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林中,魍魎院下。
枯骨堆積如山。
那是因為幽泉教多年之前,曾經將龍門第三驚關在其中。
日夜以人餵養。
龍門第三驚於其中啖人近萬。
其後結合陰陽不死令,創出了一門乾坤真解。
後來為蘇陌所得。
只不過這門武功詭譎至極,縱然是憑藉蘇陌如今的見識來看,也絕不可貿然修煉。
其中自相矛盾,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實在太多。
卻沒想到,今日在這裏,倒是真的看到了修煉這一門功夫的人。
只不過,一套乾坤真解,卻是被一分為二。
改頭換面,變成了什麼乾坤心意不死功。
但是根子仍舊沒有變化。
仍舊是以陰陽不死令和那乾坤真解之中的要義來運行真氣。
這一點,在蘇陌的生死劫眼之下,根本無所遁形。
江嵐聽聞蘇陌這話,不禁臉色一變:
「龍門第三驚?
「乾坤真解?」
倒是對面的曾福曾壽對蘇陌的話,充耳不聞。
兩手一探,一者天高雲淡,一者沉着如山。
兩者分合化一,直奔蘇陌前心。
蘇陌見此不禁微微一笑:
「也好,正想看看你這乾坤心意不死功,有何等能為。」
身形一晃,便已經躍入場中。
單手一扒拉,就聽得啪的一聲響。
好似搬山而行。
曾福曾壽兩手之間裹挾豈止千斤之重?
蘇陌隨手挪移,那兩個腦袋的怪人,便即身形一晃,腳下顛倒,霎時間自蘇陌跟前消失。
再探目,卻是已經到了蘇陌的身後。
腳步於地面一點,身形分光化影,又一次消失不見。
蘇陌負手而立,站在場中,任憑他千變萬化,卻是不動不搖。
倏然一掌,自蘇陌後腦探來。
蘇陌微微歪了歪頭,這一掌便已經落空。
一擊不中,緊跟着身形消失不見。
蘇陌也不追擊。
任憑其施展。
便如此,倏然在前,忽焉在後,飄忽難測,乾坤不定。
時而呈現只鱗片角,皆是威力巨大的招式。
只可惜,打到現在,卻是連蘇陌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圍觀者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心中不禁泛起了複雜滋味。
別看蘇陌於場中這般舉重若輕,方才這曾福曾壽就是仗着這一套步法和一套掌法,將他們這邊的人幾乎殘殺殆盡。
身形縹緲難以捉摸,驟然出現,便是一條性命。
可惜,這一套對蘇陌來說全然沒有意義。
好似這玄妙的步伐,在蘇陌的眼中,本就無所遁形一般。
卻聽到蘇陌忽然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
話說至此,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就見到蘇陌忽然一探手。
眼前本是空空如也。
隨着他這一探手,卻是直接掐住了曾福曾壽的脖子。
曾福曾壽兩個腦袋上的表情,同時現出了驚駭詫異之色,異口同聲:
「你怎麼可能做到?」
「為什麼做不到?」
蘇陌輕輕搖頭:「這所謂的乾坤心意不死功,於蘇某看來,尚且不算完整。
「想來是這位龍門第三驚的遊戲之作……亦或者是一次嘗試吧?
「你們空有乾坤真解的根基,卻並無克敵制勝的手段。
「據我所知,這龍門第三驚於乾坤真解之中,可沒少大肆吹噓其中的絕技何等厲害。
「但是伱們卻一招都沒用。
「可見此功不過是乾坤真解的只鱗片角,不值一提。」
江嵐聽的臉色一黑。
這還只鱗片角,不值一提?
那完整版的乾坤真解,到底得厲害到什麼程度?
一時之間哪怕是他,都有點心癢難耐,恨不能一睹為快。
而蘇陌說話的功夫,這曾福曾壽也未曾停止掙扎。
兩掌如風,不住的在蘇陌身上落下勢大力沉的殺招。
然而蘇陌身形連一絲變化都沒有,任憑他們絕招盡出,卻是打不動分毫。
反倒是有點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意思。
此時聽蘇陌說完,卻沒有出言反駁,只是更加惱怒,各施辣手,想要將蘇陌打死。
可蘇陌卻已經失去了耐心。
「練功練的腦子都壞掉了。」
話說至此,忽然兩掌一變,一左一右扣住了這一具明顯不貼合的身體左右兩肩,緊跟着兩手一拽,就聽得撕拉一聲響。
卻是將他們這一具藉由乾坤心意不死功,強行粘合在一處的身體,給硬生生撕開。
悽厲至極的慘叫聲,自這兩個人的口中發出。
鮮血嘩啦啦撒了一地。
虛空之中隱隱有某些絲線繃斷之聲。
蘇陌隨手將他們扔在地上,就見到兩個半截屍體滿地打滾,哀嚎不止。
還想要朝着一起聚攏,再施展手段。
卻見得蘇陌彈指一點。
砰的一聲,當中一人丹田崩碎。
然而對兩者目前的情況來看,並沒有任何改變。
江嵐吃驚不已:
「丹田氣海?殿下你這一指落下他們必然是廢了,怎麼還能掙扎?」
蘇陌看了他一眼:
「因為他們的納氣之所,不在丹田。」
「那在何處?」
江嵐連忙問道。
蘇陌表情古怪的說道:「眉心紫府。」
在場不僅僅是江嵐,就連不會武功的隱劍居士,聽聞此言,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這怎麼可能?」
西門懷如今也早就被救醒了。
方才屬實是受到了不少的驚嚇。
明明還跟上官菁菁,在船上看那無色之魚。
怎麼好端端的,忽然天移地轉,再睜眼就到了黑漆漆的地道門前?
不僅如此,還看到了一個兩頭怪物,大開殺戒。
只殺的滿地鮮血淋漓,着實是駭人聽聞。
他還以為自己這是被無色之魚吃了,已經陷入了地府閻羅殿中。
否則人間豈能有此景象?
後來才明白,自己還活着,只是被人給擒來此處。
對面那也不是怪物,只是修了一門邪功。
此時聽蘇陌說,這人的納氣之所,在眉心紫府,忍不住開口說道:
「世人皆知,眉心紫府納氣,固然可行,卻是取死之道。
「當中兇險,無可盡數。
「世間武學千變萬化,歷代前輩高人,將這一門中的細節,都鑽研到頭了。
「下丹田氣海,浩然廣袤,可納氣無窮。
「中丹田膻中,為人身死穴,納氣有度,若無度,頃刻之間天人永隔。
「上丹田紫府,更是為武人所不取。
「以氣海丹田納氣,縱然是與人交手,稍微震動一番,也無礙於自身。
「但是紫府所在非同小可,氣息一亂,輕則神智失常,重則當場身亡。
「記得昔年有一段時期,以紫府納氣,可登臨仙境的說法,甚囂塵上。
「結果……卻是演繹一幕人間煉獄。
「這些以紫府納氣之人,隨時隨地可能炸腦袋。
「走在路上好端端的,腦袋炸了,跟嬌妻雲雨恩愛,到極處時,腦袋炸了,與人會談,商量大事,不等大勢底定,腦袋炸了……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其後有人統計,當年以各種方式,嘗試由紫府納氣的人,全都死於非命,無一例外。
「時至今日,怎麼會還有人以這種方法納氣?」
西門懷到底是西門家的大少爺,這一番話娓娓道來,可見見識不淺。
蘇陌一笑:
「那是因為,創出這門功夫的人,本就是一個瘋子。
「不過,我說紫府納氣,卻不僅僅只是如此……這門乾坤真解,是以上中下三處丹田連作一處,方才能夠修煉。
「以紫府為主,膻中氣海為輔。
「否則的話,單純以紫府納氣,斬掉腦袋,這武功也就廢了。
「這本身其實是陰陽不死令當中的妙招。
「只不過被人硬是糅合在了乾坤真解之中。
「更是加入了血肉造詣之術,可能是因為那老不死的食人太多,從而生出的些許手段吧?」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地上這兩個半人,還妄想湊在一處。
蘇陌便又飛出一指,點在了兩個人的膻中穴上。
經此一擊,兩人仍舊可以動彈。
只看得在場眾人都忍不住連連皺眉,莫名的生出了一種噁心之感。
他們修煉這樣的武功,給人的感覺就已經不是人了。
蘇陌最後飛出兩指,落在了他們的眉心之上。
至此,三處丹田盡數破碎。
兩個人也就徹底的沒了氣息。
蘇陌一笑:
「以後若是遇到了修煉這類武功的人,想要斬盡殺絕,便得記得,從下丹田開始要害開始,一路毀他三處丹田。
「他的這一身武功,也就不攻自破了了。
「若順序有失,乾坤再變,可無中生有,憑空再塑,只增徒勞。」
江嵐聽的嘴角一抽:
「殿下……他們的武功高強,豈容咱們輕易毀他們丹田?」
「這倒也是。」
蘇陌點了點頭:「不過他們修煉這類武功,最容易毀掉腦子。方才我看他們出手,體內氣行之處,至少有十七個破綻。他這套步法倒是有些精妙,可惜,須得以乾坤心意不死功催動,否則的話,就沒有當中的神異了。
「到時候他們渾渾噩噩,未必就找不到機會。」
說到這裏,蘇陌也是輕輕搖頭,看了西門懷一眼,微微一笑:
「西門兄。」
西門懷頭皮都炸了:「蘇少盟主有話直說。」
雖然蘇陌慈眉善目,但是不知道怎麼的,西門懷一日比一日更怕他。
不過卻也難怪。
同為年輕人,他隨着蘇陌這一路走來,先是平定齊家之亂,被高天奇看中,選為少盟主。
其後一路行來,先有衛龍城內,龍王殿四部歸心聲勢浩大。
又有黑島之上,一人獨戰群雄。
南海眾多高手,不管是單打獨鬥,還是聯手群攻,竟無一人是他對手。
南海武尊石勝天,說得好聽了是他的結義大哥,實則為其馬首是瞻。
玉坤宮又如何?
章宮主更是恨不能天天伺候在蘇陌身邊。
凡此種種,都可以見得。
蘇陌一身武功智慧遠超常人。
縱然是這些縱橫江湖多少年月的老江湖,也不是他的對手。
有此印象之下,哪怕他再怎麼笑的平易近人,西門懷也總是不免擔心,這人會不會轉手就把自己給賣了?
畢竟他料事如神,怎麼可能不知道會有人前來捉拿自己?
而如今自己身在此地,蘇陌也身在此地,便已經說明了很多了。
蘇陌卻是啞然一笑:
「西門兄見諒,此地乃是淬心觀地下一處密室。
「這扇門須得憑藉西門兄的一身玉冠淬心經方才能夠打開。
「今日至此,總不能入寶山空手而歸,還請西門兄成全。」
西門懷聽到這裏,總算是嘆了口氣:
「蘇少盟主……這件事情,您在天齊島上的時候,是不是就知道了?」
「正是。」
蘇陌也沒有隱瞞。
「所以……我當日跟本就不用求着您讓我上船?」
西門懷又問。
蘇陌又點了點頭:
「沒錯,如果西門兄不上船的話,就算是綁,也得將你綁上來。」
西門懷聽完之後,不禁挑了挑眉:
「蘇少盟主這般直言不諱,就不擔心在下不願意為你開門嗎?」
「事到如今,西門兄顯然也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
蘇陌一笑:「這不是隱瞞就可以含糊過去的事情,既然西門兄心中有疑,那我索性直言相告。至於最後西門兄開不開門,自然是在你自己一手掌握。
「你若開門,咱們便進去見識見識。
「你若不開,咱們轉身就走……」
西門懷哈哈大笑:
「果然不愧是蘇少盟主。
「如此磊落胸襟,讓在下佩服。
「正好,此地我西門家也幾次探索,其後卻又絕口不提。
「當中之物只怕早就引人覬覦……
「今日借蘇少盟主的本事,正可以揭開當中面紗。」
說到這裏之後,他來到了門前,看向了眼前的大門,內力運轉,緩緩便要出手。
卻聽到隱劍居士喊了一聲:
「且住。」
本來正在全神貫注的西門懷,嚇得一哆嗦,差點沒驚呼出聲。
驚魂稍定之後,這才怒氣沖沖的問道:「什麼事?」
「錯了錯了。」
隱劍居士隨手從自己隨身的小箱子裏拿出了一支毛筆。
又在墨盒之中,蘸了點墨水,然後在這門上畫出了一道上下起伏的線。
然後指着一處說道:
「你以玉冠淬心經的內力,從此處起始,一路緩緩運轉,到得彼端。
「當中記得聽動靜,動靜若是有變化,就得重來。」
「……」
西門懷將信將疑,看了蘇陌一眼,見他點頭,這才出了口氣,運起一掌,按照隱劍居士所說,開始緩緩搬運。
掌勢一動,頓時就聽到門內傳出『空空空』的聲音。
顯然是有東西在其中移動。
西門懷一聽這門內當真有動靜,不禁心頭一喜。
掌勢又快了三分。
結果就感覺手上一輕,緊跟着門內傳出嘰里咕嚕的聲音,最後咔嚓一聲。
西門懷詫異的看向了隱劍居士:
「這是?」
「失敗了而已,無妨,再來就是。」
隱劍居士擺了擺手:
「本來就在預料之中,你拿捏內力必須得精妙,不可急躁,不可緩慢。多嘗試幾次……
「嗯,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
「也不能一直這般嘗試下去。
「這密室周圍裹挾的全都是滿滿當當的西州火神油。
「一次兩次重頭開始,當不得什麼。
「次數太多,說不得會破壞這門內的微妙平衡。
「到時候西州火神油宣洩而出。
「那……這密室就算是廢了。」
「!!!!」
西門懷瞪大了雙眼,這當中竟然還有這種事?
忍不住回頭看向蘇陌。
就見到蘇陌一笑:
「西門兄儘管放手施為……不必緊張。」
西門懷頭皮發麻,這更緊張了好不好?
然而事到如今,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咬着牙硬上。
當即重新拿捏姿勢,一掌緩緩送出,內息落入門內,頓時便有一種被某些東西牽引的感覺。
緩緩移動掌勢,讓這東西跟自己的內力始終保持聯繫。
這當中,速度如果太快,內力與之的聯繫就會薄弱,最終脫落。若是太慢,內力消耗太多,只怕難以到達目的地。
想要掌握其中的度,就得心無旁騖。
西門懷索性雙眼緊閉,忘了眼前周圍的一切,只有自己和這門內的石頭。
而隨着門內那石頭越發靠近目標,西門懷就感覺越發沉重。
內力消耗成倍劇增,一時之間眉頭緊鎖,腦門上全都是汗水。
尤其是到了最後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他只覺得每進一分,都宛如搬山。
眼看着就差一絲,體內的內力卻是先消耗一空、
忍不住睜開雙眼:
「不好!」
兩個字落下的剎那,就感覺一隻手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下一刻,一股內力轟然湧入,順勢一推,就聽得咔嚓一聲。
緊跟着就是門內機括運轉之聲。
西門懷幾乎傻了眼:
「開……開了!?」
他回頭看去,站在自己身後的正是蘇陌。
蘇陌一笑:
「多謝西門兄成全。」
話音至此,大門已經上下兩分。
一股陳腐之氣從門內撲面而來。
蘇陌一捲袖子,隨手一甩,這股難聞的氣味就已經被他卷出了地道之外。
抬頭看去。
這密室不大,一箱箱金銀珠寶堆積在密室一角。
旁邊兩側都是書架,其上竹簡堆積,琳琅滿目。
正前方一處案台之上,放着兩件東西。
一把黑色的雨傘。
雨傘之前,則還有兩卷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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