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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飛揚站在船頭,回想着他領了聖上的密旨,出發到東南道承安府的那一天,聖上微服出宮,親自送他到青江的碼頭上。大筆趣 m.dabiqu.com
那一天天色有些灰暗,雲層翻湧,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聖上和他一起站在碼頭上,望着浩浩蕩蕩的青江,低聲對他說道大齊朝五道三十六府,數東南道和江南道最為富庶。其中東南道的承安府,以前一直是富中之富,每年上繳的賦稅乃我大齊朝之冠。可是近幾年來,賦稅卻連年減少,去年更是減了一半還多。如果承安府近年有災荒,還情有可原。可是並沒有聽欽天監說過東南道這幾年有大的天災。而且江南道和右江道,也沒有出現來自東南道的大量流民。」
簡飛揚默默地聽了半天,問道聖上以為,東南道承安府有問題?」
聖上皺緊了眉頭,搖搖頭,道朕不曉得。——在你之前,朕先後派了四任欽差去東南道承安府稽查稅額。結果只了兩任欽差,另外兩任,據說都是青江發水,官船翻塌,死在了青江上。」
簡飛揚有幾分詫異那的欽差說?」
「當然是查無實據,承安府一切安好。」聖上居然苦笑了兩聲。
簡飛揚嘆了口氣,對聖上拱手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幫陛下辦好這趟差使。」
聖上拍了拍他的肩,叮囑他道你這一次去,明着是武將的身份,去巡查東南道各地的衛所。暗地裏,還是要稽查稅額,看看承安府的知府謝運,到底在搞鬼。——如果能弄到真憑實據,就更好了。如果拿不到,也不要強求,平安最重要。」
簡飛揚微笑了一下,點點頭,謝過了聖上的關照,也對聖上道陛下,安郡王前幾天離京出洋,如今微臣也離了京,聖上才要多加保重才是。像這樣的微服出行,以後還是儘量減少些為好。」
聖上笑着說了一句朕在民間也生活過十幾年,哪有那麼金貴?」說着,話題又轉到國事上,「本來東南道上繳的賦稅減少,要在往年也不是大事,只是近兩年,隴西道連年大旱,朕已經免了隴西道五年的賦稅,左江道同隴西道隔着一道青江,也好不到哪裏去。江南道內澇嚴重,今年看起來也得減免賦稅不可。如今天下五道,有三處居然都出了問題,這東南道,就格外重要了。」臨上船的時候,聖上還在不斷跟簡飛揚嘮叨。
簡飛揚笑着對聖上揮揮手,轉身登了跳板,往官船上走去。
四圍不遠的地方,三三兩兩站着幾個衣着普通的閒人,似乎不經意地看着碼頭上的人群。簡飛揚,這些都是聖上的親衛,看上去貌不出眾,卻個個是以一抵百的高手。
簡飛揚就這樣帶着兩個親兵和一個小廝東元,乘着官船去了東南道的承安府。
這一去,就是半個月。這半個月來,簡飛揚深深地體會到,聖上為決定要派一個武將暗地裏做着文官的差事。——這東南道承安府的水,確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攪得動的。
東元從後艙里鑽出來,看見國公爺站在船頭,一動不動,似乎在想心事。
「國公爺,晚飯做好了……」東元等了半天,見國公爺還沒有轉過身來,而身後兩個連連催促他的親兵都等不及了,在他身後不斷拿個長棍子戳他的脊梁骨。東元只好出聲提醒簡飛揚。
簡飛揚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好瞥見東元身後,一根長長的棍子正往回船艙縮。簡飛揚嘴角微翹,問道晚上吃?」
東元見國公爺沒有生氣,也笑逐顏開,爽快地道當然是吃魚。我們在青江上,頓頓有鮮魚吃。昨天吃得蓮花白烤青江紅鯉,前天吃得錦鯉燉野雞崽子湯,大前天吃得紅燒青江羅非魚……」若不是簡飛揚出聲阻止,好的東元可以一直回數到他們剛上船的時候吃得魚。
「天天吃魚,你還不膩味?」簡飛揚一路笑,一路彎腰進了內艙。
他們乘坐的官船分上下兩層,上層是官員睡覺、談話、辦公事的地方,下層是吃飯的地方,還有下人隨從們的住所,也在下層。
「我們請來的『客人』,今日怎樣了?」簡飛揚坐到桌旁,夾了一筷子清蒸松鼠魚,放到嘴裏慢慢咀嚼。
東元笑着俯到簡飛揚耳邊,輕聲道早上照例招待了他一頓『竹筍炒肉』。小的和棟子哥、春生哥輪流坐莊,活動活動筋骨。」
簡飛揚笑了一下,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老白乾,輕抿了一口,道早打晚打都使得,就記得不要打死了,我就不好交差了。」
東元和另外兩個親兵,也就是他先前口裏的「棟子哥」、「春生哥」,一起坐到了桌子的另外三邊,吃起飯來。
他們這次出來,雖然有上下屬和主僕的名份,但是簡飛揚從來不是個喜歡擺架子的人。一路行來,都是同小廝東元,還有兩個親兵住一樣的屋子,吃一樣的飯菜,一點都沒有身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吃飯的時候,簡飛揚的話很少,東元和兩個親兵卻一刻也不停的拌嘴。
簡飛揚吃完飯,東元和兩個親兵才吃了一半的飯。
見簡飛揚吃完了,東元趕緊放下的飯碗,去到隔壁的廚房裏給簡飛揚沏了一碗茶。
簡飛揚笑着端起茶碗正要飲,一股奇怪的甜酸味兒讓他皺了皺眉頭。
東元坐回的位置上,端起碗繼續吃飯。一旁的親兵棟子卻在桌子底下踹了東元一腳。
東元「嗷」地叫了一聲,抬頭要罵人,卻見踢他的棟子正示意他看向國公爺。
東元轉過頭,看見簡飛揚呆呆地端着茶碗,不斷地嗅來嗅去,卻並不喝下去。
「國公爺,這茶敢是不合胃口?——我說國公爺也別太挑剔了,這茶還是東南道最有名的鐵觀音,一兩銀子只能買半兩。」東元嘮嘮叨叨地,以為簡飛揚喝不慣他在外面的茶莊買的茶葉。承安府的知府謝運倒是送了他們上好的大紅袍,可惜謝運送的,只怕有命收,沒命用。都讓他們國公爺上船之後,倒到青江里泡給龍王爺喝去了。
簡飛揚又嗅了兩下,將茶碗遞到親兵棟子跟前,道你聞聞,這味道是不是似曾相識?」
棟子狐疑地接過茶碗,低頭聞了一下,便臉色古怪地問東元你在哪裏沏得茶?」
東元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愣愣地道隔壁廚房裏。那灶上坐着一壺熱水,我就是用那壺熱水沏得茶。」
「茶葉呢?茶碗呢?都是從哪裏弄來的?」另一名親兵春生也接過茶碗聞了聞,同樣皺了眉頭,向東元興師問罪。
東元心裏一沉,道茶葉一直在我懷裏揣着。茶碗是我們帶來的,昨兒也用過……」
茶葉和茶碗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就是那一壺熱水了。
簡飛揚突然起身,身形晃了晃,已經去了隔壁的廚房。
廚房裏有股說不出的味道,似乎是甜膩,又像是剛做完菜的姜蒜味兒。
一個冒着熱氣的大茶壺坐在爐子裏的火上。揭開茶壺的蓋子,一股同剛才的茶水一模一樣的甜酸之氣立刻冒了出來。
簡飛揚眉頭蹙得更緊。他們一路行來,又,平日裏連飯菜都是兩個親兵和東元親自動手做得,連官船上的官差都不許插手。——能下手的,大概也只有燒得熱水了。
「國公爺,掌舵的人不見了」親兵棟子匆忙跑進來回報。
簡飛揚起身到廚房的時候,親兵棟子和春生便覺察出不對勁。多年來在戰場上養成的敏銳直覺讓他們感到危險的逼進,趕緊分頭去了船上重要的地方。棟子去了後艙的駕駛艙,春生下了底艙去查看他們請的「客人」。
駕駛艙最近,棟子在門口張望了一下,掌舵的舵手不知去向,便立刻回到前艙的廚房,跟簡飛揚回報。
只有東元傻乎乎地坐在飯桌前,心裏如擂鼓一樣,不該做些。——他是賀家的許送給簡飛揚的小廝。那時候,簡飛揚已經功成名就,復了爵,拜了將,回到了京城。和那兩個一直跟在簡飛揚身邊出生入死過的親兵相比,他自然是稍遜一籌。
春生的呼叫聲從底艙傳來,似乎還有隱約地拳腳搏擊聲。
簡飛揚和棟子同時從廚房裏躍出,往底艙衝去。
底艙關押着他們這次要帶的重要「人證」,一路都受到特殊照顧。
簡飛揚和棟子下到底艙,看見春生正同兩個人拳腳相加,打得不可開交。
旁邊還有一個人正在給那「客人」解繩子。
簡飛揚迅速衝進去,先放倒了正在解繩子的那個人,又一拳打暈了「客人」。
正在跟春生相鬥的另外兩人見簡飛揚他們了,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跳開。一人往窗子處撲去,一人往門口撲去,想擾亂屋裏人的視線,奪路而逃。
簡飛揚和棟子卻配合默契,都不用交換眼神,已經一人擋窗子,一人擋門,堵住了那兩人的去路。
春生見來了幫手,大聲叫道國公爺,這官船?——完全是個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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