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邊的『鐵掌』冷哼了一聲:
「但是他說的也不算錯,確實是下三濫的手段。
「咱們兩個這歲數,對付一個孩子,用這種手段,可不算光彩。」
「這倒也是。」
黑刀連連點頭:
「這事傳揚出去,難免讓人小覷了咱們鐵掌黑刀。
「既如此……」
「既如此,那就莫要傳揚出去了。」
鐵掌瞪了黑刀一眼:
「還不趕緊殺人?」
「殺殺殺!!」
黑刀一縮脖子:
「這就殺……」
話音落下,舉步上前就要殺人。
手中黑刀一展,他刀法走奇詭之道,哪怕知道蘇晨已經身中劇毒,也不曾有半分小覷,行刀飄忽難測,匪夷所思。
眼看一刀落下,蘇晨便要人首兩分。
卻見銀光一閃,叮的一聲響。
這刀至半途,竟然硬是讓人給擋了下來。
沈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蘇晨跟前:
「諸位怕是忘了,這裏可不僅只有這蘇晨一人……」
「九月劍法?」
鐵掌見此頓時臉色一變:「你家大人可是姓沈?」
「姓沈的王八蛋!?」
黑刀聽到這話更是臉色大變,眸子一閃,想都不想,接連三刀。
一刀狠過一刀,一招快過一招。
沈妍於年輕一輩雖然是當之無愧的高手,然而面對這江湖前輩,這般手段詭譎的刀法,一時之間也是只有招架之力,難有還手之能。
只能是仗着九月劍法精妙玄奇,這才勉強維持局面。
本是想一邊抵擋,一邊讓這蘇晨先走。
雖然是江湖相逢,但都是俠義道中人。
她時不忍看蘇晨這一身武功,一腔俠義,平白的被奸人暗算身死,想要捨身相救。
卻沒想到這黑刀看出自己來歷之後,出招絕不容情。
如今勉強抵禦,已經是艱難,哪裏還有功夫讓蘇晨離去?
只盼着他有點眼力,看出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知道趕緊脫身……
這念頭至此,忽然就覺得虎口一疼,手中長劍一偏,險些脫手而出。
再抬頭,黑色刀芒已經就在頭頂。
眼看着就要斃命於當場。
就聽得呼啦一聲響。
黑刀口中頓時發出『欸呦』一聲:「你打我!?」
言語之中充滿了不可敢相信,以及委屈。
沈妍死裏逃生,抬頭望去,就見到那鐵掌站在黑刀跟前,黑刀坐在地上,抬頭看向鐵掌的目光,全都是憤憤。
倒是那鐵掌面色複雜的看着自己。
此時更是輕聲開口:
「你爹……你爹他還好嗎?」
沈妍:「???」
蘇晨倒是恍然大悟:
「原來……鐵掌前輩竟然跟沈前輩是舊情……咳咳,舊識?」
這話出口,頓時引得黑刀和那沈妍同時對其怒目而視。
蘇晨連忙住口,做出一副傷重難受的表情。
沈妍一時於心不忍,可是再回頭看那鐵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話才好。
就聽到鐵掌嘆了口氣:
「那年,春光正好,他俠義年少,鮮衣怒馬……」
「你……你還是忘不了他!!」
黑刀聽到這裏,就已經聽不下去了:
「我們夫妻多年,竟然……竟然……哎呀,我不活了啊。」
說話之間,就要拿刀抹脖子。
血袍男子看到這裏,臉都黑了,他找這兩位過來是助拳的。
怎麼還助自殺一個?
而且,如今這情況,也不知道是該攔着還是不攔着?
誰知道鐵掌是不是就盼着他丈夫死呢……
這,這該如何是好?
再抬頭看那蘇晨,臉色更是發沉。
蘇晨這人出身厲害至極,一身武功更是精妙,如今好容易利用積雪藏毒,借他那周流神功讓其中毒。
將其逼入絕境,這是千載難逢,絕無第二次的良機。
這般耽擱下去,只怕難說結果如何,不能這樣了,必須得殺了他以絕後患。
想到這裏,他正要出手。
就聽到鐵掌忽然一笑:
「只可惜,如今時移世易,我年華不再,他也另娶他人……
「說不得,連我是誰,他都不知道。
「再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卻終究不能讓他知道,我是這般人物。
「小姑娘,若是異地相逢,你會死……我終究不能見他後人,尤其還不是與我生下的。
「至於今日相逢,那就更該死了。
「你也算取死有道!」
「說來說去……跟沒說一樣。」
沈妍冷笑一聲:
「邪魔外道,出手就是,本姑娘怕你何來?」
血袍男子聞聽此言,頓時覺得老懷大慰,當即哈哈大笑:
「好好好,鐵掌前輩殺這女娃,黑刀前輩稍歇,在下這就殺了這蘇晨,以絕後患,今日之後,大家都有天大富貴!!」
「好。」
鐵掌也是大笑一聲,滿臉複雜,踏步向前,掌勢一起,直奔沈妍。
血袍男子則是直逼蘇晨。
倒是一直藏在一側的張金銅,此時耳根子一動,就聽到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當即連連點頭,只是最後卻又猶豫起來。
一時咬牙切齒,切齒咬牙,這才縱身而起,朝着那血袍男子讓出來的山洞快步跑去。
黑刀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只是這會他只想看妻子去殺老情人的女兒,哪裏會在意旁的事情?
血袍男子回頭凝望一眼,眉頭微蹙,卻也顧不上他。
此時他已經跟那蘇晨交上了手。
這兩個人一個身中劇毒,一個懷中抱着孩子,鬥起來一時也是難分難解。
就聽得血袍男子冷笑開口:
「蘇晨,你命數至此,已經再無活路。
「不如乾脆點,讓我送你一程。」
「就憑你……若非雪中藏毒,伱早就已經被我斃於掌下了。」
蘇晨哈哈大笑之間,卻又接連咳嗽,嘴角有鮮血滲出,勉強抬手抵擋血泡男子手段,又開口笑道:
「而且,你辛辛苦苦,收集九位嬰孩,想要成那九嬰血池,如今只怕是要功虧一簣了。」
「……哼,你連不會武功之人,都帶到了山上,可見已經是黔驢技窮。
「如今縱然是我失卻了九嬰血池,也不過是再費點手腳就是。
「帶等我神功大成……縱橫江湖,哈哈,只不過你姓蘇的已經看不到了。」
他話音至此,掌勢之間血光閃爍,化血神功運轉已然到了極致。
舉手投足,皆有莫大神威。
眼看着蘇晨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更是心花怒放。
只是打着打着,他卻有些迷茫。
怎麼不見那姑娘的慘叫之聲?
黑刀的笑聲好似從剛才就沒了動靜?
這蘇晨……怎麼打了這麼久,還是打不死?
正迷茫之間,一陣仿佛亘古永存的鐘聲,轟然響起。
他猛然抬頭,就見蘇晨身上隱隱泛起金光。
緊跟着兩手一抓一拿。
這招式他見過,這是大開陽散手。
大巧若拙,拙中藏巧。
乃是一門非比尋常的手段。
只是他素來不懼此功,當即下意識的去擋,卻不想,手掌一碰之下,好似碰在了烙鐵上,更仿佛觸及鐵山。
就聽得咔嚓咔嚓幾聲響,五指盡數斷裂。
緊跟着懷中一輕,那一直抱着的孩子,已經落到了蘇晨的手中。
至此,血袍男子這才如夢初醒。
猛然抬頭看向蘇晨:
「你……」
此時此刻,蘇晨站在當場,黑髮隨風飄舞,輕輕伸手探那孩子鼻息,半晌這才鬆了口氣。
低聲說道:
「睡得一點動靜都沒有,還以為你死過去了呢……
「這般大的陣仗都不曾將你驚醒,倒是有點家姐風範。」
「說誰呢?」
一個有些悶悶的聲音,從山洞口那邊傳來。
血袍男子聽到這個動靜,整個頭皮都炸了。
猛然回頭,就見到一個肥碩的身影,龍盤虎踞也似的坐在那裏。
光是看其身形,大概是得經過一番努力,這才能從山洞口鑽出來。
一邊的張金銅,都給擠得好像沒有了一樣。
黑刀鐵掌,一邊一個,被她按在地上,不像是按着一個人,反倒像是按着一個小雞仔。
兩個人用盡全力掙扎,竟然是連這大胖子的一根手指頭都扒拉不開。
沈妍站在一邊,只看得了瞠目結舌。
蘇晨見她,則是滿臉堆歡,再也沒有什麼白衣飄飄的氣質。
飛奔到跟前:
「大姐,真就是你來了。」
「臭小子……倒是會折騰。如今我堵在這裏,看他還往哪裏跑……累得我從東荒到北川,普天之下,除了爹之外,只有他了。」
這大胖子說話瓮聲瓮氣,氣勢如虹。
血袍男子聞言,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又看了蘇晨一眼:
「你……你沒中毒!?」
「我娘親出身自懸壺亭,我自幼是在藥缸里長大的,豈能怕毒?
「若是我真的被人下了毒,回家之後我娘是會打我的手掌心的。我都這麼大了……丟不起這個人。」
蘇晨輕笑一聲:「不過這計策早定,是算準了你手中必然有孩子做質。後來才知道大姐從東荒來北川幫我。
「早知道她來,也無需這般費力,讓她一口一個,把你們全吃了就是。」
「先吃你。」
大胖子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蘇晨這才一笑:
「你捨不得。」
「……所以你就恃寵生嬌?」
大胖子瞪眼。
「那又如何?」
蘇晨滿臉嬉笑,再無半分穩重。
「信不信我告訴你大哥,讓他收拾你。」
「大哥也來北川了?」
蘇晨臉色頓時一變。
「這倒沒有……」
大胖子撇了撇嘴,手上一使勁,就聽得咔嚓一聲響,那黑刀的骨頭直接給捏的稀碎。
這才空出手來,在身上摸索,片刻之後,掏出了一封信交給了蘇晨:
「爹給你的。」
「這……」
蘇晨連忙雙手接過,小心打開,一目十行之下,這才眉頭微蹙:
「爹讓我去處理天意會的事?
「可這個,不一直都是你和大哥在做嗎?這幫人手段厲害,我這本事都是半瓶水,到了跟前怕是難為……」
「怕個錘子。」
大胖子哼了一聲:
「你儘管去就是了,我當年和你大哥不也是你這般手段的時候,就出去磨鍊的嗎?
「至於我……我暫時去不得了。
「這一趟來北川幫你,回去之後就得閉關了。
「爹將鯨吞功糅合成大·法,這一門神功我已經修煉到頭了。
「如今正要去蕪存菁,融為一體。
「便好似甄姨那般,恢復正常女人家的身形……哎呀,想想就怪激動的。
「回頭定要讓娘親給我好生打扮不可。」
蘇晨聽完眨了眨眼睛:
「讓大娘給你打扮?你怕是找錯了人……」
「你是真的皮癢了吧?信不信我回去告訴娘?」
「大姐饒命!!」
蘇晨連忙求饒。
姐弟倆隨口閒話,卻是完全不將這血袍男子看在眼裏。
他眼珠子微微轉動之間,正想要趁機脫身。
卻忽然聽到那大胖子開口:
「對了,把你給忘了。」
話音至此,探手一拿,龍吟之聲頓時而起。
隱隱有龍象於其身後浮現,剎那間兩條龍形氣勁,纏繞而去,直接將這血袍男子籠罩其中。
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飛向了這大胖子。
血袍男子一時駭然,周身力道湧現,想要掙脫束縛,卻不可得。
只能眼瞅着那蒲團般的大手,一把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此間事了……我先走一步。」
大胖子甩了甩手,看了一眼一邊的張金銅,忽然微微點頭:
「這人我也帶走了,看着不錯,回頭扔到鏢局裏煉煉……」
「啊?」
蘇晨一愣,還想再說,就聽得一股狂風倏然而起。
大胖子沖天好似炮彈,一躍便是數十丈,身形雖然沉重,卻好似可以駕風,凌空虛渡,轉眼不見蹤跡。
「這……」
蘇晨抬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看了看那沈妍,這才勉強一笑:
「家姐行事,必有原因,許是跟這張金銅有緣?
「放心吧,這件事情我之後會好好問問的。」
「恩……」
沈妍點了點頭:「如此說來,你中毒是假,救人是真?」
「……是。」
「你帶張金銅來這,是為了掩蓋還有人手的事實?」
「正是。」
蘇晨笑道:
「其實早知道是我大姐過來的話,我這雕蟲小技也就不去賣弄了。
「不過大姐聽完之後,倒是願意按照這計劃行事,說是這般做法,做事穩妥不過。
「有她在,正可以確保萬一。
「這江湖之上,殺人容易救人難,尤其不能讓孩子有絲毫損傷。」
「正是這個道理。」
沈妍微微點頭。
蘇晨則笑道: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沈妍微微沉吟:
「蘇盟主他老人家,身體可還安好?」
「……」
蘇晨聞言啞然一笑,也知道這是必定瞞不住的事情,當即點了點頭:
「尚未被我們兄弟姐妹五個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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