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並不密集的樹林內,傳來猛獸的嘶吼和人類的喊叫聲。
血腥味隨着風在空氣中蔓延,一些聞到血腥的動物都往這邊趕過來,若非那邊的戰況實在太過激烈,它們早就循着血腥味奔過去搶食了。
空中的食腐鳥們早就在附近徘徊,時不時發出一些嘶啞的叫聲,像是在催促地上的人加快速度。
轟!
隨着一聲悽厲的慘叫,地面發出震顫,樹木被撞斷的咔嚓聲響也不再響起。
幾隻迫不及待的食腐鳥朝下方衝過去,卻被沾着血的石錘直接錘殺,只余幾片斷裂的羽毛在空中飄動。
其他躍躍欲試的食腐鳥見狀,只能不甘地在周圍叫喊,一時半會兒不敢靠近。
一隊人從樹林中走出,他們身上沾着許多血,有些是他們的傷口流出來的,有些則是凶獸身上的血。
這是三支分隊伍中的其中一支,在炎角人的帶引下,這些第一次進入凶獸生活山林的人,漸漸脫去了一開始的不適,見到凶獸時也不再是錯愕和驚慌,面上的猶豫和退縮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血染的充滿了殺氣的臉。
阿不力將眼睛周圍的血擦去,站在那裏扶着一棵樹,急促地喘着氣。
狩獵凶獸是體力活,還得費腦,絲毫不容懈怠,累是必然的。每次狩獵一隻凶獸,就會感覺像是將一年的體力活都做完了一樣,不過,雖然累,身上也有了不少傷,甚至有幾次還差點沒命,但熬過來並適應之後,卻又是另一番感覺。
垂頭看着伸出的手臂,衣袖已經在狩獵中變得破破爛爛,整條手臂有大部分都露在外面,曬成棕色的手臂上,佈滿了深淺寬窄不一的條條血痕,有些是新傷,還在往外滲血,有些則已經結痂。
圖騰戰士的身體癒合能力很強,尋常野獸的製造的傷痕很快就能恢復,甚至連疤都不會留,就算是實力差的人,也能憑藉身體的自愈能力,讓傷疤漸漸消失,可凶獸給他們製造的傷並不那麼容易癒合,有些凶獸製造的傷,能保留數十年甚至到死都不會消失。
阿不力不知道自己手臂上的這些傷會保留多久,心裏也不希望這些傷疤消失,最好能一直保留到死,這可是他的勳章!
看看,這是狩獵凶獸時造成的傷!
疐部落里,除了他帶出來的幾個人之外,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傷疤?!
想到這裏,阿不力感覺腰杆直了不少,平時那種畏畏縮縮的感覺也變淺了。以前在那些比他們強大的部落面前,阿不力總感覺矮一頭,不是身高差距,而是氣勢和心態的差異。可現在……
阿不力將手臂翻轉着看了看,雙拳緊握,看着手臂上緊繃的肌肉,「感覺自己好像充滿了力量!」
雷山部落首領坴寨瞥了眼站在那邊頂着一頭雞爪子髮型的阿不力,朝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活動了一下肩膀,他小臂比阿不力的大腿都要粗得多,每次狩獵也都是沖在最前面,他不知道那個看着如豆芽一般瘦弱、戰起來躲在隊伍後面、時不時象徵性出幾下手的疐部落首領,有什麼好得意的?!
還充滿力量?
那完全是心理作用!
將沾着獸血和食腐鳥羽毛的石質重錘抗在肩上,另一隻手拉着凶獸的一根爪子,坴寨同其他人一起將剛才獵殺的凶獸拖到他們休息的地方。
不過,阿不力的心情,坴寨其實也能理解,只不過,與阿不力他們不同的是,坴寨第一次來凶獸生活的山林地帶狩獵就興奮得不行,雖然剛才狩獵時候,他的雙臂都在狩獵中受了傷,骨頭還有斷裂的,握錘的那隻手臂動一動還能聽到咯吱的聲音,疼痛感從手臂傳至全身,但這種疼痛的刺激下,坴寨卻覺得爽爆了!
信心,雄心,野心,都隨着每一次狩獵凶獸成功而擴張着,周身氣息也越發悍猛,眼中還有尚未收斂的殘酷的笑,那是狩獵時看着獵物的眼神。
拉獵物的幾人如風箱般的喘息聲,將阿不力從自我升華的意境中召回。
「要幫忙嗎?」阿不力抬腳過去。
「不用。」坴寨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阿不力還是擱一旁呆着去。
當狩獵的人回到他們休息的地方時,邵玄也正好帶着尋找到的藥草回山洞。將藥草和歸澤配置的一些療傷的藥丸分給傷員。
「今天收穫如何?」邵玄在詢問過傷亡情況之後,看向進洞的其他人。
「還行。」坴寨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
邵玄看了看坴寨身後的一個雷山部落的戰士,那人身上的傷不少,而且,這幾天幾乎天天都是帶着一身的傷回來,不是他實力弱,而是他太拼。
「夠拼的。」邵玄道。
坴寨順着邵玄的視線回頭看了看,頓時瞭然,「你說長翟?不拼沒辦法啊!」
說着坴寨就開始嘆氣,「你們都應該知道,我們雷山部落丟了好幾個人,其中還有三個是尚未覺醒圖騰之力的小孩。而丟失的孩子中,其中一個就是長翟的兒子。當時長翟帶着他兒子去練習狩獵,結果一個不小心,就發現那孩子不見了。他聽到了一些聲音,也很警惕,但是,還是慢了一步。我們也曾試圖尋找,可惜,什麼都沒找到。」
邵玄也聽過雷山部落丟失人員的事情,而且他們炎角也出動了一些人幫忙尋找,並沒有多少有用的線索。
那些奴隸主們都是非常有經驗的組織,擄走人之後就很快消失,極難尋到,邵玄為此還給長舟部落的人送了一封信,讓他們出海的時候注意着點,若是見到有船從這邊往海那邊過去,船內還裝着一些部落人的話,儘量攔下來。
「其實在得知有可能是海那邊過來的人做的後,長翟就跟我說過他會過去海那邊一趟,想要找到丟失的人,只能過去。而要做到這一切,不談其他,實力方面是必須要提高的。所以長翟才那麼拼。」
雷山部落的人本就不算多,過去海那邊的話,要付出的太多,坴寨就算有那想法也不能實施,相比起丟失的人,站在他的角度看,還是部落里的其他人更為重要。
所以,提起長翟的事情,坴寨也只能嘆氣。其他部落也都是一樣的情況,否則也不會大老遠跑來找炎角幫忙。
「哎,我也擔心我們疐部落的人被擄走,我們疐部落人比你們雷山的人還要少。」阿不力湊過來說道。
「你放心吧,若是我跟你站一起,那些人肯定盯着我,而不會盯着你。那些人的目標,除了小孩之外,就是強壯的戰士。」坴寨說道。
「我也很強壯!」阿不力辯解。
坴寨不言,只是伸出了一條手臂,然後阿不力就不說話了。
沉默了一會兒,阿不力又想到:「既然那些人在尋找強壯的戰士,那為什麼他們沒有找炎角人?」他可沒聽說炎角部落有丟失人口。
「因為他們不敢!」坴寨沉聲道,在回答阿不力的同時,也在對自己說,「那些人暫時還不敢招惹強大的部落,只能拿我們這些小部落下手。」這也是他在聽到炎角發出的召集令時就決定加入的原因。
既然一己之力太小,那匯聚起來,是不是就大了?是不是那些人就不敢再過來擄人了?
阿不力張了張嘴,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可不是?炎角部落是個大部落,看看進入交易區的那些遠行隊伍就知道,很多人是不敢朝炎角人下手的。而且,炎角人也的確比許多部落的人要強大,不佩服不行。阿不力想到他們只是狩獵了這些天而已,就覺得人生多艱,可炎角的人呢?狩獵凶獸大概跟吃飯一樣理所當然,早已習慣。
就算是以狩獵為生,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炎角這個狩獵法。因為不同部落火種力量也不同的原因,炎角的成功是他們無法複製的,也沒有時間,但卻能用另一種方式來解決眼下的難題,比如加入大聯盟。
談起部落里有人被擄走的事情,山洞內狩獵成功的喜悅也沒了。而坴寨身後不遠處的長翟也更為沉默,只是在打磨手上石刀的時候更為用力。
夜晚。
除了輪值守夜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洞內休息。
夜間的山林里有不少猛獸的叫聲傳來,但相比起那些古樹密集的地方,這邊已經算是安靜的了。
剛來這裏的那幾天,他們晚上都睡不着,即便困意十足,也使勁張着眼睛,渾身都處於戒備狀態,外面的叫聲令他們不安。可漸漸地,習慣了山林里的氛圍,再加上白天狩獵消耗不少力氣,晚上睡得好多了。
一些「咕咕」的聲音隱約從不遠處傳來。
邵玄張開眼,仔細聽着洞外的動靜。那不是鳥聲,是人聲!或許那些人發出的聲音能夠騙過一次來到山林的其他部落的人,卻無法騙過常入山林且經常模擬鳥叫聲傳遞信息的炎角人!
突然,洞外有人喊道:「長翟不見了!」
已經醒過來的坴寨想到什麼,面色驟變,起身就要往外跑。其他聽到動靜醒來的雷山部落人,也都準備起來跟着往洞外沖。
「回洞裏去!」坴寨朝想要跟出去的其他雷山部落人吼了聲,山林的夜晚有多危險,他們在過去的幾天已經領教過了,他可不想雷山的其他人都跟着出去。
提了大石錘,坴寨腳上快步朝洞外沖,可惜剛出洞,就雙腳離地,被人拖着獸皮衣往回甩:「回洞裏去!」
被輕鬆甩進洞的坴寨:「……」
其他雷山部落人:「……」
邵玄將坴寨甩回洞之後,也沒有回頭去看他們面上的神色,躍起翻身騎上凱撒的背,「去找人!」
守夜的長翟不會無緣無故就消失,而那些咕咕聲,是長翟曾經在兒子丟失前聽到過的聲音。
若出現的那些人的確是擄走部落人的奴隸主的話,那麼,他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裏?是跟着隊伍來的?還是因為別的原因?邵玄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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