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張國賓主動打電話約溫啟仁來到黃大仙區,彩虹邨,一棟公屋天台見面,彩虹邨是香江最早落成的公共屋邨之一,迄今已有二十年,共有8幢樓,每幢樓756戶,總計6048戶,生活着數萬屋邨港民。
樓棟高達18層,每層42戶,底下兩層刷着橙色,上面每四層,紅,藍,紫,綠,四色牆漆,路邊望去,如一道道彩虹,故名「彩虹邨」。
張國賓來到彩虹邨第八棟的天台頂層,一身高檔黑色西裝,踩着皮鞋,站在牆沿旁,用手拍拍護牆。
「啪。」張國賓將文件袋放在牆頭,吹着天台陸風,低頭點起一支煙,雙手捂住火苗,劉海被風兒斜斜吹起。
溫啟仁懷裏揣着一份督察證件,穿着淺黑便衣西裝,「吱啦」,推開天台的鐵門,踏步上前喊道:「賓哥!」
「誒。」張國賓轉過頭,叼着支煙,張開雙臂,靠着牆沿,笑道:「好久不見,細佬!」
這是他來到世界上,第一次約「細佬」出來見面,無它,就為了讓細佬踏踏實實的做一名好人!
溫啟仁迎着風上前,展開懷抱,上前抱住賓哥,拍拍賓哥的肩膀:「大佬,想死你了!」
「最近沒少泡女明星吧!」
溫啟仁笑着講道。
張國賓嘴裏叼着煙,扭過頭,免得煙頭燙到細佬,嘴角扯起一抹放誕不羈的賤笑,輕輕拍拍溫啟仁的後背,調侃道:「點樣?」
「你也想玩女明星?」
「我怕警署里的madam不放過你,半夜夾爆你的卵啊!」張國賓大笑着,一記猴子偷桃,溫啟仁驚的連忙撤開兩步,驚叫道:「你點解知道madam腿長有力,夾斷人腰,爽翻天?」
「賓哥,你不會……」溫啟仁故作驚奇,眼神犀利。
張國賓一拳錘在肩頭,笑罵道:「溫sir,你要小心講話喔!」
彩虹邨位於九龍半島的中間地帶,地處龍翔道以南,太子道東以北,觀塘繞道以東及清水灣道以西,周圍有多主幹道包,交通十分便,邨內設有一所停車場及五所學校,各樓宇地下亦設有商店售賣食物及日常用品,亦設有一所郵政局,邨內連接各樓宇的行車道路,駁觀塘道、龍翔道及彩虹道。
當年,彩虹邨最早的一所學校則設在8幢天台,名為彩虹天台小學,七十年才開始開設地面學校。
張國賓,李成豪,苗義順,鄒懷昌,溫啟仁當年都是彩虹天台小學的學生。
此時,彩虹邨的牆面有些斑斑,天台小學早已拆除,溫啟仁退後兩步,捂着肩頭,回頭望向天台,只有天台地面操場的油漆,籃球的基座,依稀證明着天台小學的存在,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他現在是刑事調查科最年輕的督察,張國賓則是和義海內最年輕的「太子」。
溫啟仁揉着西裝肩膀,笑道:「張先生,你搵一名阿sir到天台聊天,有乜事啊?」
「不可能是要約我一起逛樓鳳吧!今天又沒到我生日…」
溫啟仁瞳孔流露着思索,若非賓哥最近有什麼大行動?
「送你的!不要謝!」張國賓卻拿起牆邊的文件袋,推到溫啟仁的懷裏。
溫啟仁抱着文件袋錶情迷茫,望着他,拆開袋子,取出裏面的文件,匆匆一掃,表情驟變,出聲道:「賓哥!」
他琢磨不透張國賓拿這份文件的用意是什麼,威脅,警告,還是?
張國賓雙軸靠着牆頭,右腳勾在左腳前,身姿挺拔的吸上口煙:「不好意思,阿仁,以前大佬留了一份資金明細,可那天望見你跟夥計們一起吃升職宴,我覺得大佬當年害了你,你也知,最近大佬都在搵正行生意,不想再帶兄弟們打打殺殺了。」
「這份明細交給你。」
「大佬向你保證,手頭上沒有留點資料,阿豪,細苗,阿昌都不知道你在替我辦事,將來,你堂堂正正的當一個警察,做一個好人!」
「大佬。」溫啟仁手頭拿着文件袋,表情觸動,出聲說道:「我從不覺得幫你做事有什麼不對!」
「當年我父母出車禍,是你供我讀書,為我出頭,否則,我別說當警察,十四歲那天就要被人打死!」
「如果你懷疑我不講義氣,你大可以叫豪哥亂刀斬死我!」
溫啟仁大聲吼道。
「阿仁!」張國賓卻大喝一聲,吸着煙道:「我不是在試你!」
「你現在沒有老婆孩子!心裏知道我這個大佬,我很開心!不過人是會變得,你將來會有愛人,小人,你得為他們考慮!」
「呼……」張國賓語氣一變,吐出煙霧:「你點解知道,到時候你撐唔撐得住?」
「我不要我的兄弟在無間地獄!」
「好好做一個警察曬……」張國賓屈指一彈,將煙頭彈下天台,好沒素質,溫啟仁卻陷入沉默,一時間變得有點迷茫,他還未體會到無間地獄的痛苦,從來不是來自正邪兩面,而是來自最樸素,最真實的生活壓力,例如《無間道》裏的劉建明,成熟的絕不是善惡好壞,而是身份轉變,社會地位帶來的崩塌,毀滅。
「嘀嘀嘀。」溫啟仁腰間一部尋呼機響起。
溫啟仁摘下尋呼機拿到眼前一看,抬頭講道:「賓哥,長官call我,文件袋我拿走了,多謝。」
「將來有什麼事情,繼續找我,只要能幫上的,一定站你身邊,因為我知道…沒有你,就沒有我!」
「去吧,別講這麼多。」張國賓擺擺手,心裏對溫啟仁的態度還是很滿意地,誠然,他確實希望溫啟仁能夠堂堂正正的當一個警察,但是在轉型未全面成功之前,有溫啟仁的幫忙一切都會順利很多,而且,溫啟仁在警隊內部做越好,帶來的幫助越大,可一個有把柄,有嫌疑的人,又怎麼可能坐上警隊的高位?
反倒不如,就讓溫啟仁堂堂正正做個警察,也許將來溫啟仁能夠帶來的幫助更大,張國賓現在目光不僅落在黑道,更放眼白道,不僅要考慮兄弟能在黑道上帶來多少幫助,更要考慮兄弟能在白道上帶來多少幫助。
何況,他跟溫啟仁的過往是洗不掉的,溫啟仁如果心中有數,應該就會把二人的兄弟情記掛在心頭。
「再會,賓哥。」溫啟仁拿着檔案袋,轉身離開,走下天台階梯,他在看見張國賓掏出文件袋是真的無比震驚,可在真正收下文件袋以後,心裏卻輕鬆很多,走着,走着,開始小跑的快步下樓,走一段台階,用文件袋拍一下褲腿,啪嗒,啪嗒,可見心情有多開心。
人性真的很複雜。
張國賓又在天台慢慢吸完一支煙,才好整以暇,換一個方向的通道,乘電梯下樓,開車離開彩虹邨。
將來溫啟仁會變得怎麼樣,看下一通電話就知道,想必不會太久……
「叮叮叮。」
張國賓開着車。
「賓哥。」
「學生仔們都挑好了。」
「一共十三個人,讀書的成績都不錯,頭腦很醒目。」大波豪打來電話講道。
「安排他們分時間段,一個個進堂樓,把他們入字號時的拜帖都找出來,放在桌面上等我回來。」張國賓接起大哥大,交待道。
「是!賓哥!」阿豪立即領命。
張國賓很快就回到老唐樓,教父聽聞主人的腳步聲,跳下桌面,搖曳着尾巴迎上前,張國賓一把摟起貓咪,坐到沙發上,理順着貓毛,一疊拜帖放在桌面。
他一手揣着黑貓,一手拿起一張拜帖,翻了翻,發現黃紙做的拜帖上,灑着雞血,寫着名字,蓋着手印,每一份都是足夠o記拉人的證據。
張國賓希望一群馬仔湊在一起見面,免得兄弟們將來真的發展好,卻互相認出對方,導致些低劣的手段出現……真要為兄弟們好,就要替兄弟們考慮,把危險的萌芽提前扼殺!
ki米仔坐車大佬銀水的專車,膽顫心驚走進老唐樓內,望着唐樓三層的燈光,稚嫩的神色里,透露出一絲絲慌張。
「大佬。」ki米仔慌着神道。
銀水在前頭引路,望見守在大堂,抽着煙的李成豪,當即回頭說道:「ki米!以後不要叫我大佬!」
「你現在是賓哥的人,按照賓哥的吩咐好好做事,將來比我更有前途。」銀水只是賓哥手下的一個小頭目,出位的機會,點解能比上直接跟賓哥混?
「豪哥。」銀水低頭喊人,李成豪點點頭,目光掃過ki米的臉龐,微微頷首:「你的人帶到了?」
「是的,豪哥,ki米仔,我手底下最能念書的一個!」銀水肯定的講道,李成豪嗯了一聲,轉頭朝ki米仔講道:「跟我來。」
ki米仔面露膽怯,表情忐忑,拿着一份成績單走入唐樓,張國賓坐在沙發上,正在擼着貓,抬起頭道:「坐。」
ki米仔拘束的站着,雙手遞出成績單道:「賓哥,這是我的中學成績。」
「呵。」張國賓望着他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唐樓里拉着窗簾,一縷陽光打在他身上,ki米仔緊張的額頭流汗。
「不要太拘束,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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