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醒了之後,老克就跟他說,巫派人來找過他,只是見邵玄睡得沉,就沒打擾,讓邵玄睡醒之後再過去。
擱下碗,邵玄還打算幫着刷一刷陶鍋之類的,被老克趕出來,「兩邊的巫和首領他們都等着你呢,別在這耽誤了,快過去。」
邵玄笑了笑,拍拍趴在門口啃骨頭磨牙的凱撒的狼頭,便往巫那邊過去。
路上能看到來自兩邊的戰士並肩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麼,不遠處有正在建造的磚瓦屋子,雙方都有人在幫忙。
其實邵玄知道,巫這麼急着找他的原因是什麼。當下最重要的,不是兩支隊伍的磨合,也不是核種的使用,而是火種問題。
當年部落分裂,就是因為火種,雙方意見不合,才導致分裂,不能說誰錯了,雙方各有各的理由,出發點也都是為了炎角部落,只是,一千年的分隔,讓兩邊都害怕了,若是現在再來一個意見不合,就算都在這裏,也照樣能分裂。雖說雙方不排斥,但真正融合為一體,也需要時間,需要決策的推動,若是在火種問題上有爭議,恐怕融合會困難很多。
作為聯合兩邊的關鍵人物,整個炎角部落里地位最特殊的人,這樣重要的事情,必須徵求邵玄的意見。
巫的屋子外面有人守着,見到邵玄過來,趕緊讓開路。
邵玄進去的時候,屋子裏的氣氛有些怪。
「不管如何,你不顧故地的安危,直接派出一半的戰力出去,此行為極其不智!」
「我哪知道你們會是這樣的,我還以為阿玄會帶着火種過來,要是人少護不住火種怎麼辦?沙漠上太危險,從那裏到凶獸山林,這麼長的路,不說那些奴隸主。就是其他部落的人,若是有什麼想法,下毒手怎麼辦?」
「笑話,別說有沒有火種。就算我們捧着火種過來,憑我們的戰士,也能將火種護好!」
「你們當時上岸就趴下了……」
兩位巫正板着臉爭執,屋子裏分兩邊坐着的兩幫領導人,看屋頂的看屋頂。盯地板的盯地板,還有的無聊地玩手指,誰都沒插嘴,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坐在巫旁邊的歸澤臉都憋紅了,怎麼勸巫也勸不住。
見到邵玄進來,屋子裏其他人,不管是看屋頂還是盯地板的,視線唰掃過來,像是見到救星一般。
「阿玄你來了!」
「邵玄,你睡醒了?」
因為邵玄的出現。兩位巫難得停住話,雖然面色仍不太好,但較剛才而言,已經緩和很多,還同時朝最裏面的一個座位點了點下巴,示意邵玄過去坐。
邵玄發現,中間最上方有一個位置,以前那裏是有兩個的,一個屬於首領,一個屬於巫。可是現在,座位變了,兩支隊伍的領導者們分坐兩邊,卻只留下最前面中間的一個座位。
見大家都看着自己。並沒有誰不滿,應該是早就決定的,邵玄也不矯情,走過去坐下。
昨天回來的時候,巫就將剩下兩枚骨飾給了邵玄,因為帶着隊伍過海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骨飾的力量消耗過度,骨飾上的圓球顯得暗淡不少,直到巫將剩下兩枚給邵玄,六枚骨飾串在一起,暗淡的感覺才消退一些。
現在,邵玄一人佩戴六枚骨飾,並作為兩邊唯一的長老,而且還是地位非常特殊的長老,座位擺上去的時候,沒人有異議,覺得本該如此。只是作為看着邵玄長大的頭目、大頭目們,心情十分複雜,當年那個從近山腳山洞裏出來的小屁孩,竟然成長到如今的程度。
「剛才大家在談什麼呢?」邵玄問。
他這句話顯然不是問兩位巫在吵什麼,而是詢問其他。
敖趕緊接過話題,生怕兩位巫再吵起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着說着,兩位巫就吵起來了,這兩天下來,吵過好幾次了。
「大家在商議如何處置前幾天離開的人。」敖說道。
因為知道萬石的人要攻打炎角部落,有些人因為內部的傳言而慌亂,逃了,其中有遊人,也有炎角的戰士。原本就跟着部落的戰士倒是沒一個逃,逃走的是後來回到部落的一部分遊人,從部落這裏得到了力量,卻臨陣脫逃。
只願同富貴卻不願共患難的人,炎角不稀罕他們,所以在統計了名單之後,一致決定將這些人從此打入黑名單之列,逐出部落,不再接納他們。
當初部落遷移到凶獸山林的時候,有人逃了,但後來有人又回來懇求部落給他們一個機會,部落看在同是炎角血脈的份上,機會給了,可是現在,那些人再背叛,就別怪部落無情。要是以後真跟萬石部落開戰,這些人戰前跑了,那簡直就是影響士氣,給人添堵的貨,早點踹走早安心。
「還有就是……火種的決定。」敖說到這裏,便不言了。對於他們這邊比較傳統保守的人來說,沒了火種,很多人都會不安,根本無法想像沒有火種的日子,可對面這些人,都是跟着當年的先祖們走的這條路。兩邊的成長環境不一樣,到底改如何選擇,敖還做不了決定,一時非常糾結。
不僅是敖,其他大頭目、頭目心中同樣糾結。有的是對沒有火種的未來擔憂,有的則是害怕沒了火種的約束和凝聚力,大家會分散,海那邊的情形,這兩天大家都有了解,征羅他們並未隱瞞。
說到這個話題,屋內大家都沉默下來。
老頭子巫看了眼對面正欲說話的老太婆,先一步出言道:「阿玄,你說說你的看法。」
見他提起邵玄,坐在另一邊的老太太就算憋着氣,也沒吱聲,而是看向邵玄,等着邵玄的答覆。能借用先祖的力量,想必也是先祖信任之人,因此,邵玄的態度非常重要。
火種的問題,必須解決,擱置也無用。若是不解決。就根本談不上火種融合完全的問題。火種可以融合在大家身上,也可以抽離,方法在先祖的手記上都有說過,抽離之後。火種融合完全,是再次讓完整的火種融入在大家身體裏面,還是保持原始火種的樣子?
邵玄思量一番後,並沒有立馬說出自己的決定,而是道:「雨部落。相信在座的各位大多都知道。」
去過雨部落的人點頭,沒去過的也聽人說起過,跟着點頭。
邵玄繼續,「雨部落,他們生活在靠近沙漠的乾旱之地,若是沒有足夠的水源,他們的生存會很艱難,而雨部落巫的求雨能力,曾經是雨部落興旺的重大支撐力。雨部落存在的時間,可能比一些當下有名的大部落。還要久得多。」
雨部落巫的求雨能力,很多人確實聽說過,不過雨部落的悠久歷史,就不是人人清楚的了。
「雨部落巫之所以能夠求雨,就是借用他們部落火種的力量,可後來,他們漸漸失去了求雨的能力。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求雨變得困難重重,失敗次數遞增,直至完全無法成功。在過去的數百甚至上千年的時間裏,雨部落的『求雨』變成了一個傳說,直到兩年前,雨部落的新巫才終於求到一次雨。但如今也是萬分艱難。」
意識到邵玄說的是什麼,敖等人心中也是一跳。
火種誕生於天地之間,火種也會如火把那樣,薪盡火滅。而能讓火種永遠燃燒的辦法,就是以血脈為薪,傳承不斷的血脈。就是供火種燃燒的柴火。
若是有一天,火種衰弱消散,雨部落失去的是求雨能力,那炎角人失去什麼?
力量!
倘若炎角人漸漸失去的他們的力量優勢,如何在強者林立的部落中生存?如何在凶獸橫行的山林里狩獵?
雨部落就是前車之鑑!
即便他們現在無法體會到,但將來,千萬年後,炎角的後代們,會不會怪罪他們?他們這些人,又是否會成為炎角的罪人?
邵玄看了看在座的人,繼續道:「我知道大家在擔心什麼,先祖手記上,有一句話,是當年先祖『熾』留下的。」
邵玄給不知情的人介紹了先祖「熾」,當年炎角遭遇災難時,有三代巫存在,老的巫退位,讓新的巫接任,而老巫則帶着炎角的「歷史」,深入山林,守在石洞內,等着哪一天炎角人回來,將那些珍貴的「歷史」帶出去。而那些「歷史」,早已經被邵玄帶回來,這個故地的人知曉。
當年大災難時,新接任的巫,以及他所培養的下一任接班人「熾」,同當時的首領一起,帶人離開,躲避天地災難。可是,中途出現意見分歧,當時的首領與「熾」帶着一半人離開,尋找新的出路,而巫則帶着剩下的一部分人繼續遠走,直至大地開裂,一條巨河將他們與世隔離。
征羅他們這一支的人,能夠融合火種,就是「熾」的功勞。「熾」就是先驅者。
提起「熾」留下的話,邵玄看向兩位巫,那些都是先祖手記裏面的,不是誰都能輕易看到,手記裏面不少還是隱秘,未經准許,不可輕易說出。見兩位巫點頭,邵玄才繼續說下去。
「手記里,先祖『熾』曾經說過,『火種沒有消失,它依然在,存在於炎角人的血脈之中,同炎角人的血脈一起,會一直延續下去。』」頓了頓,邵玄接着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句話,『人在,火種在,人心在,部落便在。』」
若是人心所向一致,沒有生出其他心思,有沒有火種凝聚都無所謂,可若是心不在此,不向着炎角,即便有火種,又能有多大的約束力?火種能約束人,卻不可約束人心,比如曾經那個叛徒刀臾,比如那些放棄在此生活的炎角遊人,比如那些得到了力量,卻在聽到有強敵來臨時就逃跑的炎角戰士。
征羅他們那一支,千年前就已融合火種,但沒有原始火種的凝聚力,他們依然團結,炎角部落,照樣在那邊打拼出一片天地,而且,還不用擔心火種被人打主意。即便有人離開部落,但只要心向着部落,就算走遠了,久了,累了,還能回來。
這是一場變革,不管選擇哪條路,都需要放棄一些東西。
凶獸山林之外,萬石部落內。
年輕的萬石巫站在火塘邊,看着火塘里閃動的火種,眼神陰鬱中帶着焦躁。
「它在害怕。」萬石巫說道。
「什麼?」站在不遠處的萬石首領正心煩,沒聽清,又問。
「火種,它在害怕。」萬石巫再次說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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