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徒的聲音之中,滿是顫音。
既有驚喜,但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天生三陰三陽六脈俱損,以至於雙腿無法自由行動。
傾盡懸壺亭眾多醫道高手之力,卻無法根治此症。
這一趟出海,雖然說是為了求醫,尋得解方。
可若說心中真的報了多大的念想,卻也未必。
反而累的蘇陌一直在為她冒險。
每每思及,都覺得心頭愧疚。
卻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真的苦盡甘來,六脈之損也真的不是無藥可醫!
一時間,看着蘇陌的眼神,卻是說不出來的感激和溫柔。
若不是蘇陌一直堅持,為自己甘冒奇險,自己又豈會有今日?
只是這一番大恩,自己又該如何償報?
蘇陌聞言則不免大大的鬆了口氣:
「好好好,長好了就好。
「不枉你承受這經脈寸斷之苦,也不枉咱們耗費這一番良苦用心。」
先前聽那第七律所言,蘇陌和小司徒這一趟便是孤注一擲。
來這之前,便將小司徒的經脈給震斷了。
如今聽小司徒說,真的長好了,蘇陌才算是真的放心下來。
「蘇大哥……」
小司徒死死地摟着蘇陌,只覺得千言萬語湧上哽嗓咽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可能的!」
不合時宜的聲音此時響起。
小司徒這才反應過來,這山洞之內,可不是只有自己和蘇陌兩個人。
回頭去看,就見到島主那猙獰的面容上,滿是不敢置信之色,凝望蘇陌,宛如凝望鬼神:
「你……你怎麼可能練成生死劫?
「這門武功,參天人之造化,窮盡武學之妙旨。
「絕非世人所能參修!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話聽的小司徒忍不住心頭有氣:
「你這人怎麼如此說話?
「我蘇大哥乃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無論能夠做到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
「你自己練不成的武功,我蘇大哥練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蘇陌聽的一陣啞然,很想囑咐小司徒兩句,不要搞個人崇拜……
「丫頭無知!」
島主怒喝一聲:「你根本就不懂這生死劫是什麼樣的武功!
「這門武功,一旦參破,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於其眼中,便再也沒有了玄妙可言。
「無論是何等神功傲訣,皆可一眼看破生死玄機。
「生死劫並非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劫難。
「而是一旦成就,便是所有武人的生死大劫。」
小司徒聽他這麼說,反而有些驚喜:
「蘇大哥,你真的練成了這生死劫?」
「嗯。」
蘇陌點了點頭:「不難。」
他確實是沒說假話。
生死劫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極難修行。
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水到渠成。
只因為……這所謂的生死劫,實則是移玄神功第八重心法。
在島主等人的眼中,這一篇心訣,沒頭沒尾,是因為他們沒有前面的七重心法打底。
而蘇陌,先是從楊小雲的口中,學到了五重移玄神功。
其後又得到了蘇天陽遺留下來的第六重心法。
君洛則貢獻出了第七重。
只不過,到了第七重的移玄神功,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內功心法這麼簡單了。
第七重號稱不滅天罡。
第八重更有玄虛,竟然叫個生死劫!
蘇陌精修七重移玄神功,所以當看到這生死劫的第一眼,便已經認出來了這門武功的詳情。
稍微參悟一番,便已經神功自成。
做到了這在島主看來,根本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這移玄神功是否還有第九重?
第八重便已經是生死劫,那第九重和第十重……又有什麼明目?
相比之下,為何天碑上會有移玄神功第八重,蘇陌倒是並不覺得意外。
移玄神功本就跟昔年大玄王朝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守玄一族持此技為絕學,守護玄機扣相關一切。
天碑同樣出自於大玄王朝。
其上會留下移玄神功的記載,倒也不足為奇。
真正『奇』的地方,實則是為何只有這一卷?
只是這個問題,一時之間顯然是不得解了。
「……不難。」
島主臉色一青,感覺蘇陌說的實在不是人話。
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竊取自己一身內力的孟非凡:
「孟非凡……你窮盡心思,想要竊取本尊的補天功。
「如今本尊兩百年苦修一身補天功已經一分為三。
「一者為你伐經洗髓。
「一者被此人竊取,修復這丫頭的經脈。
「最後獨留其一,本尊願意與你共享!」
孟非凡嘴角泛起笑意:
「好啊,你拿來就是!」
「那你接好!!」
島主話音落下,再無保留,將自己這一身的補天功內力,盡數送入孟非凡的體內。
這一次,還不僅僅只是渡入,更是行功引氣,幫着孟非凡於體內重建行功路線。
將其一身補天功的修為,硬生生從三重,提升到了第九重的境界。
他先前被孟非凡欺騙,以為他是石城。
所以對於他的體魄,着實是下了好大的心血。
此時內力湧入,行功路線稍微勾勒,便已經順理成章。
不過須臾之間,竟然真的就已經成事。
天碑為此也有所感,不知道是否是被他們兩個這九重補天功所牽動,一時間光華燦燦,形成兩道光束在這兩個人的身上不斷沖刷。
蘇陌並未趁此機會偷襲。
而是領着小司徒稍微後退一番,冷眼旁觀。
這天碑虛實莫名,方才蘇陌偷眼觀看天碑之上的內容時,就發現這補天功中存了一個天大的坑。
此功若有成就,跟這天碑之間,便再也分不開了。
這方面卻是跟白虎城的帝心訣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帝心訣說什麼無法離開白虎城,其實是大祭司哄騙族人的屁話。
但是這天碑卻不一樣。
若是修行了補天功,那天碑必須時時刻刻攜帶在身邊。
兩者可以分開到一定的距離,卻不可以徹底分隔。
否則的話,補天功就真的動彈不得,其中玄妙之處,也不得施展。
天碑固有奇能,算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東西。
可是這東西,若是天天背在身上……
一則目標太大,似乎是在告訴所有人,自己的罩門在哪裏。
二則……那不就跟贔屓一般?
這讓蘇陌不免有些懷疑,當年創出這補天功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目的?
而這天碑,到底又是來自於何方?
何至於會有如此奇能?
這些問題,有些答案不好找,但是有一些,卻可以看看這位島主是否知道。
心中念頭至此,就聽到轟然一聲悶響。
島主腳下一震,整個山洞之中都不免劇烈搖晃。
孟非凡一聲怒喝,身形飛動,沖天而起。
口中長嘯不絕!
內力震動四野八方,一時之間,所過之處,地面砂顫石抖,聞聲者更是耳鼓轟鳴。
洞窟之中的一處花海之內,正有一滿臉迷茫的『提燈老者』,破開花海而行。
這周圍花朵不知道如何生長,各個艷麗多嬌,看上去跟尋常花卉截然不同。
若是蘇陌身在此地,便可以認出來,這些花,全都是彼岸花。
飽含內力的鳴音響起時,他忍不住環顧四周,到處尋找。
可不等找到聲音來處,就聽到『沙沙』之聲自四面八方而來。
他手中提燈探照,就見到一根根藤蔓,於這花海之間,破開一道道線浪席捲而至。
「鬼蔓藤!」
石城口中怪叫一聲,腳尖一點,身形一躍而起。
居高臨下,這才發現,腳下花海,這詭異的花卉和鬼蔓藤之間,竟然相依相伴。
繼續前行,難免會落入鬼蔓藤的重圍之下。
這裏還沒有龍木島的弟子,日夜修葺鬼蔓藤長出來的藤蔓。
真的闖入其中,只怕生死難料。
當即心中念頭一定,仔細分辨周圍環境,然而看了半天,總覺得哪裏都一樣,最後只好按照直覺前行:
「必須要離開這裏!
「那聲音之中所蘊含的內力非同小可。
「死人臉雖然一直以來都高深莫測,但是所學雜而不精。
「不如我的【天絕九式】精純。
「看來我也得回去幫個忙了。」
石城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義無反顧的沖向了花海深處。
……
……
洞內石城朝着花海深處繼續迷路,龍木島上如今卻已經是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藏經洞內,一群大夫哪怕是到了此時,仍舊在廢寢忘食的解經。
兩耳不聞窗外之事。
哪怕是喊殺之聲入耳,也全然不曾被他們放在心上。
但是守在外面的龍木島弟子,卻不能不在意。
只可惜,他們縱然在意,也沒有什麼用處。
「藥人匣被攻破了!」
「那些『藥人』正在反衝迷途窟!」
「迷途窟內的機關,無法阻擋,他們似乎知之甚詳!」
「那些江湖高手已經快要殺到藏經洞了。」
「留守的孽律,死傷慘重!」
「謝主事何在?」
「謝主事死了!」
疑問和慘叫聲接連響起,更有虎吼之聲陣陣而來。
一群龍木島的弟子抱着必死之心,衝出了藏經洞,便見到一群凶神惡煞一般的江湖中人,於暴雨之中狂襲而至。
奮勇當先的正是一個大胖子。
手裏提着一尊點頭哈腰的獨腳銅人,隨手一掃,管你是什麼奇形怪狀的孽律,當場就給打的四肢崩散,死在當場。
緊隨其後的卻是一頭白虎,更是凶威陣陣,無法阻擋。
白虎之上端坐兩個姑娘。
當先一位手持銀槍,偶爾出手,槍芒閃爍,便有孽律死在當場。
後面那個則是緊緊地摟着前面那位的腰肢,生怕被甩脫下去。
偶爾擦了一把臉,抬頭看看這漫天陰雲暴雨:
「這蘇老魔去了何處為非作歹,為何也不打個招呼?
「救了藏經洞內的這些大夫之後,咱們又該去何處尋他?」
「你不用擔心他。
「憑他的本事,不管身在何處,都可以來去自如。」
楊小雲笑着說道。
魏紫衣臉色一紅:
「小雲姐哪裏話……我,我怎麼會擔心那個老魔頭。
「我是擔心被他禍害的人。」
「哦?」
楊小雲似笑非笑的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當即狠狠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這雨……有點冷啊……」
「不是雨有點冷。」
楊小雲看了看坐下白虎:
「是白虎的內力,似乎有些變化。」
「嗯?」
魏紫衣低頭看了看,倒是沒有看出什麼特別之處。
不過這白虎威風凜凜,卻着實是讓她喜愛的不行。
舉手投足皆有莫大威力。
無論是孽律,還是龍木島的弟子,無一能夠阻擋。
虎吼之中,更是蘊含奇妙勁力。
一聲虎吼,能夠將孽律腦子裏的黑水,全部震出來,可謂無雙殺器。
這一路自龍木城內,殺到了藏經洞中。
多是借白虎之功。
以至於身後的這些江湖中人,都已經看麻了。
白虎初初登場的時候,他們還以為這也是島上的孽律呢。
想要出手,卻不敢。
現在想來,也好在沒敢,不然的話,那當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其後才知道,這竟然也是那手持銀槍的『蘇夫人』圈養的坐騎。
這才不得不感慨,這位蘇總鏢頭果然了得。
雖然人未現身,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着實是讓人欽佩。
這一趟龍木島之行,能夠死中得活,全都依靠他們,心中更是感激不盡。
正當時,便聽到楊小雲一聲斷喝:
「龍木島之人聽着!
「你們犯下大錯,以生人肢體拼接孽律。
「竊取人身,行逆天之事!
「罪大惡極,罪無可恕!
「然我夫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並不想將諸位趕盡殺絕!
「只要諸位放下手中兵器,我等可只誅首惡!!」
奔出藏經洞的龍木島弟子,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免有些絕望。
後山之上,血流成河。
卻多是孽律和龍木島弟子的屍體。
反觀眼前這一群江湖高手,倒是沒有傷到幾個。
這……這還怎麼打?
心中膽氣一失,便有人放棄了抵抗。
而這種事情,只要有人開頭,當即便有人跟上。
更有人苦苦哀求:
「諸位英雄好漢,咱們也不想做這為非作歹之事,只是島主懾於島主淫威,咱們不敢不從啊!
「還請諸位英雄從輕發落!」
這邊正自跪地求饒,藏經洞內,又傳出了喊殺之聲。
片刻之後,便見到周文靜,程素英,段人傑,黎莫生,毒尊等人自這藏經洞內殺了出來。
跟楊小雲他們彼此一照面,毒尊就已經瞪大了雙眼,看着楊小雲身下這白虎。
「好傢夥……這又是什麼孽律?」
白虎聞言,沒好氣的瞪了毒尊一眼,嚇得毒尊整個都是一哆嗦。
楊小雲這才道明情況,眾人不免又驚又喜。
繼而探尋蘇陌何在?
為今之計,又該如何處事?
按道理來說,如今這些人中,也不乏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輩高手。
可是這會說到主事的,卻全都看向了楊小雲。
楊小雲見此也不推脫,當即抱拳說道:
「晚輩年輕識淺,本不該於此大放厥詞。
「不過如今乃是非常之時,還請恕晚輩放肆!
「外子今夜去時,便有言留下。
「救人之後,若有暴雨,可當場離島。
「如今藏經洞已經被咱們攻下,其內解經的諸位高手,也是被這龍木島所荼毒,如今正應該解開這迷心之毒。
「再將藥人匣內的諸位,全部請出來。
「其後是否要立刻離開,便請諸位自決就是!」
眾人聞言當即紛紛點頭,凜然遵從。
如今藏經洞已經在眾人掌握之下,龍木城已經無力抗手。
當即重新吩咐人手,進入迷途窟內尋人救人。
楊小雲眼見於此,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目光偶爾在白虎爪下停留,就見到那爪子落地之處,隱隱有寒冰凝結。
方才楊小雲便跟魏紫衣說過,白虎的內力有些變化。
不再是純粹的帝心訣內力。
現如今,這當中還有極寒內力覆蓋。
「這莫不是……跟那龍王鑑有所關聯?」
她心中若有所思,卻也只能等蘇陌歸來之後再做計較。
只是偶爾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周文靜,不禁開口問道:
「周姑娘,你可知道令師何在?」
「家師就在……」
周文靜伸手要指,只是指尖落處,卻是一愣。
周圍不僅僅黎莫生不見蹤跡,張權也不知所蹤。
唯獨剩下自己那笨蛋師兄,亦步亦趨,須臾不願離開。
一時之間,眼中也不免有些迷茫。
……
……
龍木島上,大勢已定。
傳功洞窟之內,卻是震鳴之聲不絕於耳。
三道身形幻化一線,輾轉騰挪,拳來腳往,每一次碰撞都有莫大威力轟鳴。
驟然間,便見到紫光一現,一個紫色大手印轟然打出。
跟對面兩個身影狠狠碰在了一處。
就聽得碰碰兩聲響。
那兩個身影分別朝着兩個方向,倒飛而去。
狠狠地印在了山洞岩壁之上。
餘下那身影於點塵之間,現出身形,正是蘇陌。
小司徒還在他的背後趴着,一時之間顯然還不得靈活行動。
就見到蘇陌搖頭一笑:
「這便是所謂的補天功嗎?
「於蘇某看來,卻也不過爾爾。
「倘若僅此而已,那這天碑,蘇某可就老實不客氣的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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