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224章 終末大道

    看到出陣的黃雲蓮，左道妖魔們暗自在心裏嘀咕，難道長青道人真的是黔驢技窮了？

    這斗將首戰，重中之重。

    原因有兩點，第一，先邀戰之人容易被對方看出破綻，進而針對。

    第二, 首戰成敗，關乎之後的士氣。

    而眼前出來的這位絕色女子，自稱李長青侍女，似乎還沒有入第三重樓吧？

    第三重樓紫府真人，內外天地交融，自身法理與周圍天地規則交互，在高層次修行者眼中十分明顯。

    主位之上的敖真身後浮現一尊半隱沒於虛空的龍首人身法相, 法相龍睛璀璨，宛如一層層蔚藍色的波濤, 通過遍及天地的水脈之力，洞察乾坤。

    九難真人脫離氣運全消之劫，以自身陽神為核心，道痕為骨架，神通為皮肉，重新孕育一尊新的『身體』，這就是法相真身，此時才可以說脫離肉體凡胎，半隻腳步入仙道妙境。

    「只是第二重樓，不過本身有古怪，似乎是九災十厄之一的生死蜃成就。」

    作為三災真君，敖真的判斷還是讓人信服的。

    聽到僅僅只是第二重樓的生死蜃，左道妖魔們神色微變，氣氛似乎一下就變得有些火熱起來。

    「這麼好的皮相，留給長青道人確實浪費了, 不如讓我收了，慢慢調教。」

    合歡宗的妙音淺笑道，環顧周圍的左道妖魔，「諸位不如將這首戰讓與我合歡宗如何？」

    她聲音細膩，如同情人軟語，雖然在座之人，絕大多數都是鐵石心腸，心狠手辣之輩，但是聽到妙音的懇求，仍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認同感。

    合歡宗作為外道九道，若是僅僅修行男女合歡之法，如何能夠坐穩位置。

    他們以男**陽為表，天下有情眾生為里。

    真正的合歡妙法，一切有情眾生，如我化身，共赴極樂，渡過苦海，乃是一等一的左道之法。

    「妙音，生死蜃我白骨山尋找了很久，此物老朽要了。」

    一道平淡的聲音從敖真左首位傳出。

    他的聲音如同冰泉，輕易壓制住了妙音掀起的慾念之火。

    對方身穿一件兜帽的黑色袍子，將身體絕大部分都遮蓋住，只露出乾枯如同骷髏的臉頰，瞳孔處，兩道漆黑如墨的火焰跳動。

    「枯骨上人。」

    妙音忌憚地看了一眼對方，今日來這裏的左道妖魔，絕大多數都是凝聚了陽神的紫府真人。

    而她最為忌憚的就是此人。

    白骨山走的是眾生平等，萬物終亡的道路，一個個骷髏架子也最克制合歡宗的功法。

    敖真拍了拍扶手，「此戰還是枯骨出場吧。」

    作為三災真君，他雖然沒有辦法完全看透此時的黃雲蓮，但是卻對黃雲蓮展現出來的一些法理有着直觀感受，對方絕世妙相之下，似乎隱藏着某種寂滅之意。

    若是讓妙音出手，恐怕會被克制，穩妥起見，還是同樣修行寂滅之意的枯骨出手為好。

    「謝過龍君。」

    枯骨上人對敖真拱手道謝。

    一根根白骨從虛空中如瀑布般湧出，搭建成為一座骸骨法壇，托着枯骨上人落入兩座大陣之間，與黃雲蓮遙遙對望。

    出場之後，枯骨上人也不廢話，他鼓動袖袍，一串十二枚白骨念珠飛出，與法壇形形色色的白骨結合，不一會兒形成十二尊九丈高的白骨魔神，這些魔神出現之後，與天地之間的死氣，劫氣相互勾連，仿佛紫府真人，一舉一動都可以引動天地之威。

    觀戰的敖真輕笑着解釋道，「沒想到枯骨已經練成了白骨山的『十二白骨相』，真是後生可畏啊，不過帝王相只用了一位親王骸骨代替，尚有幾分不圓滿的地方。」

    左道妖魔們目光落到十二尊白骨魔神上，才發現他們各有不同，有頭大如身的嬰兒，有佝僂駝背的老者，有威武昂藏的將軍，有不怒自威的王者，每一尊白骨魔神的氣息都各不相同，但是相互交織，卻仿佛演繹出了眾生平等，萬物終亡的恐怖法理。

    十二尊白骨魔神像就像是一座陣法的雛形，帶着死亡，寂滅的氣息殺向黃雲蓮。

    他沒有貿然以紫府將黃雲蓮籠罩，發揮紫府真人最大的優勢，就是忌憚長青道人曾經施展過幾次的雷法。

    那種雷法似乎專門克制紫府這種半虛半實的法理空間，但是李長青幾次出手，都快速結束戰鬥，也就在斬殺敖業的時候，露出過幾分端倪，所以枯骨先使用白骨魔神試探。

    「好寶物！」

    黃雲蓮看到十二尊白骨魔神像，眼前一亮。

    白骨山一直在尋找生死蜃，就說明兩者的法理能夠互補，對於枯骨上人來說，黃雲蓮是一樁機緣，對於黃雲蓮來說亦然。

    她手中飛出一枚銀光燦爛的銅錢，銅錢四色祥云為翼，輕易穿透了十二尊白骨魔神組成的恐怖法理，落在了白骨魔神像之上。

    一道似金似玉的寶光直接穿透法理，作用在白骨魔神像的本質十二白骨珠上，這件法器瞬間靈光蒙昧，跌落凡塵。

    一尊尊形態各異的白骨相轟然坍塌，來不及施展一點神通變化，那銅錢就拖拽這十二白骨珠重新飛入黃雲蓮手中。

    敖真的輕笑凝固在臉上，他周圍的左道妖魔眼中神色驚懼。

    法器靈寶乃是修行者護道最重要的手段，枯骨上人的十二白骨珠沒有絲毫掙扎，就被對方輕易收入囊中，那枚銅錢狀的異寶究竟是何物，為什麼之前沒有聽過一點傳聞？

    「賤婢焉敢！」

    枯骨驚怒異常，眼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器就要被黃雲蓮收入手中，不得不急忙出手。

    一點幽暗的紫府從枯骨身後擴張，如同從無窮高處落下，無數累累白骨如同一道洪流於周圍的天地規則交融，瞬間將自身法理擴散，無視空間距離，直接將黃雲蓮籠罩。

    谷矸

    衰敗，死亡，腐朽的氣息奔涌而來，連天地間靈動的元氣都轉化成可見的灰白色，沖刷遇到的一切法理。

    面對眼前白骨組成的長河，黃雲蓮絲毫不懼，一朵潔白的蓮花從腳下生長，如同一艘小舟，載着她浮在白骨長河之上，絲毫沒有下沉的危險。

    與此同時，蓮花根莖生長，紮根在白骨長河之中，蓮瓣舒展，愈發妖冶，帶着幾分靈動。

    「無生白骨蓮！而且已經培育出了靈性？！」

    枯骨眼中幽晦的火焰跳動，壓制住內心的驚怒，神色越發凝重，「蓮生真人是你們殺的？」

    無生白谷蓮和十八白骨珠一樣是白骨山的獨門法器，而蓮生真人乃是白骨山另外一位紫府真人，不過五年前一次遊歷幽冥的過程中音訊全無。

    眼前無生白骨蓮出現在自稱李長青侍女的黃雲蓮手中，顯而易見，蓮生真人凶多吉少。

    而這也說明，李長青並不是表現得『孤家寡人』，而是一方隱藏勢力暗中培養的嫡傳，不過究竟是哪方勢力，居然如此神通廣大，讓天下人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聞到？

    黃雲蓮沒有回答，她根本不認識所謂的蓮生真人，這朵白骨蓮花因為和她的道法相符，所以老爺專門賜下，為了今日鬥法。

    「眾生苦難，紅塵沉淪，不見如來，不得解脫。」

    黃雲蓮雙掌合十，眼眸低垂，純白的裙擺在白骨蓮花上飄蕩，如同廟宇莊嚴肅穆的慈悲菩薩像，而她越發純淨，越發不垢，體內的污穢自然流淌而出。

    一道道渾濁，難以辨明法理的污泥不斷從黃雲蓮身上滴落，順着無生白谷蓮，反向侵蝕枯骨掀起的白骨長河。

    「這是黃雲山脈鬼僧的『紅塵羅漢法』，她怎麼會的？」

    一位左道妖魔驚訝地開口道，鬼僧的紅塵羅漢法，以自身污穢侵染天地，獨留自己清淨自在。

    這門左道之法大奸若忠，是陽極返陰的典範。

    修行之人越邪惡，污染的天地越多，那麼自身成就的羅漢金身越純正，越貼近天地法理，因此當初鬼僧習得此法被菩提禪院發覺之後，立馬逃出禪院，躲入黃雲山脈之中。

    「黃雲山脈的鬼僧前段時間就已經被長青道人誅殺，這法門自然落到了他手中。」

    敖烈冷哼了一聲。

    剛剛說話的左道妖魔點頭道，「那鬼僧看來也沒什麼意志，不僅讓對方誅殺，連自家修行之法都被拷問出來了，怪不得當初受不了誘惑，被趕出菩提禪院。」

    他目光落在遠處的戰場上，只見黃雲蓮身上滴落的紅塵污泥源源不斷，如同天地污穢之源，不斷侵蝕白骨長河，一時間竟然有種壓過枯骨這位陽神真人的趨勢。

    「不過那長青道人口口聲聲自稱有德之人，但沒想到對方居然養出了這麼一尊滔天大魔，看今日之後，他如何向那些正道人士交代。」

    周圍的左道妖魔眼中震驚和醒悟交織，隨後臉上都忍不住掛起了譏諷的笑意。

    紅塵羅漢身，自身污穢天地本源越多，自然越發強悍，眼前這隻生死蜃不過是第二重樓，實在是不知道犯下了何等滔天罪孽，才能夠積累如此多的紅塵污泥，恐怕就是萬人屠也遠遠不如。

    不過眼前的戰局確實變得有些樸素迷離起來。

    枯骨上人的法器首先被對方用秘寶收走，接下來對方利用白骨山的法器抵擋住枯骨上人的『白骨洪流』神通。

    孕育出靈性的法器與凝聚陽神的紫府真人力量相若，都只差一步就登臨九難，配合黃雲蓮不知道從哪裏積累的紅塵污泥，竟然有幾分大勝之機，怪不得對方敢第一個出陣邀戰。

    不過若是對方以為這樣能夠勝過白骨山的紫府真人就大錯特錯了，外道九道的修士，若是沒有幾分看家本事，任何能夠在天下正道圍剿下修行到紫府之境。

    戰場之中，枯骨上人的身形突然膨脹，一根根如同白玉柱的骨骼刺穿了黑袍，包容他身後半虛半實的紫府空間，化作一尊不亞於白骨洪流的『巨人』，一點陽神之火靈動地在白骨巨人核心處跳動，支撐起整個巨人的行動。

    成就陽神之後，紫府真人已經可以捨棄凡胎，陽神出入陰陽，暢通無阻。

    但是絕大多數紫府真人這個階段都不會直接拋棄自己的肉身皮囊，畢竟接下來要應對九難氣運全消之劫，多一分保障自然是好的。

    只有真正渡過了九難，凝聚法相之時，陽神才會完全脫離肉身皮囊。

    而枯骨上人另闢蹊徑，將自身肉體和紫府相融，凝練出一尊恐怖的白骨神魔，竟然有幾分法相之威，他攤開手掌，五指如同山巒落下，一道道法理交織，封鎖陰陽。

    與此同時他右腳一跺，腳下的白骨洪流更加洶湧澎湃，即使仍然被紅塵污泥牽制，但同樣也牽制住黃雲蓮腳下的白骨蓮花。

    面對抓向自己的滔天巨掌，黃雲蓮低垂的眸子睜開，黑白生死之光浮動，直接映射到枯骨靈台，『俯視』着高大的白骨巨人，低聲道，「生死無常，歸於終末。」

    她聲音空洞悠遠，如同古廟中響起的暮鼓之音。

    夜幕降臨，萬法消亡。

    原本白皙的皮膚一寸寸凋零，露出九處幽深的穴竅，如同九幽地府，一層層下壓，遇到了一處處法理崩潰，消散於原始無形狀態。

    生死無常，歸於終末。

    枯骨上人看到頂天立地，一點點腐朽凋零的黃雲蓮，沒有絲毫害怕，反而露出狂喜之意，「你以生死蜃生死無常幻象為核心，將純淨的琉璃菩薩身破碎，掀起的終末道意確實恐怖異常，直接印入靈台，讓紫府真人都避無可避。」

    「恐怕天下能夠擋住你這神通的紫府真人寥寥無幾，不過你似乎忘了你面對的是誰！」

    面對在靈台肆虐的終末真意，枯骨上人陽神轉化成為詭異的灰白色，眼中瘋狂與喜悅交織，對於他們白骨山而言，最完美的真意當然是終末，歸墟，混洞。

    不過絕大多數白骨山的修行者都僅僅只能夠以死亡，衰敗，腐朽作為替代，而今日，不僅是他抓住這隻生死蜃的機會，也是他成就己道的機會。

    枯骨上人陽神在終末道意中一點點消融，與此同時他身體內法理居然詭異地開始轉向終末的一方，適應時空不存，萬法消失的終末大道。

    真實世界中，咔嚓一聲破碎之音響起，即使敖真這種三災真君聽到這聲音都內心驚懼。

    合歡宗的妙音用顫音說道，「枯骨的紫府破碎了！」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枯骨化作的巨型白骨神魔廣闊無垠，仿佛堆砌無數屍骸的腹腔之中，一道貫通天地的黑色裂痕浮現，即使只是看過去，眾人也靈性發緊，只覺得有大恐怖難言孕育。

    枯骨敗了？

    敖真突然坐在主位上哈哈大笑，「沒想到枯骨因禍得福，居然凝練出了一道終末道痕，這場戰局再無懸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