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怎麼是我?」
來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好像磕了一下。
瞅了眼掌心,發現沒有血跡,這才鬆了口氣。
忍不住瞪了蘇陌和魏紫衣兩個人一眼:
「不看清楚來人是誰就動手,是不是有點冒失了?」
「……誰能想到,以前輩的身份,竟然會在暗中窺探?」
魏紫衣不甘示弱。
來人頓時語塞,吶吶的說道:
「這不是剛好遇到了嗎?
「陌兒,魏姑娘,好久不見。」
蘇陌和魏紫衣對視一眼,這才躬身一禮,蘇陌輕聲開口:
「見過段師叔。」
「見過段前輩。」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紫陽門段松。
也是蘇天陽的師弟。
上一次得見此人,還是在東城的時候。
如今確實是可以說得上,好久不見。
段松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別客道了。」
蘇陌則是笑道:
「段師叔怎麼忽然來了落霞城?
「大半夜的不找地方睡覺,還有閒情逸緻,在這裏盯着咱們兩個?
「要不,一會去紫陽鏢局住下吧,也好讓小侄略盡地主之誼。」
「沒那功夫……」
段松看了蘇陌一眼:
「我這一趟,是專門為你而來。」
「為我而來?」
蘇陌眉頭一揚:
「段師叔是怎麼知道,小侄折返東荒的?」
「啊?」
段松愣了一下:
「你這個問題問的好像有點刁鑽,我也不知道啊……
「你太師父告訴我的,讓我過來給你傳個口信。」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什麼口信?」
「你太師父讓你,九月初九的時候,去一趟紫陽門。」
段松神色鄭重的說道:
「他有要事與你詳談。」
「要事?」
「話是這麼說的,但到底是什麼要事,他老人家也沒告訴我,我自己估摸着,八成是他想你了。」
段松笑着說道:
「這才讓我急匆匆趕來一趟,沒想到,進城沒多久,就看到你們兩個親親我我的……
「嘖嘖,九郢若是見到這一幕,必然欣喜。
「倒是沒想到,不需要春……咳咳咳……不需要我們的幫助,你們就能走到一起。
「你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可別像你爹一樣,那般不識時務。」
「……」
蘇陌乾笑一聲:
「有勞諸位前輩費心。」
「行了,廢話我也不多說了,這就先走一步。」
段松說道:
「我這邊還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等他日有暇,我再去你紫陽鏢局,好好的吃喝幾日。
「你小子,現如今家大業大,不吃大戶屬實是可惜了。」
說完之後,也不停留,腳下一點,凌空而去。
他來去飄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半點留戀也無。
卻不知道,這是要跑去何處?
魏紫衣凝望段松背影,良久之後,眉頭緊鎖:
「紫陽門……」
語氣之中略顯猶疑,忍不住抬頭看了蘇陌一眼:
「九月初九的紫陽門,到底會發生什麼?
「李老前輩讓你這個時間去,莫不是打算……與你開誠佈公?
「亦或者……圖窮匕見?」
蘇陌將這話聽在耳朵里,卻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倘若圖窮匕見,當不至於這般直言相告。
「他們既然能夠知道,我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則說明耳目遠比想像之中的還要深。
「既有耳目,又着重提到了九月初九。
「說不得,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九月初九發生在紫陽門的事情,是瞞我不過的。
「如此一來,我難免會去一探。
「到時候設伏就是,何必千里迢迢讓段松前來傳訊?」
「所以,你更傾向於前者?」
魏紫衣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搖了搖頭:
「萬般無定數,且行且看。
「無論是什麼情況,終究會有個結果。
「走了,先送你回家。」
「恩……」
魏紫衣跟在蘇陌身邊,也沒了繼續打情罵俏的心情,只是走了兩步,又忍不住說道:
「這一趟,你打算帶誰去?」
蘇陌聽到這個,又有些沉默。
沉思了一會之後,這才說道:
「你小雲姐和孩子,都得在家中。
「白虎留下保護她們的安全。
「小司徒武功雖然不錯,但是在這一次的事情上,恐怕也難說能夠幫得上忙。
「帶太多的人……屬實沒有必要。
「還不如,我自己獨自動身,還能快去快回。」
「我跟你一起去吧……」
魏紫衣低聲開口:
「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哈哈哈。」
蘇陌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自然不會給我添亂。
「只是……這麼一說之下,我倒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打算自己去看看。
「紫陽門和我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份因緣,便由我親手梳理一番。」
魏紫衣輕輕點頭,雖然不願,卻也不違背蘇陌的意思。
只是蘇陌看她一眼之後,忽然又笑了:
「不過,你也可以隨我一行。
「還是跟當年一樣,去一趟冷月宮。
「只是這一次,你要先留在冷月宮中。
「等我紫陽門事畢之後,就回去接你同返。」
「好!
」
魏紫衣頓時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能夠陪在蘇陌身邊同行一路,魏紫衣也可以心滿意足。
兩個人說話之間,城主府已經就在眼前。
到得門前,卻發現,大門正大敞四開。
門前有兩隊人馬,分列兩側,顯然正在等候什麼。
魏紫衣眼見於此,不禁臉色一紅,回頭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倒是坦然,和她一起來到跟前。
就見到有人匆匆趕出,看了一眼魏紫衣,眸子裏全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小姐回來啦。」
「黃管家。」
迎出來的這位,自然就是城主府大管家黃遠。
當年城主府一戰,他受傷不輕,如今自然是早就已經好利索了。
幾年不見,又添富態。
滿臉笑容可掬的跟蘇陌見禮。
繼而開口說道:
「夫人已經久候多時了。」
蘇陌啞然一笑:
「只怕是沒少罵我。」
黃遠乾笑兩聲:
「蘇總鏢頭玩笑了,怎會如此?
「咱們可馬上就算是一家人了。」
「誰若是將我的女兒帶走好幾年,回來之後,這孩子還不回家,跑到人家吃喝一場,一直到晚上才回來。
「哪怕我明知道她沒有危險,也會在家中罵娘。」
蘇陌笑着說道:
「此次確實是失禮了。」
黃遠也不跟他爭辯,事實上蘇陌也沒說錯,花前語在家裏確實是都囔了兩句。
她是落鳳盟的大盟主。
執掌落霞城,位高權重。
其他的地方不敢說,至少落霞城這一畝三分地上,發生了什麼她必然是清清楚楚。
碼頭上白日裏的一點騷亂,不過片刻就傳入了耳朵里。
知道是自己的閨女回來了,當即趕緊精心打扮了一下,就在家中等着……
結果,眼瞅着日頭西斜,不見人蹤。
又眼睜睜的得見新月萌生,仍舊沒有看到人影……
這哪裏會有不怒的道理?
可縱然如此,也是留着門戶,大開家門,等着女兒回來。
而走到這裏的時候,魏紫衣的心中也有些忐忑。
近鄉情怯之感,初時都被蘇陌吸引,如今倒是泛起了心思。
在黃遠以及一行下人的引領之下,兩個人來到了城主府正廳之內。
廳堂之中,也是燈火通明。
卻頗為安靜。
跨步入了大門,就見到一個女子正坐在為首之處,一身白衣鋪散,跟前放着一張茶几。
茶几之上有爐有壺有杯。
她撩開衣袖,伸手提壺,正在泡茶。
香氣滿溢廳堂,而這茶香,也讓人心頭莫名安寧。
到得此時,魏紫衣方才喃喃開口一聲:「娘。」
坐在那裏的女子,手微微抖了一下,抬頭看了魏紫衣一眼,這才輕輕一笑:
「好了?」
數年不見,第一句話便是擔憂魏紫衣的身體。
魏紫衣連忙點頭:
「好了,去外公那裏,尋來了燃木甲。
「又有……」
本想說又有跟蘇陌同修金風玉露靜心功。
但是這話到了嘴邊,又給咽回去了。
多少有些難以啟齒。
花前語聽到這裏,方才徹底鬆了口氣,連忙問道:
「你外公……可還安好?」
「好着呢。」
說到這個,魏紫衣就樂了:
「他老人家能吃能喝能打能罵,一甩打白鬍子,下手那叫一個黑。」
她說的有趣,花前語下意識的想笑。
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的當口,卻又眼眶一紅:
「我離家時……他青絲仍在,如今卻已經是白髮皚皚了啊。」
說到這裏,屬實是有些忍不住,用衣袖輕輕抹了抹眼淚,抬頭看了蘇陌一眼:
「讓蘇總鏢頭見笑了。
「我離家多年,半輩子扔在了東荒。
「非要說的話,便是虧欠了家人良多。
「如今聽得老父年邁,心中着實難受……」
蘇陌連忙說道:
「大盟主哪裏話。」
「還叫我大盟主?」
花前語看了蘇陌一眼,笑着說道:
「既然未曾成親,便叫我一聲伯母吧。」
「……是。」
蘇陌點了點頭:「伯母思念父親,本就是人之常情,無甚可笑之處,反倒讓人唏噓。」
「哎……」
花前語嘆了口氣,又看了蘇陌一眼:
「這一行,多虧你了。
「若是沒有你的話,紫衣只怕是危險。
「到天齊島的事情,可曾順利?
「他外公和兩位舅舅,當不曾慢待於你吧?」
「那自然是不敢的。」
不等蘇陌開口,魏紫衣這邊就已經搶話。
「不敢?」
花前語一愣,齊家在南海威勢可不小。
蘇陌雖然貴為東荒第一高手,但是有魏紫衣這一層關係在,難道蘇陌還能跑到齊家喊打喊殺不成?
哪裏會有什麼敢或不敢的說法?
只是想到這裏,臉上也不免有些緊張:
「難道……蘇總鏢頭去了南海,我爹當真還記恨我當年離家不歸之事,所以,為難於你們了?
「你……你是將他們都給打服了?
「從他們手中搶走了燃木甲?」
這一瞬間,花前語的腦子裏就已經勾勒出了小劇場。
魏紫衣連忙擺手:
「什麼跟什麼啊……
「才不是這麼回事呢,只是南海的事情,說來話長,你得聽我慢慢跟你說。」
花前語聽到不是起了衝突,這才放下了心。
當即一笑,招呼兩個人過來喝茶,邊喝邊說。
魏紫衣卻有些手舞足蹈。
雖然口口聲聲叫蘇陌做蘇老魔。
但是蘇陌每得到一份成就,她都與有榮焉。
花前語也是聽的一愣一愣的。
沒想到蘇陌他們去了南海,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南海盟和齊家之亂,龍王殿趁虛而入,歸墟島伺機而動,又有各種算計加身。
於這亂局之中,鼎定乾坤。
又在武神殿前,一統南海。
這南海至尊,可謂是實至名歸。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事無巨細的情況下,得說幾個時辰也說不完。
魏紫衣專挑重點,也說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將前因後果給花前語整理了一遍。
花前語這才明白……如今自己的爹還有兩個兄弟,全都是蘇陌的手下了。
想到這裏,她站起身來,躬身一禮:
「這倒是我的失禮了,至尊當面,未曾見禮,還請贖罪。」
蘇陌連忙避讓開來,不受此理,一時也是有點哭笑不得:
「伯母這是做什麼?
「南海是南海,如今咱們人在東荒,卻是與那無關了。」
「恩……」
花前語點了點頭:
「也好,既然有你這話,那就說些與咱們都有關聯的東西吧。」
「伯母直說就是。」
「什麼時候成親?」
花前語看向蘇陌:
「我這閨女我心裏清楚,她隨着你走了這麼久的路,回來之後,家都不回,先去你那。
「可見你對她已經今時不同往日。
「既如此,卻不能繼續這般無名無分的拉扯下去。
「你覺得這話可是在理?」
「在理。」
蘇陌點了點頭:
「只是如今小侄尚且還有要事在身。
「成親之事,只怕還得暫緩幾日。
「待等小侄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做完,定然八抬大轎迎娶紫衣過門。」
「要事?」
花前語一愣:
「你如今都已經是南海至尊,還有什麼要事要做?」
她倒是沒想過這是蘇陌的推托之詞,只是覺得意外,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
「落鳳盟雖然不比南海,但也有可堪一用之人。
「你若是需要做事,咱們自當任你差遣。」
蘇陌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更是說來話長。」
不等花前語決定要不要繼續追問,蘇陌這邊就已經緩緩開口。
他挑挑揀揀,大概的將情況說明。
什麼御前道,什麼驚龍會,跨越數百年的組織,跟大玄王朝之間的千絲萬縷。
這情況說起來,哪怕蘇陌專門挑選了一些根莖來談。
也讓花前語聽的臉色凝重至極。
一直聽到第三驚東門庸設計滅驚龍會滿門,更是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這裏面的交手,縱然是她也感覺如履薄冰,如臨淵而行。
最後知道蘇天陽還被冰封在了那玄陰窟內。
等着蘇陌去大玄武庫尋找不死丹相救。
她這才恍然大悟。
待等蘇陌說完之後,她輕輕的出了口氣:
「竟然有這種事情……
「你也着實是不容易啊。」
「確實是不容易。」
魏紫衣在一邊說道:
「不過,雖然是不容易,但也收穫了南海和西州兩地。
「他現如今獨佔半壁天下,要說當今之世,誰最位高權重,便是他了……」
花前語聽到這裏,一時之間也有點麻爪了。
從東荒離去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第一高手。
這會卻真的成為了蓋世豪強。
武功勢力,天下第一。
再看自己的閨女,忽然感覺自己這是不是高攀了?
只是再想到蘇陌面臨的事情,不禁眉頭緊鎖:
「大玄武庫,玄機扣一類的,一直以來都只是傳說。
「我雖然一直聽說,但是卻還從未見過。
「這……這一時之間,卻該去哪裏找啊?」
「伯母放心。」
蘇陌一笑:
「七枚玄機扣,如今已經盡數落入我手。
「待等我東城一行之後,便啟程前往大玄腹地。
「此行結束之後,回來我就迎娶紫衣過門。」
「……找全了?」
花前語呆了呆,感覺自己好像是在聽神話。
不然的話,這神話里的東西,蘇陌是怎麼拿到手的?
但是轉念一想,驚龍會這種組織都滅了。
蘇陌獨佔半壁天下,能夠拿到玄機扣,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她總感覺,這事情之中,似乎還藏了一些說不清楚的東西,讓她有種古里古怪的感覺。
想了一下之後,她輕輕點頭:
「大玄腹地,危機難測,乃是天底下第一凶地。
「你此行需得萬分小心,不可有絲毫大意。
「有任何需要,盡可以直言,落鳳盟雖然力弱,但力所能及之處,自當傾力而為。」
蘇陌當即點頭。
表示自己絕不會跟落鳳盟客氣。
而此時,魏紫衣則問了一句:
「爺爺睡了嗎?」
花前語聞言看了魏紫衣一眼,輕輕一嘆:
「想來是睡下了。」
「恩?」
魏紫衣聽出花前語話語之中隱藏的情緒,不禁問道:
「爺爺怎麼了?」
「他……快不行了。」
花前語輕輕嘆息:
「當年一戰,他身遭重創。
「這兩年,身體每況日下。
「用盡了珍惜良藥,也難以挽回頹勢。
「你若是回來的再晚幾日,只怕……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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