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恆的來信只看得雪梅淚如雨下。
她有時在想,此生此世能尋到這樣尊重自己的丈夫,也算是她穿越最大的福利了。
所以,當她收到了姜恆中進士後寫的第二封信時,心情已經平靜了很多。
葉秋鴻中了探花郎,按照大明朝的規矩,直接免考入了翰林被授予翰林修撰的官職。而姜恆是二甲第一名,由聖上選館也入了翰林任庶吉士。
有明一代的翰林為政府儲材之地,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之說,翰林庶吉士便是未來的相公。
既是任了庶吉士,那麼便只能留在京中先學習三年。
今年是遷都之年,南京城裏正在轟轟烈烈的大搬家。姜恆特意寫信來問雪梅,家裏準備在哪裏舉辦婚事,是在洛陽還是在南京或是送親到順天府。
姜恆在京中認了一個表妹的事情,洛陽早已經知道,大家擔心的是這件事情對姜恆會不會有影響,沒有想到姜恆已經處理好,讓寧紫嫣認了柳鳴做父親,從此以後改名柳紫嫣。
這樣一來,姜恆便和寧紫嫣再也關係,倒也不會受她身份連累。
看到姜恆將此事完美處理好,葉哲光和董宜人也鬆了口氣。
葉秋鴻和姜恆是他們倆人的眼珠子,那是斷斷不能有任何閃失的。當初葉哲光接到姜恆信件時,氣得差點要派人過去殺了映安。幸好後面查出來映安並不是姜恆真正的表姐,他這才作罷。
猶是如此,葉哲光也沒有放過映安。映安被葉府的下人送回教坊司後,便有人悄將她買走,送到了最低賤的私寮中日夜受苦。
映安容貌被毀,早已不復當初的艷容,在私寮中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映安如何,葉劉兩家自然毫不關心。現在最重要的是姜恆和雪梅的婚事。
四月初八,在姜恆不在場的情況下,葉劉兩家過了三書六禮,由葉哲光和董宜人主持着完成了過嫁妝的儀式。
如此一來,剩下的便是完婚了。
劉家人也在緊張的準備中。
經過一番討論,劉承禮想留在南河村,畢竟這裏離敬泰和翡翠近些,再加上也需要有人看守祖宅。劉承禮一家就留在南河村看守祖宅和田地,三房劉承貴也不願意走,麗質將來嫁到洛陽,敬山的學習正在緊要關頭,這一去順天府幾年後還得回來送嫁麗質,敬山將來也只能在洛陽趕考。商量了半天,就只有二房領着劉老爺子和敬東一起去順天府居住。
早在一年前,二房便在雪梅的示意下,在順天府買了宅子和地,只是家中沒有人過去,一直由董宜人派管事的幫着照看。王秀兒後來知道雪梅在置地,便也拿了千兩銀子出來,請雪梅幫着買了十幾頃田地和一套宅院。
如今這田地和宅院價格都飛速的往上漲,只要劉家人肯往外賣,必是能大賺一筆。
劉承志為什麼非要劉老爺子去順天府,其實是有私心的。
現在二房已經知道劉承業就在劉廣德手下做事,他失蹤這一年來處處找二房的麻煩,李娟更是因為他而失了清白。如果某天劉承業回來,以劉老爺子對他的溺愛,還不知將來會做出什麼事來。
乾脆先將劉老爺子哄走,將來劉承業就是回來,家裏人都不在,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再加上已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敬民也要去順天府……
以後,敬民和雪梅都去了順天府,就只剩下劉承志和刑氏兩個人孤零零的,還不如和孩子們在一起。
劉家二房既是準備離開,便將糧長的職務轉到了劉承貴身上,由他負責南河村的兩季稅收。
眾鄉鄰都知道劉承志一家準備離開南河村,都是依依不捨的來告別。
其中猶以重山和顧二虎最為難受。
他們倆人生受了劉承志的恩情,學會了高產糧食的種植辦法,現在家裏都置起了田地和宅院。
劉承志要走,他們着實捨不得。
顧二虎一連好幾天都徘徊在劉家二房院外,眼中露出猶豫之色。
直到劉家已經決定好了日期,他才下定決心去找了雪梅。
「二虎哥想跟着我們一起去順天府?」雪梅訝然。
明朝交通不便,而且有路引限制,很少有人願意離家鄉,更別說千里迢迢的從中原去北邊了。
現在的順天府可不是後世的北京,而是明朝人眼中的不毛之地。北邊就是建奴,只要他們鐵蹄一動就可以跨過山海關直掏順天府。
聽到顧二虎想跟着他們離開,雪梅不僅吃驚,還有佩服。
顧二虎用力點了點頭,似乎在肯定心中的想法,「我和重山商量好了,總得有一個人跟着師父侍候他老人家。重山家有奶奶,不方便遠遊,我卻不一樣,我家裏沒了我還有兩個兄弟呢……」說到這裏,又怕雪梅不支持他的話,急忙道:「這話我也和爹娘還有奶奶都說過了,我奶奶的意思也是讓我跟着師父。」
顧二虎所說的奶奶就是馬婆婆,馬婆婆算命一向准,在十里八鄉都是出了名的。
今年葉哲光的任職就滿了,必須要回京述職,劉家準備和他們一起買舟南下,一來省事二來安全。兩家人出行的日子也是馬婆婆幫着算好的,就定在今年的六月初一。
聽到馬婆婆都同意了,雪梅笑了笑,柔聲道:「二虎哥,既是馬婆婆已同意,我身為小輩的自然沒有反對的話。只是這一來一去怕是要好幾年不能回家,你能忍受得離鄉之苦?」
劉家人雖是離鄉背井,可是一家人都在一起,顧二虎卻是獨身一個,將來若是想家,心中必是悽苦。
「敬民以後不是也會去順天府嗎?」顧二虎說到這裏抬起頭,看着雪梅的目光里全是期盼。
雪梅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瞬間明白了顧二虎的心思。
他是看到敬民出去後有了出息,心裏有了想法。
想到這裏,雪梅調皮的一笑,語調也歡快了許多,「行,我和我爹說一下,你先回家去收拾行李去吧。至於路引你不用發愁,如果我爹同意你跟着,自然會幫你辦好。」
顧二虎得了雪梅的話,歡歡喜喜的出了門。
當晚,雪梅就將顧二虎的話轉述給了劉承志。
劉承志一向喜歡兩個徒弟,見到顧二虎願意跟着他,當即允諾。第二天又特意跑到了顧長生和米氏的家裏,和顧長生大醉了一場。期間拍了胸脯保證,以後必會給二虎一個前程。
顧長生和米氏相顧而笑。
馬婆婆早就給顧二虎算過了命,算出了他的運道在北方。這可不就應了嗎?
重山知道顧二虎跟着師父一家遠行,心裏雖是難受,可是井奶奶還在,他身為孫子必須侍奉奶奶歸天以後才可以遠行。他捨不得師父,若不是劉承志肯提攜他,他家裏現在還家徒四壁呢,更別說娶柳花了。
即是不能隨身侍候師父,他便每天早上都來劉家應卯,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辦,他必是第一個搶過來,只盼着能多幫師父家一點忙。
到五月時,葉哲光的述職公文已經遞到了南京城,五月中,上京述職的行文下到了洛陽府。與此同時,接任者也在往洛陽府趕的路上。
葉哲光接了行文,便派人去叫劉承志過來,指着公文上的名字對他說道:「派來接我任的是鄭家大公子,鄭奇友,此人乃是鄭書容之父,你叔父劉廣德的大舅子。」說着話,眼中閃過一絲譏笑之色。鄭家還是不死心啊,眼見得不到劉家高產種子的秘方,便派了大公子過來。想必鄭奇友過來後,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劉家。
可是劉家要跟着他一起離開,何懼他哉?留下十幾頃地在洛陽,其中還大半都是劉廣德的。反正劉家二房這兩年也就只置了一兩頃地,倒也不怕鄭家折騰。
只是,苦了洛陽的百姓嘍……
聽到劉廣德的名字,劉承志的手不由得緊緊攫在一起。
萬幸劉老爺子要跟着他們一起離開,如果不離開的話,將來家裏還不知道被禍害成什麼樣。
鄭奇友做了知府,想必劉承業就要從登封回來了……
「說起來你叔父今年也會動一動,他原本在登封做主簿,這次怕是要到開封做縣令了。」葉哲光又道。
「那……」劉承志囁嚅着動了動嘴角,卻到底沒有問出來。
葉哲光像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淡然一笑,「你家現在在村子裏不過是一兩頃地,而且由四房看着,四房和劉廣德是親父子,他縱是再恨你也不會往親兒子那裏伸手。你只管放心好了……就是你家老三嘛……他身上有糧長的職務,也能護住自己。」
劉承志得了這話,回去和刑氏雪梅一說,刑氏當即就嚷開了。
「這還是自己親叔叔呢,可是他有一天拿你當親侄子看嗎?就因為沒把高產種子的秘方給他,他就下黑手整治咱們家。如果不是他,李娟好……」刑氏說到這裏突覺得不合適,趕緊拐了話題,「你大哥也是,明明是投奔你二叔去了,可是卻不和家裏打個招呼,害得我們尋了他足足一年。這花銀子倒是次要的,他就沒想想家裏人會多擔心?」
劉承志被刑氏罵得訕訕地笑,將頭垂得低低的。
幸好雪梅機靈,趕緊將話題岔到了其他地方。
一轉眼,六月將至,葉劉兩家人收拾了行李,領着家小和眾僕婦登上了往南京而去的大船。
站在大船的甲板上,雪梅的心情頗有一些激盪。穿越來了兩年,自己還是第一次離開家。
二十天後,她就要站在南京城的土地上,這艘船會在南京逗留數日,葉哲光述完職後會留在南京城,她會跟着董宜人和劉承志刑氏一起再次駛向順天府。
等到秋天,葉哲光會和葉秋鴻姜恆敬民一起跟着朝廷往順天府遷移。
明年的正月初一,明朝正式遷都北京,並改北京為京師。
南京城中,姜恆坐在柳蔭深處,讀着雪梅寫給她的信,臉上露出寵溺的笑意。
「原來,你還會吃醋……」
旁邊,清柳--哦不,柳紫嫣着下人服飾,靜悄悄地站在一旁。看到姜恆面前的茶盞里沒有茶水了,她輕提裙角走了過去,提起水銚子注滿了水。
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退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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