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長途 第八百七十章 死魔殘骸

    欲界展現出了令人疑惑的性質。

    深邃的紅，冷靜的藍，過分熾烈的感情，憂傷的神秘色彩擴散，一團不斷外滲的混沌，具現了那種原始力量的獨特滋味。

    虛空之中竟然生出了陡峭的意思，各種各樣的色彩湍急的形成渦流，但如果只看表面，這些力量就像是浩浩水面，激流匯聚成為巨浪，爭相傾瀉而出，化作吞噬深淵的巨口。

    這些色彩甚至讓人感到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濃濁的色彩不斷攪動，宛若被打翻的調色盤，在極致的精細中閃動着層層光芒。

    難以預料的神秘悸動，有時候甚至讓人聯想起堆積成山的腐肉，在泛起一陣陣噁心的同時又好像看到了某種閃爍着的欲望。

    既偉大又冷漠，既美麗動人又殘酷無情，漂浮在煙濤之上，這些洪流先旋卷而成一根巨型的圓柱，再抖展開來，形成一面雪簾，盡情展現着自己的五彩繽紛。

    可你若是仔細瞧着這片落下的彩色瀑布，你的心智和視線都會突然跌入可怕的黑暗中，猶如被大洪水衝進了深淵，這種感覺真是太詭異了，李啟很清楚，自己不過是神經過敏，但是沒過多久，一種恐懼就蔓延上了他的心頭，把他緊緊地抓住。

    儘管眼前依然是千百條彩虹交相輝映，色彩們擊打着動搖的岩石，又濺起浪濤飛沫，翻卷升騰，瀰漫着的煙霧，就像大火的滾滾濃煙，又像是瀑布落下砸起的萬千水霧，在這洪流之中好像嶙峋怪石的某些『固體』，更裝點襯託了這一景象，但哪怕這些固體，也不得不受到氣流的裹卷，盤旋着降下深淵，彼此糾纏又相互爭鬥，最後逐漸消弭為陣陣混亂的波動。

    這裏就是精神的渦流，無窮的想像混雜在一起，然後以這些想像和思維奔衍生出的所有元素為材料燴成的滾滾濃湯。

    這裏有佛門的『四大』，有扭曲的時空，有巫覡們崇尚的『自然』，偶爾還能出現人道的秩序，或者在天演的控制下這些互相碰撞在一起，外加很多具有『自主能力』的區域四處漂浮，甚至還有更多其他亂七八糟的區域，甚至無法以言語形容。

    純粹的毫無章法，美妙而原始的混亂，既飽含着墮落的肉慾，又充斥着高尚的犧牲，激情與頹廢共存，既屬於紅塵俗世，又超脫在外，似乎能從中隱隱察覺到人的原始本性。

    在這肉慾與激情，崇高與卑劣，愛恨交織之中，還蘊含着某種令人恐懼的因素，似乎只要追求其中，就能夠探求某些看似美麗卻恐怖的秘密。

    令人驚駭的，最原始的色彩與情感，簡直就像是美麗與邪惡共存的魔法。

    或者說……這本身，就是『魔』法。

    不過，四周還是有這些洪流難以摧毀的『固體』的，而恰好，李啟也是『固體』的一部分。

    這個地方的環境儘管詭異，但似乎會遵從某些強大的意志而改變，也就是說，李啟可以讓自己的意志和感官周圍形成一個穩定的集簇，也就是洪水之中的『石頭』。

    他的意志越強大，其所能維持的集簇就會越大，那塊石頭也就越堅固。

    但千萬不要分心，因為一旦停止集中精力，那麼集簇就會恢復混亂狀態，重新化作沖刷一切的色彩洪流。

    不過，對於李啟來說，他的存在，就是這片洪流之中『最堅固的岩石』，他可以輕易的維持一座島嶼，而不是一塊石頭。

    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將自己的感知周圍進行了固化，這樣他就能夠更方便的觀察四周所有的情況。

    這裏，是欲界的另一個層面嗎？還是說，是共存的呢？

    應該是共存的吧。

    欲界並不只是模仿現實宇宙而已，它的存在是一切慾念的集合體，既然有『現實』的認知，那麼自然也會有純粹混亂的思維存在。

    李啟沒有在這裏耽擱太久，而是繼續擴張他的感知。

    整整七百五十年後，李啟的精神也開始感覺到有些疲憊了。

    這並不是代表他已經到了極限，而是處理了這麼多信息，他有些乏了，而且，情報也已經足夠。

    是的，他的感知覆蓋了至少半徑以萬億光年計的宇宙，所有的信息都已經囊括在內，他甚至能在推演之後說出其中每個世界的名字。

    在欲界的一處地點，的確存在着死魔殘骸，而且是很多地方都知道，經過李啟在不同世界的交叉驗證，確認了死魔殘骸的存在。

    而且很多世界都知道這個死魔殘骸的存在，只不過……沒什麼願意去而已。

    那裏是一處隱秘且危險的『奇觀』，雖然不在現實宇宙，不能叫做『域外奇觀』，但本質上和那個差不了多少。

    很難說，到底因為死魔的原因才導致其危險，還是因為危險才讓死魔殘骸一直留存在那裏。

    當然，也有可能是相輔相成，不僅危險，而且還加入了死魔殘骸，導致其危險系數超級加倍，以至於到現在都沒人能從中拿走寶物。

    不過……說是寶物，實際上應該叫做『炸彈』吧。

    但是，根據李啟查探出來的情報，那個地方曾經逼退過許多位大能者，他們都前往了那裏，但最後都選擇了放手。

    四品以下，有時候光是『看』，都會死。

    這也是那片域外奇觀周圍沒有任何具備虛空航行能力的文明誕生的原因。

    誕生了，然後觀測域外，拿望遠鏡看天。

    看向天穹的第一眼，整個文明都會因此而覆滅。

    就像是盤踞在黑暗虛空裏的古神，其混沌無序而且危險，只要你察覺到對方的存在，那你就會死。

    對那一片星區誕生的文明而言……不要抬頭看星空，星空代表了死亡。

    要麼渾渾噩噩，一直停留在八品九品的程度，在自己的世界裏躺着，絕不仰望星空一步。

    要麼……死。

    「這可真是……」李啟從感知之中甦醒過來。

    然後，他決定去探探虛實，看看死魔殘骸的情況。

    不過，他準備先試試水。

    下一個剎那，李啟來到了這片奇觀覆蓋的區域。

    沒有任何景色可言，純粹的漆黑。

    偶爾能夠看見一些光點，那是世界的光芒。

    「進去看看吧，試試看，能不能保住一個世界。」李啟這麼想着，隨機挑選了一個世界，進入其中。

    他要用這個八品的世界，做個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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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都，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是這個世界的宗教中心。

    當然，不只是宗教中心，這裏幾乎是一切的中心，政治，經濟，幾乎所有的重要產物和機構都放在了這座城市。

    這是一座……幾乎沒有光的城市。

    實際上，這裏的生命不需要光，他們採用的是別的感知器官，這裏並不像是現實宇宙一樣，有着『星官』來排布星空，升起日月星辰。

    在現實宇宙，這一切似乎理所當然，每個世界理所當然的會有『星空』，會升起『日月』，星空之間還會排布出各種形狀，用天象的方式昭示這個世界的命運，亦或者通過星辰的排列來喻示四時的變化，然後陰陽二氣輪轉，日月交替輪迴，每個白天都會有太陽升起來……

    這些可都是『日常的奇蹟』啊。

    在欲界，可沒有『星官』來負責這些事情的運轉，所以，如果世界的周圍沒有一顆太陽，那麼這個世界就會面臨永久的黑暗。

    既然如此，那麼生物也會做出對應的變化。

    比如這裏的城市……

    這座聖都……

    這城市並非是什麼原始部落，實際上，這裏的技術雖然算不上發達，但也肯定已經邁入了工業社會。

    緊繃的金屬線橫過河面與房檐，如低音琴弦般嗡嗡鳴響。

    這些是『電線』，橫跨在城市各個地方，是這個城市基本能量的來源，而這些電力則來源於各個地方的『發電廠』，裏面不斷燃燒着煤炭，噴出濃濃的黑煙。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列車，傻大黑粗的齒輪之類的東西。

    如果不是在欲界的話，這應該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邁入工業時代的科技文明吧。

    但很遺憾，他們就是在欲界。

    所以，這裏時常會有『詭異』的事情發生。

    人們的思緒同樣是具備『力量』的。

    神秘學和心理學，在這裏不止是一種談笑，而是一種切實的隱秘力量，每一聲哀嚎，每一次負面情緒的醞釀，都可能生成某些『怪物』，甚至是產生許多『邪神』。

    當然，都是些九品級別的東西，在李啟看來只不過是屬於異常波動而已，甚至用當地的槍炮都能解決。

    不過在這些本人眼裏，這種就是城市的陰暗面。

    所以宗教在這裏的地位特別重大，只有宗教帶來的力量可以讓人的心靈舒緩，減少詭異事件的誕生。

    然而，工業時代所必不可少的，就是壓迫，並且……宗教也不止是善良的，密教乃至於邪教團體也是普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簡直就像是古神覺醒的倫敦一樣。

    李啟出現在這座城市的街頭，環顧四周。

    這裏的基本情況他在下來之前就已經完全了解了，甚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土著比他更了解這個世界。

    他現在甚至能夠說出這世界每個人的名字。

    這裏的生命大體上依然是『類人生物』，不過眼睛感知的並非是可見光，而是紅外光。

    是的，儘管這個世界在普通的類人生物眼中是一片漆黑的，然而在本地人眼裏，他們生活在一片光明之中，甚至每個人自己都會發光，人人都帶着熱成像。

    於是，李啟開始在這個地方漫步，前進，他頭頂縱橫交錯的電線隨着他的也漸漸變少。狹窄的街道顯現眼前。

    前方，一輛火車拉響汽笛，沿着愈升愈高的鐵軌穿越河道上空。

    李啟的目光追隨着它，看向南邊和東邊，看着漆黑的城市裏，鐵軌不斷的地伸向遠處，然後進入這片黑夜籠罩的土地，這頭腹中容納無數工人的龐然巨獸就這麼被更加駭人的黑暗悄然吞沒，就像是食物鏈。

    李啟即將經過工廠區，暗夜之中有各種各樣的工業器材，依然在勞作。

    許多工人正在忙碌，不堪重負的鏈條旋轉晃蕩，仿佛使不上勁的殘肢，以殭屍邁步的節奏咯咯作響着捲入嚙合的齒輪和飛旋的調速輪。

    因為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分，這裏的工作顯得更加苛刻，不存在『天然就該休息』的時間，每一分休息都需要和老闆嚴正交涉，否則便是全年無休。

    但比起這些工人的處境，李啟更在乎的是這裏的文明進展情況，他希望通過這個，確認死魔殘骸的狀態。

    想着這些，他悄然進入了『身融自然』的情況，朝着一處『密教教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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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隱秘的地下室之中，一位密教首領正在做佈道。

    「我們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地上的物種，從很早開始，就開始了，但如今，我們可以說是已經掌管了世界，成為了大地上的統治者。」

    「所以，是時候該前往天上了！」

    「似乎荒誕，簡直無知，甚至大逆不道，那些高傲的正教認為，天上是神居住地方，人怎能成為主人？這是對神靈的蔑視，罪無可恕，已經有無數想要探索天空的前輩被他們燒死了。」

    「這些說法，是他們無能的一種表現！我們有專門的學科，高超的技能，我們如今一個階梯一個階梯的前進，今天辦不到的事情，明天就有可能辦到！大地已經被佔領，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天空時代！」

    「如今——這就是我們的成果！只需要驗證，只需要窺視天空！」

    他拉開帷幕，展開無數對宇宙的『猜想』。

    是的，只是猜想，因為天空實際上被工業廢氣所污染，根本沒辦法進行星空觀測。

    李啟就在旁邊看着，但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他們。

    很有進取精神嘛。

    可惜，如果不是『正教』攔着他們，他們應該全都死。

    注視星空的那一刻，就會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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