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人沒那麼多了,武則天也不再是剛剛那副面無表情,滿臉透露着帝王威嚴的模樣,嘴角也若有若無的帶上了一絲笑容。
看女兒皮了幾下,隨後才端着茶杯問道:「說起來,剛打下的這塊領土,你打算如何處理?」
這年代,國土太大未必就是好事兒,畢竟人口不夠,面臨着一個管理不過來的情況。
若是以前,草原上打起來了,那就讓他們打唄,反正跟自己沒關係。
但現在不行了,草原上的部落如果再發生衝突,朝廷就必須管,若是管不了,費力不討好不說,朝廷也會背上一個無能的名聲。
這名聲一旦大了,到時候數不清的人就覺得朝廷好欺負了,肯定又要搞事情。
綜上所述,這年頭,國土太大反而是累贅。
「阿娘放心,目前還是讓他們自治為主,但接下來的幾年,會不斷的往那邊派遣更多工匠和農民,村落建立完成之後,便能徹底消化下來。」看她說話時的表情,似乎帶着極為充分的自信。
「原本你不是打算去找磁石嗎?」
「對,但此事極為麻煩,光有磁石還不夠,還要不少銅才行。」李月辰抬手雙手聳了聳肩。
做一條能夠連通長安和東都兩地的電線,所需要的銅可不是一點點,幾百公里的長度,要製作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麻煩。
況且搞到磁鐵之後能不能第一時間將發電機搞出來還是個麻煩事兒。
李月辰對電池一竅不通,現在惟一能想到的,就是藉助穿過皇宮的洛水來製作水力發電機。
可是水力發電機能夠有多大功率,完全不知道,是否足夠支撐兩地之間的通訊,同樣也是未知數。
但總不能因為不知道就不去做了,有些事情,真的還是需要積極嘗試的。
想到這裏,本來剛剛還非常自信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堅定。
察覺到她臉色的變化,武則天好奇的開口:「方才還極為確定,此時又沒把握了?」
「前面的有把握,後面的……不大。」李月辰端起茶杯,「主要是此物需要大量的銅……」
本來就是個敷衍性質的回答,然而聽到這句話的武則天卻說道:「銅……前些時日武三思倒是也提出過類似事情……」
說到這裏,似乎是感覺有些記不清了,扭頭看向一旁的上官婉兒。
作為秘書,上官婉兒馬上代替她做出了解答:「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時日,開疆拓土的消息傳來,梁王提出,不如趁勢建造一根與明堂等高的銅柱,用以記述陛下功德,供萬國朝拜……」
「哈?」李月辰一下子挑起了眉毛,沒搞懂這操作的意義在哪裏。
跟明堂一樣高的銅柱子,如果做成實心的,那要耗費多少噸銅料?
嗯,做成空心的倒是不錯,不會耗費太多材料,而且有看不順眼的還能讓他抱着銅柱然後再柱子內部加火。
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銅太軟,空心的風一吹基本就變形了。
上官婉兒繼續解釋着:「梁王說,便如同那西遊記中的定海神針一般,此物不但能記錄陛下功德,還能用來鎮大周國運……」
李月辰感覺越說越離譜了,直接擺手喊停:「搞這定海神針之前我先問一句,要建造如此巨大的銅柱,材料從何而來?他能搞來如此大量的銅?」
「梁王說,向其他朝貢國要一部分,再向全國百姓徵收一部分,想來是夠的。」上官婉兒一邊給她添茶水一邊說道。
說白了就是搶劫唄?
強忍着心中的吐槽,李月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等辦法都能想出來,智障吧?」
「殿下怎能如此說梁王?」上官婉兒提醒一句。
畢竟再怎麼說,那也是皇帝的侄子,在這裏當着姑母的面說人家侄子的壞話,縱然是親生女兒,也顯得有些不太合適。
但李月辰可不在乎她的提醒,直接對她說道:「日後你也少跟這等腦子不好的人交流,容易被傳染的!」
「阿娘不會也同意這等做法吧?」她扭過頭問道。
武則天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為娘暫時未發表意見,想着等你回來再說,看你是否需要……」
「需要是需要,但不能這麼幹啊!」李月辰忍不住撓了撓頭皮,「他一個朝廷命官,堂堂梁王,去搶劫百姓這等混賬方法都能提出來,簡直腦子有病!」
對於武三思腦子有病這一點,武則天也不想反駁,甚至內心之中對此還表示贊同。
「可是,除此之外,為娘可沒有其他方式來幫你了……實際上你也不必如此在乎,反正如今坐龍椅的是我,這罵名也是我來背……」
「不是罵名的問題!而是朝廷不應該這麼做!」李月辰打斷了母親的話,「我知道阿娘是為了我,但不必連自己的名聲都搭上,若是將來阿娘在史書上留下的都是罵名,孩兒又何嘗不會愧疚呢?」
實際上她能大概猜得出母親的想法,很明顯是有同意的傾向。
反正她是皇帝,同意了這種惡政,挨罵的也是她本人,不會對女兒的名聲造成影響,更不會影響她將來坐上龍椅的可能性。
但李月辰不想這麼幹,她要讓母親在歷史上留下一個好聽的大帝之名,定然不會允許她去做這種事情。
她要這麼做的理由是,她是自己的母親,作為女兒,也希望她的一生能夠風風光光,不想讓她死後千年還要背上罵名。
看到女兒一臉堅定,武則天輕輕搖頭,隨後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既如此,那此事你便自己解決吧。」
「依我看,表兄也要好好教育一下!」李月辰說道,「能想出這等辦法,思想有問題!」
「你自己看着辦就好,你才是實質上的皇帝。」
李月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阿娘叫他過來飲些茶就好,敲打一下便可。」
說起來,她跟武三思其實沒什麼仇怨,也沒有想要搞他的心思。只不過就是一些事情上有點看不慣而已。
所以讓老媽請他喝個茶,警告一下就好。
反正他年紀也不小了,隨着將來改革力度逐漸加強,到時候自然而然的退休就好了。
當然了,前提是他別搞那麼多么蛾子。
武則天點點頭:「好,正巧過年時候他肯定要進宮祝賀,到時候警告一下。」
隨後便讓她坐下,好好說說草原上的事情,一去半年,不可能一直都在打仗,肯定也有其他方面的事情。
李月辰也沒有絲毫隱瞞,將這段時間的事情一一說出,尤其是在草原上靺鞨部落裏面親自主導了一場政變的事情。
三言兩語說完了整個過程,武則天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權謀之術,的確是相當一般。」
在她這種高手看來,李月辰使用手段實在太過幼稚,也就是因為那唐括啊擦祿是個自己沒主意的,但凡身邊有個聰明的謀士或者軍師之類的人物,這種計劃都不可能成功。
「孩兒自然是想到了這一點的。」李月辰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那化外之地,識字的都少見,何來謀士?說漢話都帶着濃厚的口音,又何來懂漢話的謀士?」
李月辰這話倒是也不無道理,別看這年頭在邊境之地會說兩種語言能夠當翻譯的人不少,但他們會的大多數都是商業用語,權謀之術方面的東西,這年頭一般人真的搞不懂。
這種知識都是上流社會才能擁有的,或許少部分天才也能自己理解,但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權謀方面的知識,是終其一生都難以打破的認知。
「罷了,如果是你的話,就算權謀不行,我倒是也不擔心……」武則天咧嘴笑了笑,似乎有些感慨般的搖了搖頭。
正所謂,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會失去作用。
而李月辰,不敢說擁有絕對的實力,畢竟在很多事情上她同樣也是束手束腳的。
但可以說她擁有相對不錯的實力,至少大部分陰謀詭計對她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真要不爽了大不了掀桌子砍人唄,要說她唯一比較顧忌的地方,就是自己終究不是神仙,不能長生不老。
如果她還有一千年的壽命,哪裏會在意這麼多?直接就是用武力壓制搞定了,不服就砍死你!
不過現在嘛……還是乖乖當個普通人類吧。
……
母女倆一直聊到了黃昏,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了,武則天抬頭看了看:「今日回來,便留在宮中用晚膳吧。」
「就算阿娘不說,孩兒也打算留下來蹭飯呢。」
「與你說過多少回了?你堂堂一國公主,說話要注意分寸!」武則天皺着眉頭教訓,同時往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李月辰倒是不怎麼在乎:「阿娘放心,在外面肯定會注意分寸的!」
對於她這副態度,武則天也懶得計較了,於是白了她一眼,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今天雖然還沒過年,但畢竟女兒回來了,武則天也比較開心,讓御廚多弄了幾個菜,還倒了點酒小酌了幾杯。
母親開心,李月辰這當女兒的也暫時放下了原則,跟母親一起喝了幾杯。
實際上以她的體質來說,幾杯酒下去幾乎沒什麼感覺,但平時還是能少喝儘量少喝。
「說起來,耿鴻風該升官了,阿娘年後挑個日子去軍營舉辦一下授銜儀式吧。」李月辰提醒道。
「你軍中之人升官,你去做就好。」武則天對此沒什麼興趣,雖然說她是皇帝,但本人打打殺殺以及軍隊之類的事情興趣並不大。
李月辰搖搖頭:「不是我的軍隊,是朝廷的軍隊!況且當初建軍之時說好的,升任將官,由皇帝親自授銜!所以阿娘還是去吧!」
說到最後,甚至都抓着她的胳膊又給她按摩揉捏起來。
軍隊上的一切都很注重儀式感,所以在李月辰看來,皇帝授銜這件事情,還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最終武則天被她搞的有些煩躁了,無奈的答應了下來。
隨後說道:「說起來,你這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身份,差不多該公開了。」
「既然如此,那此次不如連孩兒的授銜儀式一併進行吧。」李月辰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要公開,那肩膀上抗四顆星成為元帥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實際上在改革後的軍隊裏,元帥是只有在戰爭時期才會出現的軍銜,平時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這次再怎麼說也是開疆拓土之功,要是啥都沒有,確實也有點說不過去,所以決定日後掛元帥銜了。
……
吃完了晚飯,又聊了一會兒,李月辰就和上官婉兒一同起身離開了。
實際上她本來是打算留下陪老媽過夜的,但是卻被很嫌棄的拒絕了。
行走在出宮的路上,李月辰抬頭看着夜晚的星空,呼出了一口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婉兒你說,為何現在阿娘看我沒有幼年時那麼親昵了。」
上輩子是孤兒,沒有和父母相處的經驗,所以不明白為啥自己長大之後老媽不像以前那樣喜歡粘着自己了?
「陛下是故意的吧?」上官婉兒回答道。
「怎講?」
上官婉兒輕聲說道:「殿下向來孝順,從小深得陛下喜愛。但畢竟年事已高,想來……」
說到這裏,她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後才繼續說道:「想來應該是不想百年之後讓殿下太過傷心……」
聽到她的答案,李月辰腳下一頓,身形停在了原地,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殿下恕罪,婉兒只是……」
話還沒說完,就看她擺了擺手,隨後扭過頭往集仙殿的方向看去。
此時集仙殿中仍然燈火通明,也不知道老媽有沒有準備睡覺了。
李月辰忽然感覺鼻子有點發酸,抬手揉了兩下之後,繼續轉身擺了擺手:「走吧。」
兩人一同進入上官婉兒的馬車,平穩的往公主府行駛而去。
坐在車廂里柔軟的沙發上,或許是感覺到李月辰情緒有些低沉,上官婉兒略微往這邊靠了靠,跟她擠在了一起。
原本似乎在發呆的李月辰扭過頭:「冷嗎?」
她輕輕搖頭,但卻扭過看着她,目光堅定:「婉兒會一直陪着殿下的!」
說完,便將腦袋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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