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夜視能力雖然在組織裏面不算是最好的那一類,但也不算差,只是,畢竟在有光亮的時候看得更清楚一些,這裏既然沒有人,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而且,謹慎起見,他還是需要好好看看這個大木盒裏面是不是僱主所說的那個,可別來一趟將目標弄錯了。
不大的圓珠子發出的亮光範圍比不上水月石,似乎有一個光罩照在那裏一般,更加隱蔽,不同角度看到的光亮不同,此時,它主要的光亮部分都投射在大木盒上。
將木盒的蓋子打開,他看向裏面,頓時皺起眉。
這與僱主所說的並不一樣,僱主說了,被炎角搶過來的是一個與沙漠上那些傀儡一樣的怪物,他見過那些傀儡,當然知道僱主所說的丟失的東西應該是什麼樣子,但眼前這個,雖說樣子與尋常人相比還是有些奇怪,但也差不了太多,反正完全不像沙漠上的那些傀儡,這看上去更像是炎角人將一個死人放在這裏。
不是?找錯了?
怎麼可能?!
懷疑之下,他又將那個圓盒打開,看着裏面的蠕蟲停留在這個方位。
莫非不是這間密室,而是這個方向的另一個密室?
垂頭思索間,他陡然感受到一股濃烈森寒的煞氣出現,這讓他背上冒起一片雞皮疙瘩,身上的汗毛和頭髮根根顫慄。
常年偷盜,他當然知道,每次有這樣感覺的時候,他只要做一件事——跑!
然而,當他迅速收好蟲盒,一挪視線,發現躺在裏面的沒有任何氣息,被他當做死屍一般的人,卻已經張開了眼睛,血紅的眼珠正看着他,那張泛青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動了動。
不妙!
見狀,他以為是炎角人提前埋伏在這裏,讓一個人裝作死屍躺在這裏引他過來,心中暗罵炎角果然好心機!
正準備撤離,他卻發現自己原本靠着大木盒的左臂被一把抓住,像是被猛禽的利爪攥緊了一樣。
不多遲疑,手肘一抖。
咔咔咔咔——
一連串骨頭錯位的脆響,被攥住的手臂瞬間扭曲,卻並非被甘切抓斷的,而是他自身的變化,原本的臂骨卻變得如滑溜的泥鰍一般,變細,彎曲,從甘切手中滑出。
脫離了對方的手掌,手臂雖然在一連串的咔咔聲中再次組成長長的臂骨形狀,但也並非是毫無代價的,劇烈的疼痛隨着手臂迅速傳遞至大腦,神經都像是被根根撥動,嘶嘶的抽氣聲從齒縫間冒出。他不敢大聲叫,怕引來更多的炎角人。
沒有時間去驚訝為何這人裝死人能夠騙過他,更沒有時間去思索這倒是是炎角人刻意的佈置,還是這本就是炎角人藏着的另一個秘密,他現在只想先離開這裏,再作打算。
大木盒裏的人已經坐起,看着還有立馬要緊追過來的樣子,那人便在甘切作勢站起的時候,腰部一扭,提膝,一腿掃了過去,想要將人再次掃倒,以便於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對於這人掃來的腿風,甘切只是抬起手臂擋住。
嘭!
腿與臂的碰撞,甘切只是稍稍動了動,站起的動作並未停止,反而是潛入的人感覺小腿一陣猛烈的劇痛,好像剛才踢到的不是一個人的手臂,而是堅硬的金器!
潛入的那人心中更覺糟糕,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他肯定不是那麼脆弱的,以往他與人拼殺的時候,一腿如鞭,能將人掃骨折了,可現在,他不但沒能讓裏面的人倒下,反而差點將自己的腿踢斷?!
簡直不可思議!
撤!
面對這樣的對手,他壓根不想再戰,知道對手難纏還繼續留在這裏,那簡直就是傻。
所以,沒再去理會裏面的甘切,潛入的人朝着密室的石門那邊跑過去,如一陣風般,眨眼間就要從那裏溜出去。可惜,在他到達石門的前一刻,本已拉開兩人寬的石門,砰的一聲被拉攏了。
跑太快一時沒停住,潛入的人直接撞向石門,門上的灰塵都被撞擊的震動震落。
他瑪的炎角人!
如果現在他還不知道是誰在佈置這一切,他就是真傻了。
之前看到裏面躺着的人時,他就懷疑炎角人早有防備,而現在則是確信了!
抱着石門上凹陷的部分拉動,石門紋絲不動。
大罵一聲,那人已經聽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顧不上繼續拉門,身體一矮,肩膀猛地甩動,手臂彎折,頭也不回就是一連串的肘擊過去,暴雨一般擊打在身後靠近的人身上。
嘭嘭嘭嘭!
像是撞擊在堅硬的石頭上,而不是人的軀體。
甘切盯着面前的人,眼睛都沒眨一下,像是挨肘擊的不是他一樣,只是在起初退了兩小步便站穩,隨後抬腿一腳踹直接踹向石門那裏的人。
這一腿的力量遠超過之前潛入的人給他的那一下,強橫的力量踹在對方腹部,直接將對方踹得重重撞在石門上,空氣中傳來明顯的骨頭斷裂的動靜。
被踹得撞門的人,身體重重落地發出一聲悶響,整個人都蜷縮起來,發出痛苦的哀嚎。
門外,邵玄站在石門邊,雙手抓着石門,防止石門被裏面的人拉開,剛才也是他將石門拉攏。
趕過來的多康和征羅,聽着裏面嘭嘭的響聲,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灰塵。
「那個旱部落人真沒事?畢竟來人極有可能就是盜的人。」征羅心中擔憂,可別盜的人沒抓住,反而好不容易復活的甘切被宰了。
「沒事,只是在裏面的話,反而對甘切有優勢。」大多數盜的特點就是速度快,溜得急,可若是被困在一個並不算大的空間裏,他們這些逃跑的技能就未必管用了,若是體力能一直保持下去還行,可如果堅持不久,那就只能被打。
「再說了,甘切大概需要發泄。」邵玄道。
如死屍一般過了不知多少年,好不容易藉助外力醒來,卻發現當年的一切認知全是錯的,就算是挽救也未必來得及,部落沒了,他自己也變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消化器官已經全部變了,很多東西都無法食用,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直接喝血。從一個正常人變成這樣,誰能忍?壓抑的情緒一直沒有得到釋放,或許,這一次能夠借用盜的人讓他好好發泄一通。
聽邵玄這麼說,征羅和多康也覺得不錯,反正是盜的人,讓盜的人吃虧他們心中就爽快。何樂而不為?
想明白,征羅兩人也不急了,坐在外面繼續等,耳朵支起,聽裏面的動靜猜測到底戰況如何。
密室內。
甘切一步步朝着那人走過去,腳步聲並不大,卻保持着均勻的速度和力道。
噠,噠,噠……
每一聲都讓潛入的人悚然,只覺得這個地下密室內溫度陡降,寒氣更甚,因為他發現,靠近的人,沒有氣喘!沒有心跳!甚至,沒有呼吸!
如果是正常人,就算之前能夠裝死騙過他,但在剛才的交手中,總會喘息,心跳會變化,血管內的血流也會隨之變動,他對於這些都太了解了,以往都會憑這些去了解對手的真實情緒,畢竟,面上的表情能騙人,動作會騙人,但是體內的一些特徵卻會如實反映出人的真正情緒。
可是現在,這些全部無效!
這人,竟真如死屍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外表看上去與沙漠上的那些傀儡差別太大,潛入者肯定會認為這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不,或許……
想到一個可能,潛入者心中的震驚。
此時甘切已經緩緩走到蜷縮的人面前,蜷縮在地上人卻突然如泥鰍般貼着地面朝遠離石門和甘切的方向滑出,隨後腳踝猛然一動,整個人旋轉而起,原本抱着腹部的雙手,朝外打開,數十片打磨得尖銳的小梭形小片飛出,划過不同軌跡的弧線,所經之處空隙都像是被切碎一樣,一片嗖嗖聲中,利器扎在甘切身上的各個部位。
頓時,甘切身上,前胸、後背、肩膀、大腿,甚至脖子、腦袋上,都被紮上一片片薄薄的梭形利器。
然而,扔出這些人卻心中猛地一沉。
聲音不對!
那些可以輕易扎穿獸皮、木板的暗器,剛才卻像是撞在了更為堅硬的石頭上,無法再深入一步,只能保持着一部分扎入裏面,一部分露在外面的情形。
這也就算了,即便不能深入扎進去,但總會造成一定傷害,可被扎得跟刺蝟一般的人,卻像是絲毫察覺不到身上的傷一般,哼都沒哼一聲,依舊保持着原本的樣子,眼睛都沒眨一下。
另外,被扎中了總會有血液流出,但是,他並未聞到任何血液的氣味,就仿佛,這人沒有血一樣。
這怎麼可能?!
在潛入的人驚疑不定之時,甘切卻好似山林中矯健迅捷的靈猴,一改剛才的緩慢的節奏,身影快速划過,追着想要逃避的人過去。
潛入者開溜的速度,確實佔據優勢,可是,潛入者已經受傷,如今避閃所消耗的體力也不小,在堅持了一會兒之後,躲避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而這時候,一條比炎角人要細得多的手臂,直接砸到他背後。
背後猛然襲來的力道,直接將人砸飛了出去,整個人面朝着牆壁撞上,發出嘭的一聲,鼻骨都折了,牙齒被撞斷兩顆,一口的血腥味。
門外的多康聽着裏面重重撞在牆上的轟響,搖頭道:「盜的人膽子怎麼就這麼大呢?一次兩次的不長記性。」
當年的盜十一、盜十二,盜六、盜七,不都在炎角人手裏吃虧了?怎麼還敢過來?
「莫非不是盜的人?」多康問。
「不,盜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征羅道。
「不管是誰,待會兒就知道了。」邵玄聽了聽裏面的動靜,應該持續不了多久了,很快速就能知道答案。
「要是甘切把人打死怎麼辦?」多康又問。
「應該不至於,畢竟,最想知道實情的人是他。」邵玄道。
密室里,被打得渾身是傷的人,身體的疼痛與心中的震驚混雜在一起,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經歷的這一切是真的,可偏偏挨打的人是他,又不得不相信這一切。
面前這個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甚至像是根本不需要喘息一樣的人,與沙漠上那些怪異的傀儡,在這方面太相似!
莫非炎角人已經控制了另一種類似於沙漠傀儡的怪物?
他知道沙漠上的那些傀儡,想要讓他們徹底失去行動能力,就得將他們的骨頭一點點敲碎,面前這個怪物應該也一樣,可是,這條放在面前這人身上太難了,對方的骨頭太硬。
知道自己對上這樣厲害的傀儡無法取勝,在這裏繼續下去只有被打死,必須逃走,可是石門緊緊閉着,他拉不開,裏面的人又打不過,只能儘量避開對方的攻擊,拖延時間思索其他方法,或者,跟炎角的人談一談?
那人正想逃離,一隻手卻已經按在他腦袋上,將已經起身邁出步子的人,直接往下按。
雙腿跪在地面,骨頭撞在地面鋪着的石頭上發出一聲嘭響。
那人口中再次發出着痛苦的慘叫,雙手手指夾着如猛獸利爪般的彎刀朝按住自己腦袋的手臂劃上去。
噗噗噗!
利器劃在甘切手臂上的聲響,有些怪異。那不是劃在正常人手臂上的聲音,手感也不對!
剛才劃上去的時候,那人甚至特意對着甘切手臂上幾處重要的血管下手,可與之前一樣,這次也沒有聽到血液噴射的聲音,甚至連絲毫血液的氣味都沒有!
而且,破開那層皮肉觸及骨頭的時候,就像是被堅硬的金器擋住一般,難以再深入分毫。
越想他心中越發冰涼,而放在他腦袋上的手,紋絲不動!
黑暗之中,那人能看清抓着自己腦袋的人大致的長相,也能看到對方異於常人的眼睛,那雙眼睛中露出的眼神冰冷,仿佛沒有絲毫熱度,不,放在自己頭上的手,也沒有溫度!
森冷的寒意滲入四肢百骸,身體每一塊骨頭都像是承受不住這樣的寒意而發抖,尤其在感受到頭上的手指已經開始用力收攏的時候,他真的忍不住了,生怕晚一步這顆腦袋就不完整。
「別殺我!不是我想來的,是有人找我來的!是蘇勒!是沙漠岩陵落葉城的二少主蘇勒!」在面對死亡的恐懼面前,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越發猙獰,像是豁出去一樣,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聲,他怕密室外的炎角人聽不到。
這時候,蘇勒許諾的好處什麼的,他已經全都不在乎了,雖然想到那些好處他還是心疼,他也恨不得將佈置這個局的炎角人都殺了,可是,現在敗的是他自己,只能認栽!這種時候,不拿蘇勒出來當擋箭牌,難道還讓自己親自去吸引仇恨?
吼叫之後,那人感覺到頭上的手掌收攏的力道停止,心下一松,心道:果然,將別人拿出來當擋箭牌更有用。或許他該再多說些,那樣才能同炎角人商談,保住自己這條命,至於炎角跟蘇勒,讓他們兩方斗去,最好來個兩敗俱傷!
那人微垂着頭,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身上就傳來巨大的痛疼,眼中閃過狠戾,餘光留意石門那邊的動靜。
可是下一刻,剛鬆了一口氣的人,再次感覺渾身像是被冰凍住一般。
是有人說話了,可說話的並非從門外傳來,而是自己上方。
「你是誰?蘇勒又是誰?」
聲音有些怪,一些用詞發音也很怪異,但這些並不妨礙他聽懂對方的話。驚愕地抬起頭,放在頭上的手依舊按着,讓他只能稍稍往上抬一點,雙眼使勁往上瞟,對上對方望着自己的雙眼。
「什……什麼?」被按着頭跪在地上的人,顫抖着憋出幾個字。
「你,是誰?蘇勒,又是誰?」甘切以為這人沒聽懂,這次說得慢了些。
甘切不知道,被按在地上的人,不是沒聽懂,而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
這難道不是炎角仿照岩陵人控制的另一種傀儡?難道不是一具死屍?!
不,不對!
被控制的死人傀儡根本不會說話!那眼前這個究竟是什麼東西?!或者,是炎角找來的幫手?
甘切見人不說話,按在對方頭上的手指再次用力。
感受着頭上的疼痛,那人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現在根本不是糾結那些疑問的時候!
「我說!別動手!我什麼都說!」
感覺到頭上的手指終於再次停下來,那人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了咽滿口的血腥,儘量讓自己鎮定冷靜些,好分析當下的形勢,推出個替死鬼。
「是蘇勒找的我,他說他丟了一個重要的東西,是炎角人偷了,讓我幫他找回來,真的!他還給了我一個用於尋找那東西的蟲盒。」說着那人將帶着的蟲盒掏出來。
雖然那個蟲盒是用木頭做的,木質卻非常有韌性,剛才那人挨打的時候,蟲盒也被波及,但也只是有一些凹陷破損,內里卻變化不大。
甘切看着打開的蟲盒裏,那條蠕動的蟲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蠕動,用頭撞着擋住它的盒壁。
那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面上的表情變了變,將手上的木盒轉動,將貼着盒壁的蠕蟲轉了個向,對着自己的方向。可是,當轉動停下來之後,裏面的蠕蟲再次動了起來,沿着木盒和盒壁,爬了半圈,然後在正對着甘切的地方停下,用頭撞木盒的盒壁。
那人托着木盒的手顫抖起來。
這條蠕蟲的反應已經充分證明了眼前人的身份。
這就是蘇勒所說的「丟失的東西」!這就是他此行的目標!
明白之後,那人心中更是悔恨交加。
蘇勒,你他瑪騙我!!
不是說被炎角人搶走的與沙漠上的那些傀儡一樣嗎?!不是說丟失的東西也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古屍嗎?!
那眼前將自己打個半死,還差點將自己腦袋都捏碎的人,是誰?!
這哪點與沙漠上那些乾屍一般的傀儡相似了?!
哦,這怪人還能說話,除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不流血不會喘息之外,這怪人哪點像是死了很久的古屍?!
還是說詐屍了?!
我他瑪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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