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146章 賞善司
一陣時空錯亂感之後，李長青腳踩在破碎冥土上，第一時間感知能不能勾連南天門。
得到肯定的感知之後，他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方世界的陰司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不僅破碎開來，而且還被隱匿到特殊的地方，天空中並沒有冥月的光輝，無光的黑暗被九寶蓮燈的清輝照破，映照出低沉的雲層和破敗消亡的城市。
一陣陣陰風從四面八方湧來，這陰風直接灌入靈台上，沒有修行的普通人恐怕會在一瞬間丟了魂。
即使修行者在這裏待久了，也會逐漸四肢麻木，魂魄不聽使喚。
恐怕只有完全熔煉三魂七魄，凝聚陽神的九難真人才能夠長時間停留在此處。
觀察完周圍的環境，李長青開始確定自身的狀態。
這裏雖然沒有隔絕南天門貫穿諸天的偉力，但是五老法身仍然不能使用。
這其實也說得通，如果不和外界的天地完全隔絕，大周那些頂級的修行者恐怕早就可以找到這次陰司神域，也不用大費周章，借用羅華鬼仙的普度神通打開幽冥通道了。
除此之外，李長青目光看向九寶蓮燈上跳動的青藍色幽冥引魂焰。
「前輩，為了我們的安全，您不出來解釋一下嗎？」
前輩？
孫炳虎和公孫佳神色一驚，隨即他們明白是那位羅華鬼仙的殘魂跟了進來，手中各出現保命之物，準備在關鍵的時候使用。
一聲輕嘆響起。
羅華鬼仙的虛影從幽冥引魂焰中飄出，她看向戒備的兩人，以及他們手中的保命之物，笑道，「兩位不用如此戒備，我只是一縷殘魂，之前開啟幽冥大道，已經消耗了積攢的陰德，現在幾乎沒有動手的餘力了。」
「況且我們並不是敵人，相反有着共同的目的。」
「共同的目的？」
對於羅華鬼仙說她沒有動手的餘力，李長青是一個字都不相信，這種積年鬼仙，能夠讓眾多大人物算計，而且還能夠從寂滅中歸來。
這一點，就強過了天下九成九的修行者，再隱藏一些手段也是正常不過。
「對，共同的目的。」
羅華鬼仙有着一張好看的瓜子臉，青絲順着近乎透明的皮膚垂下，一縷縷形成黑色的簾幕，遮擋如月光般白淨的肌膚。
「我雖然能夠打開幽冥大道，但是因為現在狀態的原因，所以開啟的道路根本無法承載三重樓以上的修行者，所以他們順勢將你們送進來，不就是為了確定現在輪迴的狀況嗎？」
「而我也需要找到輪迴，這樣才有轉世的機會。」
李長青微微頷首，這確實可以說得通。
對於羅華鬼仙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恐怕就是轉世輪迴，其他的諸多算計，都可以排在轉世輪迴之後。
「確定輪迴的狀況，這對於他們而言有什麼用？」
李長青追問道，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剛剛出手的大人物們。
羅華鬼仙輕笑一聲，「若是輪迴尚且完好，即使沒有陰司也能夠獨自運轉，那麼就說明這方天地崩壞得還不太嚴重，大家有機會重新建立陰司地府，補全天地法規，讓一切恢復如初。」
「但如果輪迴本身都近乎朽壞······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羅華鬼仙看向李長青。
李長青內心凜然，他明白羅華鬼仙的意思了。
如果輪迴朽壞，那麼就說明這方天地已經完全無法再待了，那麼想要避免自身與天地一起歸於寂滅，就只有超脫一圖。
成就第六重樓，舉霞飛升，尋找能夠安身之地。
而那樣的話，這些第五重樓的修行者們必然會變得肆無忌憚，竭澤而漁，搜刮天下資源供養己身。
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
就像末世來臨之前，所有仁義道德消失，就只剩下生存這一個信念，連仙佛也不例外。
聽到羅華鬼仙此言，即使孫炳虎和公孫佳出身將門，也不由背脊發寒，只覺得周圍的陰風還沒有這一句話更冷。
「輪迴會朽壞嗎？」
孫炳虎下意識地問道，雖然眼前的事實告訴他這種可能性很大，但是內心的情感又讓他無法相信這片養育他們的天地會崩壞到如此地步。
羅華鬼仙不答，看向李長青的侍女黃雲蓮，嘆息道，「連生死蜃都現世了，九災十厄，不正是說明如今生死規則已經崩塌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了。」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有着南天門在身，李長青對於這片天地崩壞的擔憂並沒有在場眾人那麼大。
「這破碎陰司中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李長青向羅華鬼仙詢問道。
羅華鬼仙目光幽深，看向盡在眼前的破碎陰司，一根根廊柱傾覆，高數十丈的穹頂傾覆，各處大殿相連的走道上連鬼影都沒有。
她沉吟了片刻說道，「陰司地府分三十六司，當初天地大變之時，閻羅天子首當其衝，受到的反噬最重，幾乎在一瞬間隕落，不過隕落之前，他聯合陰司眾神，將整個靈鬼城下沉到輪迴盤附近。」
「因此讓眾人無法找到陰司，我懷疑靈鬼城中必然有閻羅天子復甦留下的後手，不然他何必遮掩靈鬼城。」
閻羅天子留下的後手？
幾人臉色大變，那位閻羅天子在隕落之前，可是真正的紅赦大神，堪比第六重樓的修行者，更何況在這陰司之中，他神權隆重，即使第七重樓都未必能夠勝過他。
羅華鬼仙明白幾人的擔憂，而她現在又要靠幾人抵達輪迴盤，所以勸解道，「雖然閻羅天子強悍，但是當初天地大變太過突然，他身處陰司權柄中心，受到的反噬也恐怖異常，不然也不會在一瞬間隕落，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而你們的目的只是確定輪迴盤現在的狀態，對於他而言，就像是幾隻螻蟻經過，反而不會讓他在意，強行啟動後手，損失自己復活的機緣。」
「只要足夠小心，應該無礙。」
李長青微微點頭，認同羅華鬼仙的話。
「那離開之法呢？」
「離開之法有二，第一，找到輪迴盤後，我用餘力再開幽冥大道，送你們出去，第二，找到輪迴盤後，你們身後的大人物們定位你們，用大法力將你們拉出去。」
李長青苦笑一聲，「現在看來無論如何都需要先找到輪迴盤。」
羅華鬼仙頷首，「這件事對於你而言，並不全是冒風險，觀看輪迴盤對於每個修行者來說都是一次不錯的機緣，更何況陰司破碎如此之久，輪迴盤周圍的一些奇珍估計也沒有人收取，你們若是有機緣，得到一兩件，以後受用無窮。」
解決了幾人的疑慮，羅華鬼仙看着那邊重重宮殿，「我們最好快點，若是讓其他人先行一步，恐怕會有其他變故。」
李長青看向九寶蓮燈中暫時寄居羅華鬼仙，斟酌地說道，「閣下，如今這靈鬼城中你知曉的情況遠多於我們，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你，所以我需要下禁制手段，來保證我們的同盟。」
李長青這樣說，一來是想要確保自身不會被羅華鬼仙輕易欺騙，二來也是想試探現在羅華鬼仙的狀況。
對方既然說自身沒有餘力，那麼自然也沒有辦法反抗自己落下禁制。
若羅華鬼仙阻止，那麼就說明她之前的話語中，很多都是虛假的成分。
羅華鬼仙聽到這話也不惱，臉上依然帶着淺笑，「這是自然，若我在你這般境地，也會同樣如此。」
對於她而言，進入輪迴盤轉世這件事最重要，其餘的諸多外物都可以商量。
見羅華鬼仙同意，李長青也不再囉嗦，一張蘊含終末真意的雷符從袖口中飛出，落入羅華鬼仙殘破的神魂中。
確定符籙和殘魂融為一體，幾人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終末真意。」
羅華鬼仙驚異地看向李長青，感嘆道，「你倒是好機緣，這次觀看輪迴盤恐怕會有更多的收穫。」
不過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遠處幾道身影經過最初的探查之後，已經進入遠處幽深的宮殿群之中。
李長青瞬間會意，五行靈君匯聚周圍靈氣，形成雲台法架，托起幾人身形，向着宮殿群而去。
「從正西門進入。」
羅華鬼仙身影依舊飄忽不定，聲音直接在李長青的腦海中響起。
「三十六司分值地府不同職責，若是進入到征伐司這種殺伐部門，恐怕會頻生事端。」
李長青微微點頭，問道，「從正西門進入，會經過哪些部門？」
羅華鬼仙眸子閃過一抹思索，「如果按照原本的路徑，我們應該會先後進入賞善司，這裏是犒賞善魂，鬼差之地，其中有一口華清池，可以洗濯神魂污垢。」
「經過賞善司之後，經過三途道，會分別從天人道通向神籙司，修羅道通向武備司，人道通向因緣司。」
「這三司各有好壞，神籙司執掌鬼吏升遷，裏面可能有殘留神籙，內蘊天地規則，但是危險也最大，裏面的變故太多，我不建議走這條路。」
神籙應該就是道種，李長青猜測這應該是羅華鬼仙那個時代的稱呼。
這神籙司確實是最大的機緣，萬一其中還有冥府判官這種級別的道種，就算是普通修士得了，都有機會成就紫府真人，更何況他們。
不過機緣相應也伴隨着足夠的危險。
羅華鬼仙繼續說道，「人道的因緣司中有一口三生池，可以倒映孽緣，善緣，若是對於那些急於了解因果的九難真人而言，倒是一處不錯的機緣，但是對於你們而言，並沒有太多用處。」
「就算現在了解了因緣，但是在結下來的修行中，也會不斷重新結下因果吧。」
李長青低聲說了一句，同時也了解到了九難真人修行的一處重點，那就是了結因果，這樣才有機會掙脫第四重樓的束縛，進入第五重樓。
「修羅道通向的武備司是我最建議走的一條路，哪裏有着眾多冥兵，而且危險適中，正適合你們。」
李長青暗暗點頭，羅華鬼仙的提議確實中肯，而且過了這兩條路，離輪迴盤還有一定的距離，她應該不會在其中傳遞假消息，免得影響最後的輪迴轉世。
五行靈君形成的雲台法架似緩實急，很快就來到一處大殿前，門口匾額落塵，上面原本神輝熠熠的暗金色神紋已經完全被消磨了神韻，再沒有一點價值。
大殿佔地極廣，外面就足有十畝地，而這還不是賞善司的全部，此處要接引整個世界死亡的善魂，賞善司內部自成空間，法理交織，原本應該祥雲密佈。
但是如今本應該燦爛的祥雲和殿外的門匾一樣，墮入塵埃，死氣沉沉，再沒有一點靈動。
李長青轉頭看向公孫佳，眼中露出詢問神色。
公孫佳微微搖頭，「在來之前，父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告誡。」
李長青沉思了一會兒，他相信公孫佳說的，因為孫炳虎也同樣如此，似乎這次探索靈鬼城陰司，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至少在征南將軍和征北將軍看來是如此。
他不再猶豫，靈氣構成的雲台進入賞善司內，頓時外面的世界消散，同時身旁的公孫佳，孫炳虎也消失不見。
李長青瞳孔微縮，剛想要尋找兩人的身影，卻被羅華鬼仙阻止，她輕聲說道，「既然是賞善司，其中規則自然是根據個人功勞分別賞賜，這是他們各自的機緣，你不用去尋找，出了賞善司，自然就會相聚。」
「那你呢？」
「我？」
羅華鬼仙指向自己，然後又指向旁邊的黃雲蓮，「我和她一樣，現在屬於天不收，地不葬，魂魄殘缺，因此得不了這裏的機緣。」
「機緣？」李長青看向周圍死氣沉沉的霧靄，「這可不一定吧。」
他話音剛剛落下，一位老嫗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這老嫗穿着一身樸素的布衣，臉色枯黃，花白的頭髮乾枯，似乎長時間營養不良，她雖然如同活人一般，但是卻沒有一點生氣，空洞的目光看向李長青問道。
「老身為夫守寡四十載，可得善功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