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138章 迎山神

    斬妖台前，盧真觀突然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提醒二位了。」

    「什麼事？」

    盧真觀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也沒什麼，我五姓用斬妖台封鎖這處幽冥縫隙，就是為了杜絕鬼神之禍，所以這處斬妖台現在只能進，不能出。」

    「兩位若是想要從羅華山回到陽世，首先需要出了幽冥地界的範圍，當然這對於兩位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李長青看着盧真觀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盧真觀厭惡地說道。

    孫炳虎代替李長青回答道，「大兄在笑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我們之間本身就互相看不順眼，你發現我們到來之後，卻親自前來，不正是想要給我們使絆子嗎？」

    「所以從你嘴裏面說出的東西，即使是真的也絕對不能夠相信。」

    「就比如你剛剛說的，看似是激將我們，慫恿我們去羅華山，實則是不想要我們去羅華山。」

    「羅華山有大機緣的事情基本上會天機術數之人都感應到了，只不過不確定機緣在哪裏罷了。」

    「這封鎖羅華山乃是五姓共同決定，所以即使你和我們有間隙，有餘翁在旁看着，你也絕對不敢在進入的時候做手腳。」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旁邊不說話的尚書文，「你看你旁邊這位應對就很好，其實你只要跟他一樣不說話，就只是站在我們旁邊，就足以讓我們心生疑慮了。」

    聽到這話，尚書文神色微動，笑着說道，「安南侯何必如此揣測人性之惡呢？」

    李長青微微搖頭，也不多話，看着斬妖台另外一面的空間，帶着孫炳虎一躍而入。

    看着兩人消失，盧真觀惡狠狠地說道，「可惡，這下那頭猛虎進去了。」

    孫炳虎是征南將軍嫡子，他身上附着着征南將軍陽神再正常不過，本來五姓挪移來斬妖台，就是為了找到並取出其中機緣，沒想到憑生波折。

    這位征南將軍當年可是號稱『草沒根』，所過之處，拔地三尺。

    最重要的是征南將軍孫耀輝的實力。

    對方跟隨武帝南征北戰之時，就已經是三魂七魄圓滿的紫府真人，之所以遲遲不步入第四重樓，就是擔心九難之劫。

    而開國之後，作為開國大將，坐鎮一方，他最不缺的就是氣運。

    雖然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出手，但大家都默認這頭猛虎不僅進入了第四重樓，而且可能突破了九難之劫，直入第五重樓的妙境。

    若是一位真君陽神，即使只是一縷，斬妖台也有可能壓不下。

    「尚兄，小弟有事要去稟報一下，等會兒再和尚兄共同進入羅華山。」

    尚書文點了點頭，看着離開的盧真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即使盧真觀不說，他也知道對方必然是去稟報孫炳虎的事情了。

    不僅是孫炳虎進入羅華山這件事，還有孫炳虎入道這件事。

    放在以前，孫炳虎難以入道，即使作為人質，也沒有太大的價值，畢竟一位沒有辦法修行的世子，根本無法繼承偌大的征南將軍府。

    而以征南將軍的體魄，完全可以再生出更多的兒子。

    所以孫炳虎可以作為一枚最好的試探棋子，堂而皇之地帶着征南將軍的陽神查看龍口渡發生了什麼。

    但現在孫炳虎入道，他的價值就完全變了。

    那位征南將軍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忍着二十幾年不生兒子，本身就說明對孫炳虎的喜愛，現在繼承人有了，居然還大大咧咧放在龍口渡，難道真的以為江南五姓是良善之輩嗎？

    或者說征南將軍府真的和傳聞中一樣，早就和江南五姓達成某種默契，只要真正揮師北伐，立馬倒戈一擊？

    尚書文抬頭看向虛空，這天下終究是要大亂了。

    ······

    空間穿梭的感覺消失之後。

    李長青，孫炳虎兩人瞬間出現在一處雲霧繚繞的山谷之中。

    這山谷死氣沉沉，近處山石呈現墨黑色，一點植物也沒有，紋路近乎天然的鬼怪之臉，顯得詭異莫名。

    李長青第一時間感知南天門的存在，確定自己在最壞的情況下，也有充分的退路。

    孫炳虎也用秘法感知着一些東西，過了半晌，他開口說道，「余翁已經通知家裏人，讓他們從另外的幽冥入口接近羅華山。」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眼下又是別人的地盤，孫炳虎自然要準備後手。

    李長青微微點頭，看向旁邊的悟空。

    悟空這段時間一直在南天門上借用熊虎降真香修行，雖然還沒有凝聚屬於自己的真意，步入第二重樓，但是筋骨熬煉小成，身高已經接近常人。

    他嘰嘰咕咕地對着李長青比劃了一番。

    李長青手掌拘起一捧如同流水的白霧，對孫炳虎說道，「這羅華山的隱秘和機緣恐怕不小，若從其他地方進入，估計會有變數。」

    變數？

    孫炳虎知道李長青不會信口開河，「什麼變數？」

    李長青微微搖頭，「這霧氣有古怪，其他的暫時還需要查探。」

    剛剛悟空的意思就是他的靈目神通受到了霧氣的遮擋，很多東西都看不清楚。

    李長青思考了一會兒，手中出現一枚精美的銅錢，他將手中銅錢拋出，那銅錢就像上了齒輪一樣，滴溜溜向前滾動，速度飛快。

    「跟上。」

    兩人一猴都已經入道，即使山路崎嶇，也輕易能跟上銅錢的速度，約莫行了半盞茶的時間。

    銅錢停在一戶農家小院前，高高跳起，重新落到李長青的手心之中，只不過天地通寶四個神紋中間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縫，看樣子頂多只能夠再使用一次了。

    李長青兩人一猴的到來，也激起了小院內緊張的人聲，「誰啊？」

    幽冥之地的農家小院，這本身就比出現妖魔鬼怪還可疑。

    院門打開，一位身形佝僂，面色干黃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

    悟空看到這人，面露困惑。

    李長青和悟空心意相通，瞬間就明白悟空的困惑是什麼。

    他稍微想了想，拱手說道，「我們倆兄弟是前來尋山問道的，想要討杯水喝，見過老丈。」

    中年漢子面對兩人，神色複雜，最後嘆息道，「進來吧。」

    他將李長青兩人帶了進去。

    「老婆子，去燒水招待兩位貴客。」

    李長青望着停在院落中的花橋，笑着問道，「老丈可是有什麼喜事？」

    聽到這話，中年漢子面色一僵，嘆息道，「看來兩位確實是外地來的，今天是小女兒出嫁。」

    「出嫁？那老丈為何一臉愁容，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孫炳虎開口說道。

    這時候，一位走出來用小爐生火燒水的婦人一邊掩面，一邊說道，「這哪是出嫁，是『迎山神』。」

    迎山神？！

    孫炳虎聽到這三個字勃然色變。

    所謂的迎山神，就是山野精怪作亂，一些愚民上貢妙齡少女，祈求『山神』保護。

    因為這正符合『人牲之禮』，對於有志於神道的妖魔而言卻是是一樁好事，所以他們會和這些愚民締結神人之契，甚至會保護這些村落。

    但是這樣養出來的『神』，對於人類而言就是徹徹底底的惡神。

    特別是五十年前天下大變之後，正統神道都修持，更何況這些惡神？

    當年征南將軍伐蠻，最主要就是南蠻之地供養了三尊惡神，所以孫炳虎對此深惡痛絕。

    「荒野惡神，如何敢以山神自居，老丈請告知那惡神位置，我們兄弟倆為你除之。」

    聽到李長青義正言辭的話，那坐着的中年漢子反而露出遲疑之色，「這······」

    這個時候屋內突然傳出一個清麗的女聲傳出，身着紅衣的妙齡少女款款走出。

    「女······兒。」

    女兒？

    李長青似笑非笑地看着這少女。

    對方倒是坦然，對着老丈說道，「黃老伯，這位已經看出了我的身份，你卻不用如此稱呼。」

    老丈神色一尬。

    李長青看向少女，對方頭頂氣運隱藏的很好，反而說明和眼前的黃老伯不是一路人，「姑娘也是從山外面來的？」

    所謂的『山外面』，就是指這次從龍口渡前來探索羅華山的陽世之人。

    女子明媚皓目，貝齒潔白，笑着說道，「小女子杜月兒，還沒有請教道長名號。」

    「長青。」

    李長青淡然地說道。

    「沒想到是『溫酒斬霸下』的長青道長。」

    杜月兒笑吟吟地看向李長青，眼眸深邃，如同一汪碧綠的湖水，她能夠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危險，絕對不僅僅只是潛蛟榜八十名開外的實力。

    不過如今天下俊傑基本上都聚集在這龍口渡，李長青如此實力，她倒是也不意外。

    思考了一會兒，杜月兒邀請道，「這山神肆意搜刮血食，不將人道放在眼中，我欲除之，不知道道長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李長青哈哈一笑，「既然姑娘巾幗不讓鬚眉，在下自然願意相助。」

    他利用搖錢樹結出的天地通寶尋到此地，就是為了機緣，而很顯然，這位農家本身就有特殊之處，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聽到這話，旁邊燒水的婦人走到幾人身前，想要跪下磕頭，被杜月兒一股柔力拖住，「黃大娘這是何故，我已經說好，收你三兩白銀的斬妖錢，不需再行此大禮。」

    熱騰騰的茶水端了上來，這農家沒有什麼好茶，於是采竹芯做茶，茶湯碧綠，如同一泓清泉。

    李長青通過杜月兒的『描述』大概知曉了這裏具體的情況和之後行動的策略。

    這裏的村民定期會選擇未出嫁的黃花閨女『迎山神』，而黃老伯一家就是這次被選中的人家。

    杜月兒準備充當黃老伯的女兒，被抬進山神廟之後，那山神一旦現身，就立馬以雷霆之勢誅滅。

    她的目光放在李長青兩人身上，「我坐在轎中，又有隱匿氣息的法門，但是道長兩人卻不好隱藏自身。」

    李長青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他取出一張『幻形符』，伸手一點，指向黃老伯，攝入一縷氣息，符紙佩戴在身上，頓時身體如同水波般涌動，過了一會兒，就出現一位一模一樣的黃老伯。

    杜月兒看向李長青，對方的幻術確實高明，至少自己若不是功法特殊，很難發覺不對，甚至連氣息都可以模擬。

    但對方不知道發覺沒有，這次『迎山神』的危險並不在於山神本身。

    她笑着說道，「好玄妙的道法，這下就可以萬無一失了。」

    隨後，黃老伯的女兒出來和兩人見面，感激幾人的救命之恩。

    李長青又攝取黃老伯女兒和黃大娘身上的氣息，為杜月兒和孫炳虎幻形，學習模擬了一會兒兩人的神態之後。

    山道中已經傳出了敲鑼打鼓的聲音，黃老伯一家趕忙躲回屋中。

    杜月兒上了花轎，迎親隊伍已經來到了門口。

    一位同樣身形有些佝僂的老漢見李長青幻化的黃老伯出來開門，同樣面色愁苦地說道，「老黃啊，這次你嫁女兒，山神爺是不會虧待你的，按照老規矩，嫁妝你家全收。」

    李長青學着黃老伯的神態愁容滿面的連連點頭，「我老伴有些放不下女兒，想要送最後一程。」

    老漢看向花轎前的母女倆，嘆息一聲，「這又是何苦呢？」

    他點了點頭，「既然想要送最後一程，那麼就起身吧，若是耽誤了時間，山神老爺怪罪下來就不好了。」

    杜月兒進入了花轎之中，迎親的隊伍抬起花轎，在喜慶的敲鑼打鼓聲中，一群人向着山裏面走了去。

    周圍的霧氣逐漸濃郁起來，原本光禿禿的山色也鮮艷了起來，各種植被茂盛，顯得生機盎然。

    哐當一聲，花轎落地聲音響起，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山神廟，整個廟門是掏空山壁形成的，中間樹立起一尊巨大的石像。

    石像魁梧，牛頭鬼面，雖然做工粗糙，但卻更顯得猙獰異常。

    花轎落下之後，一陣陰風憑空升起，周圍送親的人連忙拉着李長青說道，「山神老爺要來了，我們還是趕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