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長途 第九百一十一章 無敵的真相

    且不談小孩子那邊的事情，那都是小孩們自己要解決的。

    什麼人際關係，各自之間要怎麼做，都交給孩子們自己解決就是了。

    李啟也和曾經的祝鳳丹一樣，對弟子實行了完全的放養，反正就算死了也能撈回來，實在是沒什麼可擔心的。

    只需要關心一下他會不會遭遇某些特別難辦的情況，導致道心受損，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傷痕，那就行了。

    就好像是大巫雲方的弟子一樣。

    雲方難道不能回溯到過去，重新見到自己可愛的徒弟嗎？

    其實是可以的，但他不會這麼做，因為那樣就等於抹殺了他的徒弟的人生，要知道，哪怕是創傷，哪怕是魔念，也都是組成一個人必須的一部分啊。

    今天能夠切掉那段入魔之後的記憶，是否就能回溯到他剛剛出生的時候重新來一遍呢？

    那樣的話，還有意義嗎？

    如果真是那樣，直接造一個徒弟的複製體就行了，一樣的，都用不着回溯那麼麻煩的應對策略。

    所以，可以看出，在大巫雲方眼裏，儘管具備實在性上的差異，可高等智慧互相之間的地位是同等的。

    一個遊戲裏的人物，如果她產生了高等智慧，那麼面對屏幕前的玩家，儘管他們具備實在性上的差異，可是……他們的思想，真的有差異嗎？

    一堆數字和代碼組成的智慧，劣於蛋白質和神經遞質構成的智慧嗎？

    起碼，這個答案在大巫雲方這裏是否定的。

    因此，他以道心種魔的手段，以魔念的形式將對方困在自己心中，一直希冀自己的徒弟能夠自己從中走出來，這樣的話，就是最好的結局。

    可惜，目前還沒有任何的進展，李啟的那位師兄，依然困在道心的損傷之中，瘋瘋癲癲，每日求死，渾渾噩噩的度過每一天。

    不過……這世上，不止那位師兄一個人陷入這樣的困境。

    魔王子，也陷入了這樣的困境。

    只不過，對於魔王子商梵來說，他的瘋癲，顯得格外的冷靜。

    魔王子獨自一人飄在虛空之中，和往日一樣冷淡，只是他最近輸了很多次，也平手了許多次。

    但是……卻給人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沉默的瘋狂。

    幽深的深淵。

    好像是扣下扳機的前一秒，就像是火山噴發之前那種的平靜，亦或者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這個地方就是讓人恐懼不安，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這種恐懼甚至從虛空之中蔓延了出去，讓許多路過的世界級巨船都戰慄不已，不知道是不是驚擾了一頭睡眠中的巨獸。

    但魔王子其實並不準備傷害他們，他甚至完全無視了這些路過的凡人。

    他躺在虛空裏，任由自己的身軀在無垠宇宙里做自由運動，他的目光好像穿過了深邃的黑暗在無法想像的地點聚焦。

    他身體周圍環繞着一圈類似於『雲霧』一樣的存在，這些雲霧的不同部分都被各種各樣的氣所包裹，像白熱的液態水晶一樣變換着顏色。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日冕層』。

    由於體內滾燙的體液在流動，引得帶輻射的體表溫度隨之變化，所以也會偶爾產生一些類似超新星爆發一樣的小型爆炸，那其實是『日珥』。

    這一切的事情，都說明了魔王子此刻並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麼平靜，他似乎是在製造某些東西，某些實驗，亦或者……在抵抗某些特別的力量插手。

    總而言之，他在戰鬥，與不知道是何物的存在戰鬥。

    不過，如果李啟在這裏的話，就能認出魔王子到底在和什麼東西戰鬥了。

    相當一部分巫覡們，包括大巫雲方和李啟在內，普遍認為世界是真實的，是自然的組成部分，而不會刻意去修改歷史或者篡改心智什麼的，這也是雲方大巫不願意篡改過去，直接從根子上扭轉李啟那位師兄問題的根本原因所在。

    李啟不願意讓女兒再重新生長一遍，也是這個原因，歸根到底，他們是尊重無實在性的存在的，除非是因為戰鬥這種不得不波及凡人的原因，巫覡們極少干涉歷史。

    但魔道不一樣。

    魔道可是認為這世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唯有自身是真實的，所以對他們來說，如果自己的徒弟心態出現了問題，那麼……扭過去不就行了？

    只要從根子上把時間逆轉過來，那麼自然一切都順理成章的解決掉了，至於什麼自由意志，什麼高等智慧的尊嚴，那些不在魔道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是兩邊對時空和現實的態度不一樣導致的。

    那麼，對於高位魔道來說……

    魔王子，也一樣。

    如果魔王子的心態出現了問題，如果魔王子有了類似於雲方大巫的徒弟那樣的問題，魔王子會遭到怎樣的待遇呢？

    毫無疑問，魔道完全不會在乎那些，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逆轉魔王子的時空，將一切影響消除，讓魔王子重新回到那個『無敵，最強，冷靜』的魔道天才，未來註定的高位存在。

    而此刻，魔王子所遭受的，就是這樣。

    他的心態出問題了。

    就好像過去一樣，關注着魔王子們的魔道高位者，立刻開始了『重啟』，魔王子的自我意識和智慧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但是，這次不一樣的是……魔王子反抗了。

    反抗的結果，就是如今這個樣子。

    魔王子在以四品的實在性，對抗三品的回溯。

    毫無疑問，他是贏不了的。

    需要三品點一下『load』鍵，魔王子所有的一切就會被重新來過，他就算再強，也不過是遊戲裏的墮落帝國。

    墮落帝國在遊戲裏橫掃一切，可面對save和load又能如何呢？

    不過……

    他是魔王子啊。

    四品的魔王子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就是和現在一樣。

    魔王子具體做的事情非常非常的複雜，不過……可以通過比喻來形容。

    當墮落帝國察覺到宇宙的真相，並且正在被宇宙刪除重寫的時候，魔王子選擇了造出幾千個護衛艦疊在一起。

    遊戲裏的墮落帝國不講武德，造了幾千個護衛艦，同時刷新到一起，重疊在玩家的一顆星球上，直接把玩家電腦崩了。

    既然你想要回溯，那麼我就通過破壞上層敘事者的硬件，來暫時保護自己的世界。

    那麼，電腦卡死，你自然就點不了load了。

    想要點下load，要麼強制關機，那勢必會關閉其他程序，惹來其他人的不快。

    所以，依靠這種匪夷所思的方法，魔王子抵抗了那位三品想要回溯自身的嘗試。

    但這只不過是杯水車薪。

    對方不過是隨手一點，魔王子卻已經竭盡全力。

    要知道，這可沒那麼簡單，想要把所有干擾都重疊在一起，不僅需要對三品的動機有所察覺，更是需要通過遊戲內的諸多特徵推測玩家的下一個選項，進行及時修改。

    但不管怎麼說，魔王子身為四品，僅僅依靠弱實在，也就是『覺醒ai』這麼個程度的實在性，就能夠抵抗一次三品的回溯，實在是令人驚訝。

    只能說……不愧是魔王子。

    但三品和四品的差距太大了，恐怕下一次回溯會很快到來，也就十幾分鐘的事情。

    那時候該怎麼辦？

    哪怕是魔王子也不知道了。

    四品對抗三品，還是太勉強了。

    要怎麼做呢？

    無數的計劃在魔王子的心頭縈繞。

    其實，只要有『理論上的可能性』，那麼魔王子就有自信將其化為現實，不管概率再低都行，就好像剛剛他親自做到了卡死一位三品的回溯一樣。

    難辦的地方恰恰就在於，他連理論上的可能都找不到。

    「主人。」這個時候，一直懸掛在魔王子腰間，那沉默無言的墨虎，突然開口了。

    這頭墨虎就連李啟都沒有見過。

    諸天之中，真正當面見到墨虎出手的，大概只有瀋水碧了，那個時候，李啟和魔王子拼到燈枯油盡，李啟和魔氣分身對打的時候，瀋水碧出現，就是這頭墨虎出面保護魔王子的。

    因為魔王子本身的強大，讓這頭墨虎存在感極低，以至於沒多少人知道。

    但墨虎似乎也從五品成長為了四品，只是在魔王子的陰影下顯得不起眼而已，實際上在四品之中也算的上是極為強悍的了。

    「怎麼？你有辦法？」魔王子看着這位從自己九品就跟着自己的『法寶』。

    一開始也只是法寶而已，後來則逐漸出現了靈智，變成了法寶類型的修行者。

    他也隨着魔王子急速成長到了現在，但哪怕到了現在，他也極少在外人面前現身。

    「沒有，只是想說說話而已。」墨虎如此說道。

    「哼……」魔王子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聲音，然後繼續在宇宙中漂浮。

    「已經到絕境了，主人。」墨虎繼續說道。

    「嗯。」魔王子點了點頭，但沒有接話，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是，物品，主人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墨虎如此說道。

    「嗯。」魔王子還是如此回答。

    「他們需要的……是主人嶄新的可能性，而不是被李啟所困頓的魔王子，在你局限於自己的行動之時，上面就已經很不滿了，而現在，如果你能夠再度展現出以往的模樣，那麼回溯應該就會停止。」墨虎繼續說着魔王子的現狀。

    「嗯。」

    魔王子毫無波動。

    「所以，展現出往日的模樣吧，那樣就足夠了，就以我為對象，這樣應該也足夠吧。」墨虎依然勸諫道。

    「我是物品，物品是主人的東西。」

    物品，就像刀一樣，不管面前的是敵人，嬰兒，都無所謂，只要握住揮刀，刀就會砍下去。

    就算刀口前面是能溶化刀身的強酸或者猛毒，刀也不會停下。

    所謂物品，就是只能服從擁有者需要的東西。

    只要擁有者需要，只要下達命令，那麼無論怎樣使用物品，物品都不會有怨言。

    刀不需要在意自己砍的嬰兒還是敵人，也不會在意眼前是巨岩還是強酸。

    只是……這個時候，魔王子看向墨虎。

    然後，他說道：「哪怕——指示是錯誤的也一樣嗎？」

    墨虎立刻低頭，歡喜的說道：「是。」

    「那我命令你，閉嘴。」魔王子說道。

    墨虎愕然。

    但是，正如他所說……

    就算帶來了不好的結果。只要是主人給我的指示，對自己來說，就是獨一無二的正確答案。

    可是……不能這樣。

    剛剛主人也說了：「指示是錯誤的」。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錯誤的。

    如果這麼做的話，主人將會直面三品。

    可是……

    「吼……」他發出一聲低吼，聲音凜然，其中透露着狂暴與堅定。

    但是，他的爪尖卻在不停地顫抖。

    他清楚的認知到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主人做出了『錯誤的指示』之後，他作為物品將會砍向什麼東西。

    三品的回溯失敗了，那麼將會由『玩家』親自出手。

    玩家……

    主人不願意被回溯，也不肯展露出半點軟弱，那麼他就將直面三品，最終的結果毫無疑問，魔王子不可能是三品的對手，他會被回溯。

    就好像過去無數次一樣。

    魔王子是無敵的，這點眾所周知，魔王子沒有軟弱，沒有後退，他創造了無數的奇蹟，在無數絕境之中走出了一條生路，奠定了自己的無敵之路。

    那麼，在他達成無敵之前……他回溯了多少次呢？

    就像是某些傳說之中所說的那樣。

    無火的余灰殺死了遠古的巨人和偉大的君王，在眾人眼中創造了顛覆世界的奇蹟，可是……他失敗了多少次？重來了多少次？

    在多少條世界線里，他失敗了？

    他一命通關了無盡的困難挑戰，功業冠絕諸天所有天才，在其他npc的眼中是無敵的強者，那麼在玩家看來呢？

    『劇情』里，主角一命通關了所有boss。

    可是，在『玩家』眼裏，他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幾個晚上沒睡覺，sl了無數次，天天落命呢。

    現在，玩家覺得結局不行，要讀檔了。

    眾所周知，宇宙之中，只有一個玩家。

    天魔。

    一想到這裏，墨虎的道心幾乎都要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