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221章 前後因果

    修行者成就陰神真人，開闢紫府乃是關鍵一步。

    其本身靈台真意，道種，功法三者圓滿，與天地規則交織，形成半虛半實的紫府之景，這是地仙一脈福地之法的雛形。

    或者說這方世界最主要的功法, 其實都是傳承自地仙一脈，因此才有凝聚紫府的過程。

    而在開闢紫府的瞬間，修士神魂於天地交融，能夠得到巨大的反饋和好處。

    至於能夠得到多少好處，一者看修士本身的積累，其積累越厚，反饋越多，各種法理交織, 甚至能夠頓悟神通。

    二者看外在天地，若是平常時候，這點自然不用多想，但是現在，大劫雲起，天下氣運洶洶，既是災劫，也是機緣。

    顧雲英等嫡傳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山門，自然是想要在大劫之中搏一份機緣。

    對方這是想要將龍宮當做墊腳石。

    敖冰的目光從憤怒變得前所未有的冷靜，就如同一塊不含雜質的凝冰般，他目光掃視了幾人，然後說道，「既然是陣前斗將，為了公平起見，三日後我龍宮將邀請天下諸道做個見證，今日休戰如何？」

    敖冰口中的天下諸道，乃是包括天殺劍道在內的外道九道, 他們亦正亦邪，在這種斗將的事情上，不會偏袒龍宮，但也不會偏袒蜀山劍派等嫡傳。

    顧雲英環顧周圍之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血色將台之上的黃飛鴻身上，黃飛鴻從將台飛出，落在幾人身邊，先對顧雲英拱手道謝，隨後又看向敖冰，「既然是陣前斗將，那麼就依照古禮，十陣死斗如何？」

    敖冰微微一愣，對方哪裏來的十人？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想清楚了，如果能夠在陣前斗將之時斬殺顧雲英這些身居神職的龍口渡守將，對於他們龍宮攻破龍口渡大有幫助。

    而且蜀山劍派，星宿寺，太乙門的敵人可不少，想必也會有人願意借這個機會剷除他們的嫡傳。

    「一言為定。」

    ······

    羅華城隍府密室內，魏崇書眉心的冥月印記不斷灑下清冷的月華，他目光凝聚在李長青隨意的神色上，似乎是想要辨識出李長青這次來的真正目的。

    李長青也沒有故弄玄虛，他笑着開口道，「龍口渡確實對你而言是大功一件，但是其中勢力糾葛，就連魏孝帝也把握不住，更何況是你。」

    「在下倒是另有一件功勞，唾手可得，不亞於佔領龍口渡之功，不知道城隍閣下以為如何？」

    魏崇書生前就是閣老之屬，即使對李長青口出狂言已經不滿，但是仍然沉住氣，不動聲色地詢問道，「不知道道長所言何功，竟然能夠匹敵鎮守龍口渡的功德？」

    「瀚海鬼王，三災真君基業如何？」

    魏崇書雙目一瞪，隨後撫着鬍鬚哈哈大笑，聲音不斷迴蕩在密室之中。

    他指了指李長青，語氣帶着幾分輕慢，「我原以為長青道長有什麼好計謀，原來是想要驅虎吞狼，讓我幫你攻佔冥泉峰罷了，世人都知道冥泉峰的摩羅鬼將乃是瀚海鬼王之人，你李長青想要靠着山河之道逆反城隍之位，你說我為何會不惜與三災真君為敵，也要幫你拿下龍口渡的城隍之位？」

    李長青微微搖頭，神色淡然，「拿下瀚海鬼王何須閣下出手，我只是想要斬草除根罷了，我斬滅瀚海鬼王之時，希望城隍閣下能夠進攻瀚海鬼界，不讓餘孽逃脫。」

    斬滅瀚海鬼王？

    魏崇書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這長青道人絕對是劫氣入體，走火入魔了，瀚海鬼王乃是鬼仙成就，如今坐擁瀚海鬼界，虎視幽山府，成就鬼王之身，一點都不弱於三災真君，算是另類成道。

    天下人一般也將瀚海鬼王直接看做是三災真君，就算陛下想要拔除這顆毒瘤，也難以找到出手的時機，這長青道人不過第二重樓，就算身具某些大運，但如何敢輕易言說斬滅瀚海鬼王？

    「我義弟孫炳虎已經聚集陰兵隱匿在幽泉峰附近，瀚海鬼王一旦斬滅，希望城隍閣下儘快出兵，不要東顧龍口渡，我暫時不想要和陰羅天子為敵。」

    魏崇書從最開始的震驚，嗤笑中收斂心神，他突然明白了李長青的意思。

    「看來你已經將龍口渡視為自己之物了？」

    他微微搖頭，這長青道人不僅要斬滅瀚海鬼王，而且還要坐擁龍口渡，這不是瘋了，這是什麼？

    他反語譏笑道，「長青道長，人和不利，為之奈何啊，你若是想要取龍口渡，不說海龍宮那幾位龍君，大周妖后，崔溟滄乃至妖魔諸道，你該如何交代？」

    李長青淡然地放下茶杯，以手做劍，向下一斬，「自然一劍教之。」

    魏崇書剛想要譏笑，突然神色凝固在臉上，那如同夜幕般的陰母雲鐵茶杯中，一粒粒微塵起伏，爆發出刺眼的光輝，如同燃起的大日，竄連起扭曲深沉的空間帷幕。

    陰陽，時空，天地，生死，動靜······諸般道意如同開闢之初，從小小的茶碗之中噴涌而出，化作一輪璀璨的星河，倒映在魏崇書的靈台之上，讓他仿佛沉入開天闢地之初，萬般法意流淌，無數道理交織。

    等到他回歸神來，剛剛對坐的長青道人早就消失無影，只留下一隻灑落點點星辰餘暉的茶碗。

    魏崇書看向茶碗旁邊大氣磅礴的留書，下意識念了出來，「得君靈茶，無以為報，唯有一劍，請君一觀。」

    魏崇書沉默不語，半晌之後才用凝重，不確定地語氣嘆息道，「開闢之道······」

    ······

    「嘟嘟嘟。」

    李府房門敲響，剛剛回到府上的李長青微微一愣，以他現在的道行，李府的情況，自然能夠盡收眼底。

    許三有許先生。

    他略微有些疑惑，親自前去開門。

    如晦的風雨中，灰沉沉的街道上，許三有身穿天藍色士子服，精神抖擻，「看來我感應沒錯，是長青你回來了。」

    李長青微微一愣，隨後笑道，「我才去羅華城隍那裏飲了一杯靈茶，本想要帶一點回來，但是那城隍自己窮困，也只有一杯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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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府裏面還有一些用五行靈泉和功德孕養的濁茶，先生不嫌棄，就進來喝一杯。」

    許三有哈哈一笑，「見長青你如今心有龍虎氣，我勝過飲靈茶十倍，何況今日時機，飲茶不足以抒意，若長青有意，可否與我到望江樓一飲？」

    李長青略作思考，如今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確實沒有什麼事情要做。

    他剛想要使用遁法，帶着許三有飛向望江樓，不過卻被許三有按住了肩頭，「我現在年老體弱，那雲遁之法不爽利，不如我們就走過去如何？」

    「聽先生安排。」

    兩人穿過城隍廟破敗的正門，許三有停頓了一小會兒，嘆息道，「為神不正，必有災殃。」

    李長青微微一愣，「許先生似乎知道龍口渡城隍的事情？」

    許三有目光從城隍廟破敗的正門上收回，隨後笑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帶着王明陽書生來找我吧？」

    李長青點了點頭。

    許三有接着說道，「作為書院教習，其實他當初的老母是來尋過我幫助的。」

    李長青神色有些奇怪，突然他反應過來，自己第一次去找許三有的時候，對方就直言『你救了我儒家一書生，自然可得我靈符』。

    也就是說許三有是知道王明陽受困，而且他作為紫府真人，即使身受重傷，也至少能夠解決方老這種不入流的陰魂。

    「那先生為何······」

    「為何見難不救是吧。」

    許三有笑着解釋道，「當初我和何叔同查看了王書生的情況，發現了下方殘缺的城隍法域，當時叔同卜了一卦。」

    「那卦象奇特，第一乃是蛟龍困局，一飛沖天。」

    「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當時是王書生的困局，也是王書生的機緣，所以我沒有出手，畢竟他性命無憂。」

    李長青猶豫了半晌，隨後說道，「這對於王老夫人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他還記得當初王老夫人千叮萬囑地道謝。

    許三有沒有迴避這個問題，笑着回答道，「這是長青你心善，甚至有的時候讓我覺得你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

    李長青有些心虛，同時他越發覺得今天許三有有些奇怪，不僅能夠感知到自己回歸，而且渾身上下越發通透，仿佛能夠看到事情的本質。

    許三有沒有在李長青身上繼續糾結，他繼續回答之前的問題，「你現在去問問李老夫人，就算知道了我當初隱瞞他兒子的病情，但是只要知道這是為他兒子好，有如今一飛沖天的機會，她可會怨我一言半語？」

    「若是我當初直接取走城隍殘域，讓他兒子失去機緣，成為普通學子，她恐怕才會對我心生埋怨吧？」

    李長青點頭，「可憐天下父母心。」

    許三有認同地附和道，「確實如此。」

    隨後他帶着李長青繼續向前走，穿過了城隍街前的一座石橋，站立了一會兒，「當初的卦象還有第二個奇特之處。」

    「喔，還有第二個奇特之處？」

    李長青即使已經察覺，但仍然好奇地詢問道，就像是陪爺爺問答的孫子一樣。

    許三有哈哈一笑，「以你現在的神通道行，想必已經清楚了吧。」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這就是那卦象第二個奇特之處。」

    「你知道嗎？當初我在這石橋之上阻攔了一次盧橫江對你出手，當時我對他說，橫的怕不要命的。」

    他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現在想來，自己當初在盧橫江眼中恐怕就是一個笑話吧，他本身就沒有想要這麼快收割，當時也不會是看看你符不符合吃他的『魚餌』，不會真正對你動手。」

    「他的另外一塊魚餌給了楚當河，所以龍口渡誅妖榜上長期掛着一個『五十二年前天變，城隍墮入魔道，任何與之相關消息，入縣府商議』的玄字任務，可惜楚當河自以為聰明，卻被從頭到尾玩弄於鼓掌之中。」

    李長青將一個個線索竄連，「當初天變，龍口渡城隍為了自救，因此主動墮入魔道，但是引發了周圍紫府真人的反撲，所以城隍街大火，蔓延整個龍口渡。」

    「就在大家以為龍口渡城隍伏誅之時，那龍口渡城隍卻悄然轉世，成為了盧橫江，並且以自身城隍法域作局，等待最好的時機重臨城隍之位。」

    許三有點頭，「羅華鬼城之時，你得到的好處不少吧？是不是當時有些奇怪，為何羅華鬼仙千挑萬選，最終選中了你作為幸運兒？」

    許三有仿佛是親眼所見一般。

    李長青摸了摸腦袋，「我原本沒有想清楚，不過後來想清楚了。」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羅華鬼仙一直沒有急於轉世輪迴，當初恐怕是因為和龍口渡城隍有舊，於是幫他保留一件至寶到最合適的時機。」

    「我是龍口渡城隍釣的魚，接掌了城隍殘域，所以羅華鬼仙在我身上看到了一絲因果，認為我和對方有關，所以選擇附在我身上，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走，為龍口渡城隍取得那件寶物創造最佳時機。」

    他猶記得當時用『天地通寶』尋找機緣的時候看到了一方龍口渡神印，那神印最終在羅華鬼城不知去向，想必是被盧橫江取走了。

    許三有點頭道，「確實，羅華鬼城就在龍口渡下方，當初羅華鬼仙和龍口渡城隍也傳說中有道侶關係，不過一入輪迴，前塵皆消，那羅華鬼仙也是痴情種子。」

    他笑着將目光重新聚集在李長青說身上，「盧橫江自以為神機妙算，但哪想到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他確實釣魚成功，但是卻釣上了一條巨龍，真不知道他這漁翁最後是什麼表情。」

    許三有轉頭看向海河幫的方向，「想必那個時候會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