頭,當為我的知己。」
柳隨風也有些驚訝的看了蘇陌一眼,沒想到竟然這麼容易就被蘇陌看穿他這一行的目的。
「你既然說萬藏心不是你的對手,便說明你在這之後,還有要事要做。
「天衢城本就是正魔交戰之處……既然萬藏心不是你的對手,那你的對手難道是七大派不成?
「而那三家魔教之中,你和幽泉教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這我要是都看不破的話,還出來混跡什麼江湖?」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不過柳莊主,你可是想好了?」
「嗯。」
柳隨風點了點頭:「這一趟我劍指東城,本就是為了幽泉教而來。而前不久,我曾經見過萬藏心,他不足道哉。」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語氣更是沒有絲毫的狂傲之處,但是這話卻又狂的沒了邊。
蘇陌一時啞然,心中卻是泛起了思量。
他這一路走來,也見過了一些東西,心中也有一些考量。
正沉吟之間,耳邊又傳來了柳隨風的聲音:
「我知道此事其實是難為蘇總鏢頭了,當日玄機洞內,蘇總鏢頭便對此物避之如蛇蠍。
「可事到如今,我實在是別無他法可想。
「本心考慮,倘若到了天衢城之後,仍舊沒有辦法處置此物,就尋一處水源,將其投入其中。
「今後此物順着水流輾轉東荒,無論是落到了誰的手裏,都算是機緣所致。
「只是此舉卻也有嫁禍於人的嫌疑。
「卻沒想到,上蒼垂憐,竟然在這冷月宮內得見蘇總鏢頭,這才有了這不情之請。」
說完之後,站起身來,躬身一禮。
蘇陌連忙將他攙扶起來:「柳莊主言重了……當日玄機洞內,我確實是不想沾染這其中的麻煩。
「不過現在,卻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他說話之間,將那金絲地圖收起,捲入了腰間,這才說道:「柳莊主,這件事情我應下了。」
柳隨風呆了呆,他都沒想到,蘇陌竟然真的能夠答應。
當即顧不上別的,又連聲道謝。
蘇陌卻是擺了擺手,讓他莫要着急道謝,繼續開口說道:
「只是這幽泉教,柳莊主還得三思而行,其中或許尚且有些許波折……」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3s 4.023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