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來人是蘇陌,烈火道人想都不想,轉身就走。
然而下一刻,一抹水劍驟然自腳下而起,斜斬而至。
烈火道人連忙側身,卻仍舊不免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痕,鮮血登時湧出。
他臉色一變,猛然回頭看向蘇陌:
「你……」
蘇陌一笑:「在下什麼時候說過,道長能夠離開此地了?」
「……」
烈火道人眉頭緊鎖,一時之間面沉如水。
凝望這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整個破廟的水漬,心中更是不免驚懼。
這是什麼武功?
自己的玄極烈火掌,是以內力為憑。
蘇陌施展這水劍的手段,卻仿佛可以憑藉自身內力,駕馭流水一般。
這……這特娘的還叫武功?
自己倘若全力突圍,是否能夠衝破那水劍的攔阻?
想到這裏,卻是不免黯然。
方才蘇陌那一劍明顯是手下留情,否則的話,斬破的就不是自己的手臂了。
當即嘆了口氣,側立一邊,不再言語。
而對面的七個人,趁着這個功夫,對視一眼之後,卻是倏然而散。
朝着各個方向逃奔而去。
他們以天地七殺陣施展七殺刀芒,合眾人之力,卻不敵對方水劍一掃。
七殺殿從不留活口,那也得能夠打的過才行。
如今想要殺人滅口,顯然已經不可能了。
反而有可能會被人家殺人滅口。
此等境地之下,再留在這裏硬拼,那是死路一條。
然而他們想走,蘇陌自然不願意。
「有朋自遠方來,豈能說走就走?」
嗖嗖嗖!
流水化劍,霎時間,殺機滿堂。
天水十方劍,原本是以十指入水,抬起之後,方才能夠施展的一門絕學。
然而蘇陌將其化入無相天罡劍中,已經擺脫了十指禁錮。
心念動處,無所不往。
當中所組合而成的劍招,更是匪夷所思。
七殺殿的人絕非庸手,然而面對此等推陳出新的絕學,卻也力有未逮。
刀氣化罡,護佑周身,卻聽得哆哆哆,接連三聲響起,那水劍已經透過了刀罡,戳入了額頭眉心,貫首而亡。
餘下四人勉力接下水劍,然而水劍當中裹挾蘇陌那龐大的內力。
一時間都給打的倒飛而回。
他們本是朝着四周逃竄,如今倒飛回來的四個人,卻正好後背相撞,各自又是發出一聲悶哼。
尚未重整旗鼓,便聽到有勁風破空之聲響起,緊跟着周身一震,便已經動彈不得。
蘇陌看了看這廟中火勢,然後看了一眼正眼觀鼻鼻關口口觀心的烈火道人一眼,不禁一笑:
「道長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幫我個忙,將他們抬出去如何?」
烈火道人瞪了蘇陌一眼:
「給錢嗎?」
「給命。」
「……」
烈火道人無可奈何,只好黑着臉將這倖存下來的幾個七殺殿高手,一手兩個薅着脖領子,給拽出了破廟之外。
蘇陌則拎着那大布口袋,跟在了烈火道人的身後。
待等從這破廟之中出來之後,烈火道人又開口說道:
「我現在能走了嗎?」
「道長何必着急?」
蘇陌笑着說道:「仔細想想,我已經救了道長好幾次性命了。」
「???」
烈火道人瞠目結舌:「我何時承你救命之恩?」
「第一次是在齊家大廳閒雲閣內。」
蘇陌說道:「當時你對上官菁菁下手,為我所阻。不過我念你終究是江湖前輩,所以手下留情,因此,未曾傷你性命。
「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
「……這也能算?」
烈火道人感覺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今天算是真的開了眼了。
你要殺我,手下留情,沒取走我的性命,就算是救了我的命?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一時之間氣的頭髮如火飄動,偏生眼前這人武功高強,他還奈之不得,只能原地站着磨牙:
「第二次是在客棧之外,你擄劫西門懷。我就在當場,本想直接殺你,卻又未殺。
「這算不算也是一次?好吧,哪怕你不願意承認這是救命之恩,那至少也算是不殺之恩吧?」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烈火道人恨得跺腳。
蘇陌則擺了擺手:「同為江湖兒女,道長不必客氣。」
「……」
烈火道人只覺得體內氣血翻騰的厲害。
恨不能一腦袋撞死在當場,才能舒坦一些。
蘇陌卻又指了指那破廟之中:
「方才你口中的七殺殿高手,施展那刀芒,你抵擋不得。
「若非我出手,你就真的死了,這算不算一次?」
「……算。」
哪怕烈火道人再不願意承認,這一次卻是貨真價實的。
其他兩次,純屬扯淡。
而且,要不是你偷走了西門懷,他們豈會與我動手?
你壞人好事的事,是隻字不提啊。
「算就好。」
蘇陌笑着說道:「我三番兩次,對你不是有不殺之恩,就是有救命之恩。如今,不過是讓你幫忙抬幾個人,就能一筆勾銷?
「這事,走遍天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道長以為如何?」
烈火道人嘆了口氣:
「你待如何?」
「問你點事。」
「……問就是了。」
烈火道人臉色一黑,想打聽什麼你直說啊,氣人幹嘛?
不知道我現在受傷頗重嗎?
再這麼下去,沒等這傷勢發作而死,先被你給氣死了。
「這幫人是如何與你聯絡,想要買這西門懷?」
蘇陌這會也不耽擱,直接開口詢問。
烈火道人眉頭微微皺起。
關於這七殺殿的事情,也出乎了烈火道人的預料。
見蘇陌有此一問,當即也不隱瞞,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烈火道人行走江湖多年,武功高強,其人也有生財之道。
便是會通過一些獨有的印記,接取一些委託。
他拿錢辦事,一直以來口碑都算是不錯。
七殺殿的人便是通過這個法子,與其接觸。
讓他將西門家的西門懷,以及上官家的上官菁菁給帶來。
開出的價格不菲。
足足黃金千兩。
並且預付了一半的訂金。
此事來的突兀,西門懷和上官菁菁又各有來歷,烈火道人自問雖然未必怕了那上官宏圖和西門正言,但是平白接連得罪兩家,卻也未免不智。
有心推諉,對面的人卻告訴他,不需要擔心得罪雙雄島上的兩大家族。
因為這兩家如今也在到處尋找上官菁菁和西門懷。
稍微打探了一下,烈火道人便知道,西門懷和上官菁菁竟然私奔了。
兩家世代為仇,鬥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誰能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忽然有人發出了這樣的任務,自然也讓烈火道人心中好奇。
當即未曾直接答應,而是動用手段,稍微探查了一下。
知道這委託之人,原來是出自於雙雄島周圍的一處小勢力,名為晚涼亭。
晚涼亭一直都想求得雙雄島的庇護,只是不管西門家還是上官家,都未曾理會他們。
此時節忽然出這大價錢,要將這兩個年輕人給抓住。
多半也是為了交好西門家和上官家。
如此一來,烈火道人便接下了這個委託。
這也是為什麼,烈火道人跟那西門懷說,這幫人未必就有惡意的理由。
此時娓娓道來,也是重新梳理,卻是讓烈火道人眉頭緊鎖。
這事怕是從一開始,自己就為人所算。
先前這件事情之中,有一處讓他頗為在意,卻並未真箇放在心上的點。
那就是他們明知道西門懷的途經之處,為何不自己動手去拿人?
偏偏讓自己去拿?
之前他以為,是因為他們自覺武功未必能夠勝過這西門家的大公子,但是今夜一見,顯然並非如此。
他們的真身是七殺殿。
讓自己出手,只怕是要讓自己當這齣頭鳥。
如今事情未成便也罷了,方才倘若真的將西門懷交出去的話,自己也未必能夠從這破廟之中走出去。
西門家丟了大公子,無人能夠聯想到七殺殿。
但是終究有人知道,他烈火道人帶着西門懷招搖過市。
而自己只要一死,西門家連個線索痕跡都沒有,更別說將這事再往七殺殿的身上考慮了。
從這方面來說,蘇陌也真真切切的是救了自己一條性命。
一邊說一邊琢磨,說到這裏的時候,烈火道人也不免一頭冷汗。
「道長太不謹慎了。」
蘇陌輕輕搖頭:「行走江湖,豈能如此兒戲?」
「……」
烈火道人怒發欲狂,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後生晚輩教訓自己?
當即抬頭怒視蘇陌,四目相對之間,烈火道人忽然就感覺好像也沒什麼可生氣的……
「道長,再問你一個事。」
蘇陌輕聲開口:
「委託你做這件事情的人,是什麼人?」
「我也不確定他的具體身份。」
烈火道人說道:「你也知道,但凡請人出手,難免藏頭露尾。不過,其後我打探消息發現,此人應當是那晚涼亭的幕僚,人稱子木先生。
「只是如今看來,此間尚且存疑。
「他見我之時,臉上帶着半截面具。
「鬍鬚花白,膚色也是極白。
「另外,他的左手上,帶着一隻黑色的手套。
「我記得很清楚,手套上還繡了一對鴛鴦。」
蘇陌若有所思,忽然伸手扯開了套着西門懷的那個布口袋。
西門懷又一次重見天日。
只是一看到蘇陌,眼神不免複雜。
心中嘆息,偏偏被這最不該救自己的人給救了。
不過看到蘇陌來到這裏,到底也是放下了心。
至少……他現在沒跟上官菁菁膩在一處。
蘇陌只是瞥了這西門懷一眼,就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時之間也是無語。
看了烈火道人一眼:
「一事不煩二主,道長請。」
烈火道人嘆息一聲,來到跟前,探手一戳,西門懷的穴道便已經給解開了。
西門懷坐在原地,動也不動一下,好似泥塑木偶。
蘇陌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
「西門兄……」
「哼。」
西門懷低低的哼了一聲,下意識的別過臉去。
蘇陌默然,這是鬧哪樣啊?
當即輕輕搖頭:
「西門兄,今日廳堂之內,實在是西門兄誤會了。
「我和上官姑娘之間,清清白白,絕無絲毫瓜葛。
「盼西門兄能多做考慮,莫要因一時之憤,誤了這大好良緣。」
「啊?」
西門懷一愣,沒想到蘇陌開場說的是這樣的一番話。
不禁有些疑惑的看了蘇陌一眼:
「你……你此言當真?」
「絕無絲毫虛假。」
「那……那她與你交代什麼?」
西門懷說道:「我們自雙雄島離去,說好了在這天齊島碰面。此後雙宿雙飛,何必跟旁人再有交代?
「這事,我着實是想不通啊。」
「……西門兄只怕是一葉障目。」
蘇陌輕輕一笑:「難道你當真以為,上官姑娘乘坐我的船,一路平安抵達天齊島,她什麼都不需要付出嗎?」
「啊?」
西門懷當時臉就黑了:「我和你拼了!」
「??」
蘇陌一時之間有點蒙圈。
眼看着西門懷撲上來,就要跟蘇陌拼個你死我活,烈火道人都忍不住偷偷對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心說這年輕人太有勇氣了。
蘇陌武功蓋世,自己都不敢攖其鋒芒,只能在這裏老老實實的俯首稱臣。
人家問啥自己說啥。
結果西門懷這初生之犢,還真敢往人家跟前湊活。
這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嗎?
而蘇陌此時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自己這話,好像又讓西門懷誤會了。
只是,到底是自己這話說得過於曖昧不清?
還是說,西門懷太過於多疑了呢?
蘇陌仔細想想,感覺這好像不應該是自己的問題吧?
坐船付出的,那自然是船資啊。
為什麼這人能夠一瞬間,將念頭飄到遠處呢?
而且……上官菁菁也不是那樣的人吧?
當即心中一嘆,懶得跟他多做糾纏,單手背在身後,探手一拿。
大開陽散手五指籠罩之下,西門懷一身武功未得施展,便已經被蘇陌拿住了胸口,隨手提到了半空之中。
一身力道,更是給卸的乾乾淨淨。
西門懷至此仍舊掙扎不休:
「姓蘇的……我,我跟你勢不兩立!」
蘇陌嘆了口氣:「你這人性子怎麼如此急躁?聽我把話說完很難嗎?
「上官姑娘當時藏在我船上,求我將她帶到天齊島上,許你西門家傳承之地的海圖一張,以作船資。
「蘇某這才答應下來。
「今日閒雲閣內,她要與我交代的事情,便是這個。
「你倒是好,事情未曾弄明白,脾氣倒是不小。」
蘇陌這話說得無奈。
西門懷卻如遭雷噬:
「什……你說什麼?」
蘇陌隨手將他放在了地上:
「事情便是如此,西門兄願意相信,那就相信。
「不願意相信,那也隨你……
「不過,你若再敢對我出手。
「可休怪蘇某不留情面。」
西門懷呆呆的發了一會愣,忽然站起身來,就要離去。
耳邊卻又傳來了蘇陌的聲音:
「你要去哪?」
「我……我要去找菁菁,我,我給她負荊請罪。」
西門懷說着這樣的話,臉上卻洋溢喜色。
蘇陌掃了他兩眼,輕輕搖頭:
「這事隨你,不過在這之前,西門兄是不是還忘了什麼事情?」
「對對對!」
西門懷立刻點頭,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錦盒,交給了蘇陌:
「蘇兄,先前種種是小弟糊塗。
「還請蘇總萬莫見怪。
「此事之後,小弟定當給蘇兄磕頭賠罪!」
蘇陌拿過了錦盒之後,卻又瞅了西門懷一眼:
「就這麼給我了?
「上官姑娘曾與我說過,你們這一趟私奔的大戲,是出自於另外一人的手筆。
「此人所要的,也是此物吧?」
西門懷聞言,如夢初醒,連忙說道:
「此事我正要跟蘇兄說呢。
「方才……」
他看了一眼烈火道人:
「方才烈火前輩所言之人,正是幫我和菁菁謀劃這一場金蟬脫殼之人。
「那人左手帶着的黑手套上,也繡着一對鴛鴦。」
蘇陌聞言卻並不意外,只是眉頭微微蹙起,喃喃自語:
「何至於如此謹慎,未免多此一舉?」
心念至此,忽然看向了西門懷:
「你打算爽此人之約?」
西門懷一愣,最後點了點頭:
「此人來歷莫測,我不信任他。
「只是……只是我太想和菁菁在一起了。
「這才出此下策。
「此圖實為臨摹副本,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蘇陌聞言輕輕點頭:「西門兄,你這海圖給了我,我跟上官姑娘之間的交易就算是完成了。西門兄自去就是,此後如何,也跟蘇某無關。」
「是。」
西門懷聞言又鄭重謝過了蘇陌之後,這才轉身離去。
蘇陌看了看手裏的錦盒。
心念微微轉動,將整件事情在心中重新整理了一下。
鴛鴦手套為西門懷和上官菁菁謀劃私奔。
約定好在天齊島上,以海圖作為酬金。
卻暗中委託烈火道人捉拿西門懷。
這可能是因為西門懷從最初開始,就不信任這鴛鴦手套。
並且為其察覺。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此人從最初開始,就不僅僅只是想要海圖,還想要西門懷。
可如果他們親自出手拿人的話,卻也難免露出痕跡。
七殺殿行事隱秘,縱然是有萬一的可能,也絕不輕易冒險。
因此,他們將烈火道人推到跟前頂缸。
只是……他們如此謹慎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說,是在害怕什麼?
想到這裏,蘇陌忽然回頭,看向了正趁着自己思忖之時,想要偷偷離去的烈火道人,啞然一笑:
「道長,你又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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