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哲光又在劉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啟程回了城。
他雖然走了,可是葉管和師爺都留在南河村,監督着青壯們晾曬種子,又怕有人趁夜色來偷取,幾處曬場中都留了衙役把守。
等到葉哲光走後,刑氏和雪梅將葉管家送來的地契給劉承志觀看,劉承志沉默半晌,囑咐刑氏這些全留給雪梅做嫁妝。
在他心中想的,這種子本來就是雪梅搞出來的,葉府給的東西也理應給雪梅。
現在,劉家因為這個種子得到的東西已經夠了。
劉承志能當上糧長,靠得全是種子之力。現在劉家有了這個高產種子的秘方,是足以恩惠子孫後代的東西,這三處鋪子還是讓雪梅帶走吧。
將來姜恆為官,也是非常需要銀子的。
一想到劉家的日子蒸蒸日上,劉承志就覺得心中充滿了鬥志。
兩個女兒都找到了如意夫婿,除了兒子……
一想到兒子,劉承志嘆了口氣,只覺得心頭堵得慌。
怎麼就看上李玉貴家的閨女了呢?
李玉貴不是不好,只是他到底受了傷,以後只能臥床不起。
劉承志並沒有瞧不起他家的意思,作為鄰居和朋友,是很願意接濟他的。可是一想到將來作為親家,又替兒子憋屈。
可是眼瞧着敬民的意思,是非娶不可。
劉承志和刑氏一樣,只要孩子們喜歡,他們就願意支持,只要對方的人品好,家世好,做為父母他們就高興,絕不會攔阻。
相對而言,他們比這同時代的父母要開明的多。
只是,一想到李玉貴家的情況,劉承志就莫名的覺得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的兒子被李娟佔便宜似的。
劉承志甩甩頭,把這想法撇到一邊。李娟是女孩子,哪裏能占敬民的便宜?
他此時還在為兒子的事情心煩,可是轉眼間卻遇到了更讓他心煩的事情。
黃家派人來下聘了。
劉承志和刑氏一聽到黃家下意識的以為他家定是為雪梅而來,可是再一聽到是對芳蘭下聘,不由得驚呆了。
去年,劉承業為了替敬東娶王秀兒,把雪梅賣給黃家沖喜,後來黃家也來搶過一次人,只是被秦夫子和姜恆葉秋鴻三人給驚走了。後來黃秋成第二次來搶人時,正遇到姜恆在場,就是那一次當眾說出了雪梅是姜恆未過門妻子的話,從而確定了他和雪梅的姻緣。
怎麼現在黃家派媒婆來下聘了?
劉承志只覺得腦子不夠使了。
還是刑氏說了一句,「這事你別去,我領着敬民和雪梅過去,萬一就是有什麼,你不出頭,還有一個轉寰的餘地。」
劉承志點了點頭。
無邪和雨燕一左一右跟在雪梅的身後,劉忠家的則是跟在刑氏身後,敬民走在最後面,剛剛走到老宅門口,就看到一輛青灰布面的馬車停在外面,一個車夫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手裏的蒲扇。看到有人往老宅而來,連忙坐直了身子,特意往雪梅身上瞅了瞅。
雪梅垂着頭,頭上又戴着帷幕,車無看不大清楚,惋惜地嘆了口氣。
敬民討厭他看妹妹的目光,便幾步走到那車夫面前,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車夫也不怵敬民,嬉皮笑臉的作了一個揖。
刑氏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招呼着雪梅進了老宅的門。
春天的時候,因查出來王秀兒有孕,老爺子便將老宅的院子又重新修整了一下,分成了前院和後院。老爺子和饒氏住在前院,敬東和王秀兒住在後院,服侍的僕役們住在跨院中。
本來王秀兒懷孕是不能輕易動土的,可是馬婆婆過來看了看,說是敬東今年命里有異,讓家裏最好動土破一下邪。果然,今年就出了劉承業私賣高產種子的事情。
進了院子,裏面的僕婦見到二房一家來了,忙笑着迎了上來,圍着刑氏問起了安。
刑氏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王秀兒嫁來快一年,不僅她本人安份,帶來的僕婦也是很守本份,而且又孝順劉老爺子。刑氏待她一向不錯,連帶着對這些僕婦也是極為禮遇。
僕婦們請完了安,胡養娘就排開眾人走到了刑氏面前,躬身施了一禮。
刑氏知道此人是王秀兒的貼身婆子,王秀兒一向是喊她媽媽,便笑着頜了頜首,眼睛往堂屋那裏看了一眼。
胡養娘點點頭,笑着將刑氏往堂屋請,往雪梅那裏看了一眼道:「黃家來的人是城裏的王媒婆。」
雪梅就微微皺了皺眉,這王媒婆是替姜恆說過親的人,黃家怎麼把她給請來了?
走近了堂屋,便聽到王媒婆的聲音傳來,「……說起來我與劉家也是有緣,先前你們家三姑娘的媒還是我說的。這不,黃家知道後,定要我替黃少爺來說媒……老身卻之不恭,就只好涎着臉來了。」
劉老爺子笑了笑,沒有往下接話。
王媒婆有些尷尬,她也知道這門親事怕是不好成。可是黃家是大戶,讓她過來她不敢過來。她雖是官媒不假,說起來也是有身份的人。可是也得看對誰,若是平民百姓,她自然不放在眼裏,可是黃家她實在惹不起。
見到劉老爺子不接話,便又面向饒氏說話,「老太太真是好福氣,家裏的姑娘各個教養的極出色,就連娶來的媳婦也是一等一的好。」
饒氏訕訕地笑笑,抬眼往劉老爺子那裏看了一眼,又垂下頭去。
王媒婆尷尬極了,臉色漲得通紅。她當媒婆幾十年了,可還沒有遇到這種事情,正準備開口說話,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胡養娘的聲音,說是二太太到了。長出了口氣,急忙站起了身子,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些。
刑氏笑着進了屋,先領着雪梅向劉老爺子和饒氏施了一禮,又和兩個弟妹互見了禮,才向王媒婆說話。
「王媽媽好,這一轉眼得有小半年沒見了吧,媽媽身子可好?」
「托二太太的福,老身的身子一向硬朗,我看二太太這紅光滿面的,想必是好事已近。」王媒婆見到刑氏主動和她說話,急忙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將姜恆的學問大誇了一通。
刑氏見到劉老爺子和饒氏都不答話,便知他們心裏不滿這件事,就笑着應付王媒婆。
說了一會話始終不見劉老爺子和饒氏接話,王媒婆心中嘆了口氣,只覺得今日的差事怕是難辦了。
又略坐了一會,便提出告辭。
劉老爺子臉上依舊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王媒婆一眼,拿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禮單,「這個,還請王媽媽拿回去。」
「哎喲,老太爺,這可使不得呀。」王媒婆臉上立刻變了色,只差哀求劉老爺子了。
「我家雖窮,可是志不能短,黃家是啥人王媽媽又不是不知道,芳蘭嫁過去,能有好日子嗎?」劉老爺子正色道。
王媒婆愣了愣,臉上露出異色來,過了一會才訕訕地道:「這……老太爺說得也是這個理兒。只是,這凡事必是有因才有了果。有些事情沒看上去那麼簡單,要不然老太爺問問大奶奶的意思?」王媒婆說得大奶奶是指連氏。
說起來,劉家的稱呼也是夠亂的。因二房和葉知府是半個親家,所以葉府的下人們便高看了一眼,向來是以二老爺和二太太稱呼。可是劉承業只是一個童生,連氏便只能被人稱為大奶奶。
劉老爺子聽到這話愣住了,抬起頭看向了王媒婆。
莫非,這親事連氏已經同意了?她是芳蘭的親娘,如果她同意了,那這邊老宅卻是不好再插手。
更何況,老爺子也不想插手芳蘭的事情。
拒絕黃家也是因為芳蘭是他親孫女,他捨不得芳蘭往火坑裏跳。
可是如果連氏同意了?他豈不是作了一回惡人?
想到這裏便沉吟了起來。
王媒婆趁機提出告辭,轉身就往屋外走。
因她是給雪梅說過媒的,刑氏待她不與別人相同,便親手替她挑起了帘子,說要送她出門。
王媒婆感激的笑了笑,提着裙角急步往外走去,倒像是逃難的一般。
堂屋裏,雪梅坐在王秀兒和麗質身邊,低聲說話。
「我聽媒婆這意思,是說給黃家四少爺黃秋成的……」王秀兒說着往雪梅那裏瞟了一眼,見到她面色正常,暗自放下了心。
當初黃秋成過來搶親一事,雖是被劉家給壓了下來,可是村子裏現在還是有不少人知道,難免在人少時議論。只是現在劉承志當了糧長,再也沒人敢當面說這件事了。
雪梅心裏想的卻不是這回事。
這芳蘭不是暗中和黃家的三少爺暗通款曲嗎?三少爺去年夏天經常來找芳蘭,倆人在馬車裏一呆就是一下午。黃三少爺為了替四少爺報仇,害了她好幾次。後來被葉府強行壓制了下來,才算是沒有動靜。
就是嫁,也得嫁給三少爺,怎麼就突然要嫁給四少爺了?
麗質壓低了聲音,附在雪梅耳邊,「我聽這王媽媽的意思,好像是說這親事大伯娘先允了,然後才請的媒人過來。」
雪梅張了張嘴,有心想問三少爺的事情,可是她到底不是那種在別人背後擺弄是非的人,便強行忍住了。
雖然芳蘭害了她,可是在這個時代,女孩子的名聲卻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眼見得有人來向芳蘭提親,她不能因為圖一時痛快,就害了芳蘭一輩子。
就是有仇怨,大不了等見面時和她打一架罷了。
正說着話,看到帘子從外面被人挑開。
刑氏一臉嚴肅的進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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