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需......」
劍池一郎本想買火柴,但他身上沒裝這個世界的法郎。
本想着拒絕買火柴然後把自己衣服脫下來給小女孩兒穿上,但王泉沒等他說完就擺手讓他別說。
爾後他看向小女孩兒,問道:「多少錢一盒?」
小女孩囁嚅了半晌,小聲道:「只要十......生丁......先生,只要十生丁。」
十生丁,也就是十分之一法郎。
這個世界這個年代的法郎可要比另一個世界值錢多了。
正常情況下四磅重的麵包價格是三生丁,在巴黎是五生丁。
但法蘭西連續兩年乾旱,結果因為乾旱導致的飼料和糧食不足又引發了大規模屠宰牲畜的情況,造成以牲畜的排泄物為主要肥料的法蘭西農田肥力不足大量閒置。
結果到了幾個月前的夏天又遇到冰雹毀掉了大量農田作物。
到了現在冬天又溫度極度嚴寒。
根據這一路上王泉他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同樣四磅重的麵包現在要賣八生丁。
巴黎更是貴到了十二生丁。
而火柴的價格是一生丁兩盒。
小女孩兒的要價明顯翻了二十倍。
在法蘭西,如果你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你的年收入是九百法郎。
如果是生活清貧的平民家庭,全家一年的收入是二十七法郎左右。
一塊兒四磅重的麵包大概不到四斤(一磅重四百五十多克)。
如果一家三口兩天加起來吃一塊兒四磅重的麵包......
那麼他們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都要用來買麵包。
這還是生活在巴黎且頓頓都能吃上飯的平民之家。
小女孩兒這一盒火柴的價格就夠這樣的家庭吃上兩天了。
王泉跟劍池一郎對視一眼。
劍池一郎眼角微微抽搐,但依舊面無表情。
王泉同樣如此。
他沒再看劍池一郎,而是問小姑娘,「你總共有多少火柴?」
看着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但穿着打扮得體乾淨且沒異味的漂亮黑髮男孩兒,女孩兒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後退兩步似乎是不希望對方聞到自己身上的餿味兒。
「二十、不,十五盒......」
「這樣啊。」
王泉點點頭,手在背後一抹,抓着一個小布包就丟進了女孩兒的挎籃里,「這裏是五十法郎,我全買了。」
小女孩兒凍的發青的嘴唇下意識張成了O型。
五十法郎?!
那可是一家人兩年的收入!
這個衣着華貴的男孩兒真的不是在騙人?
還是說他是哪裏偷跑出來玩兒的貴族大少爺?
小姑娘悄悄打量着王泉,還有他旁邊站着的劍池一郎。
如果不是有個看上去健碩的像是護衛一樣的男人在這裏,她都想直接打暈這男孩兒然後搶走他身上所有的錢了。
「咳。」劍池一郎乾咳兩聲,「少爺,錢給的不對。」
「是嗎?」王泉摩挲着下巴。
小女孩抿了抿青紫的薄唇,挽緊了挎籃。
她打算轉頭就跑。
這些錢......夠她一家人活過這個冬天了。
而且明年也可以熬過去。
不過沒等她把想法付諸於行動,她就聽到那個貴族漂亮男孩兒的話。
「對啊!我少給了!嘖,我數學真的不行。」
王泉又掏出五十法郎丟進賣火柴女孩兒的挎籃里,然後脫掉兒童式長風衣跟鞋襪。
之後他打了個響指。
劍池一郎二話沒說就從身後把小女孩兒提溜起來。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先生!對不起!我不該欺騙您!求求您別打斷我的腿!我明天還要上工!」
王泉二人一言不發。
他一把抓住小姑娘踢個不停的腳,然後把自己的羊絨襪子跟鞋子都套在了她腳上。
之後劍池一郎才把她放下來。
王泉把風衣披在她身上繫上紐扣,才道:「我錢不夠,這衣服跟鞋襪算是抵錢。」
說完他伸手從挎籃里抓了一把——大概五六盒火柴,招呼着劍池一郎轉身溜之大吉。
只留下小女孩兒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們倆離去的背影。
半晌,她在胸口畫了個天平,「願亡神保佑你,善良的少爺......」
替王泉祈禱完畢,她才趕忙跑到個街角,迫不及待打開挎籃里的布袋往裏看。
當看到裏面果然有一沓法郎的時候,她滿是污漬的臉上下意識浮現笑容。
然後她趕忙把兩個布袋都塞進衣服裏面貼着肉的地方,才匆忙往家跑。
雪地上,只留下一串小小的雜亂鞋印。
............
「劍池桑,你說一百法郎是不是給太少了?」
蹲在旅館門外的角落,王泉還在糾結剛才的事情。
劍池一郎就蹲他旁邊,嘴裏還叼着煙,「一百法郎已經是一家人四年的收入了。」
他把他之前查過的資料大致說了一遍。
(就上面那些,不過要更豐富細緻)。
「財不外露,剛才要不是我在,那小姑娘絕對想搶劫你啊泉哥。」
「來根煙。」王泉找劍池一郎也要了根煙然後點上,「你說法國上層的人一年收入是多少?」
「一兩千?幾千?不清楚。」劍池一郎撇撇嘴,「反正最有錢的人身價差不多接近兩億吧。
「法蘭西現在沒錢,一年財政純收入大概六七千萬?」
王泉抽着煙沒說話。
也幸好是現在天氣冷還下大雪,外面根本沒幾個人。
否則他也不會蹲在這裏了。
見王泉沒說話,劍池一郎不由道:「泉哥,冷靜!咱們的事情更重要!別忘瞭望月凜可還在等你呢!別節外生枝!」
「我知道,我就是覺得......挺可憐的。」王泉咋了下嘴,「覺得心裏有點兒堵,還有點兒煩。嘖。」
劍池一郎沉默幾秒,說道:「這不是咱們的世界,每個時代跟世界都有自己的規則,他們也是會發展的,咱們顧好自己就行。」
地獄行者的準則一向如此。
哪怕已經脫離地獄,劍池一郎也是這麼認為的。
節外生枝不是什麼好事。
這事兒怎麼管?
管了一家還去管另一家?
法蘭西百分之八十五都是農民,農民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貧農。
都要管嗎?
管的過來嗎?
能順手搭救一把拉芙緹雅他們就不錯了。
這還是建立在他們懂事不會搞事的前提之下。
等他們安頓下來之後,王泉跟劍池一郎就不管了。
「也是。」
王泉在雪地里按滅煙頭,然後站起身往更角落裏走。
「泉哥,你幹嘛去?」
王泉回頭吐槽,「咋,哥們撒尿你也要看?劍池桑你還有這種癖好?」
劍池一郎臉一黑,轉過身去。
那邊傳來「高壓水槍」的動靜。
一分鐘後,先是響起悉悉索索的提褲聲,然後就是腳踩在雪上的簌簌聲。
「走吧,回去睡覺。」
劍池一郎站原地沒動。
王泉回頭給了他個疑惑的表情。
「那什麼。」劍池一郎抬了抬手亮了下香煙,「我抽完煙再回去,泉哥你先回去睡吧。」
「可是你自己說的不節外生枝。」王泉雙手揣進褲兜站原地看着他沒動。
「那肯定,我肯定不會去。」劍池一郎幾口嘬完煙,然後跟着王泉一起回了旅館。
外面的雪夜漸漸恢復了平靜。
二十分鐘後——
有人鬼鬼祟祟從旅館裏溜了出來。
是劍池一郎。
他回頭看了眼旅館,一咬牙跑進了黑暗之中。
一分鐘後,王泉也從旅館裏出來了。
看了眼前方煤油燈照不到的地方,王泉罵出了聲,「呸!讓本大爺回去睡覺然後自己去逞能耍帥?真特麼虛偽!最後出了問題不還是得本大爺給你擦屁股!」
嘴上雖然在罵,但他笑的很開心。
不再猶豫,王泉也衝進了黑暗。
三樓窗戶旁,克茜拉合上窗簾,搖頭嘆息,「真是口是心非的傢伙。」
輕聲呢喃着,她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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