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163章 錢吉拆遷

    錢吉剛去城中視察了一圈,回來得知楊玄病了,就關切的問了病情。讀字閣 www.duzige.com

    「小病。」曹穎含糊不清的說道,眼中帶着正氣。若是怡娘在,定然會說毒士再想着挖坑埋了誰。

    按照慣例,為了保住官位,官員們往往會把大病說成是小病錢吉尋個機會把蔣真叫到了自己的值房內。

    「明府的病情如何?」

    「不知,說是小病。」

    「去吧。」

    錢吉在思索此事,沒注意到蔣真有些失魂落魄的。

    「楊玄病倒了,曹穎不能一手遮天,如此,老夫且去試試。」錢吉帶着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去尋到了曹穎。

    「明府病了,曹縣丞這邊忙的不可開交,老夫也不忍偷懶,有事只管說話。」

    這是來奪權的。

    甄斯文想給曹穎一個眼色,但錢吉衝着他微微一笑,比較矜持的那種。

    「正好有一事。」曹穎揉揉眉心,有些疲憊的模樣,「城中準備弄個作坊,要徵用些宅子。此事本是明府去,可明府病倒,老夫想交給斯文」

    曹縣丞就是我甄斯文的再生父母啊!甄斯文的身體微微顫慄。

    錢吉一看他的反應,就知曉這是真事兒。

    「就是徵用宅子?」

    「對,縣廨中的人盡可調用。」

    此事做好了能樹立威信,縣廨中的人盡可調用,能拉攏人手。

    一箭雙鵰錢吉肅然道:「明府病了,我等該同舟共濟才是。」

    曹穎第一次認真的看着他,良久點頭,「日久見人心,好。」

    錢吉回身,「蔣真,甄斯文,另外再叫幾個胥吏,走。」

    這一下把胥吏差不多都叫走了,縣廨里安靜的嚇人。

    曹穎坐在那裏,悠閒的端着一杯茶喝着。

    「一路走好。」

    錢吉帶着人尋到了那塊地。

    「錢主簿,此次拆遷涉及十餘戶人家。」

    甄斯文死板的介紹着。

    曹穎說了這事兒本是該他帶隊來做的,可現在被錢吉頂替了。

    「叫出來!」

    錢吉長期在繁華地方為官,此次被淳于氏弄來太平,也算是委以重任。

    一家四姓謀劃北疆節度使失敗,轉而走從底層包圍的模式,據聞這個主意當時被提出來時,一家四姓的家主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大讚。

    所謂底層自然不會是胥吏,而是縣丞,主簿,縣令,別駕,刺史

    一家四姓手中的人很多,許多人沒法安排職務,就只能吊着。這裏尋到新方向後,那些閒置的人會一步步的被安排過來。

    這是滲透!

    當滲透的人數和職位足夠時,節度使是誰也不重要了。

    而他被派來太平,除去滲透之外,還有一個任務,那便是趕走貴妃的走狗,太平縣縣令楊玄!

    十餘人家被叫了出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群人蹲在自家門前,畏懼的看着錢吉。

    甄斯文回身,「錢主簿。」

    剩下的事兒他不準備干涉。

    錢吉乾咳一聲,威嚴的道:「這裏即將被徵用,城中另有空屋,你等可搬遷去。」

    有的人犯流放刑滿回家後,空出來的宅子就等着新人入住。人犯人來人往,太平城中總是有屋子空着。新來的人絕望,走的人多是念念不舍。

    「啥?搬遷?」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出來,行禮一絲不苟,找不到半點毛病。

    「對,搬遷!」錢吉皺眉,「給你等三日。」

    他在繁華地方為官時,拆遷算是一個肥差,官府補償多少就是管事官吏的一句話。繁華地方的百姓也聰明,往往會給些好處,於是官吏們網開一面,誇大了他家的損失。

    於是一榮俱榮,虧的只是大唐。

    這些都是人犯,屋子也不是他們的,讓你搬遷誰敢囉嗦?弄不死你!

    這便是官府的姿態。

    而他倚仗的便是手中隨時能砸出去的懲罰,也叫做律法。

    再有便是腰間挎着橫刀的胥吏們。

    一邊是律法,一邊是武器。

    你們選擇哪一樣?

    這只是小事,錢吉更看重由此事帶來的威信。當然,他還得給這些胥吏一些好處,譬如說拆房子時的工錢,他可以無視胥吏們的一些小動作。

    「小人祖輩都住在這裏,至今三代了,這裏住着祖宗的魂魄,不能搬啊!」

    老人在哀求。

    錢吉的臉色越發的冷了,看着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就冷笑道:「由不得你!來人!」

    幾個胥吏冷着臉上前。

    錢吉指着屋子,「三日內搬空,誰不走,打走!」

    「領命!」

    錢吉轉身就走。

    這等事兒的程序就是這樣,越囉嗦越麻煩。

    他伸出手,輕輕翻覆。

    「手心為律法,翻手便能鎮壓。」

    「手背為兵器,反手就能狠抽。」

    這是他為官多年的經驗。

    「王公,王公上吊了。」

    錢吉冷笑。

    一個婦人沖了過來,擋在他的身前,滿面淚痕,「求錢主簿給我等一條活路吧。」

    「滾!」若是百姓,錢吉會冷着臉直接走了。可這些都是人犯,或是人犯的子孫,他沒心情陪他們折騰。

    婦人跪下。

    錢吉從她的身邊走過。

    婦人拉住他的褲腿。

    「大膽!」

    錢吉踹了一腳。

    「啊!」

    婦人倒在地上抽搐,一縷鮮血從身下緩緩流出。

    錢吉:「」

    甄斯文渾身顫抖,「出事了!出大事了!」

    事情鬧大了。

    楊玄在後院裏享受着清涼,章四娘在邊上不時窺探他一眼,想着郎君不喜歡那個騷氣的女人,難道喜歡那等傻乎乎的?

    那我裝傻行不行?

    她心中一動,就去尋了怡娘請教。

    「怡娘,你說我裝傻行不行?」

    她一臉求表揚的模樣。

    怡娘在擇菜,抬頭看着她,淡淡的道:「你無需裝。」

    什麼意思?

    章四娘心中歡喜,難道怡娘覺着我這樣的本性郎君才會喜歡?

    「郎君!」

    老賊拎着一塊豕肉沖了進來。

    豕肉衝着怡娘飛過去。

    怡娘沒抬頭,把手中削皮的小刀一挑,豕肉就飛過頭頂,正好掛在屋檐下。

    「郎君,錢吉那邊鬧出大事了。」

    那邊此刻已經鬧得沸反盈天了。

    「可憐才三個月的孩子啊!」

    婦人躺在地上,面色煞白,身下一小攤血。

    被從房樑上解下來的老人躺在門板上,眼看着也是一口氣接不上來就要去的那種。

    「醫者何在?」錢吉有些慌了。

    甄斯文說道:「陳花鼓還沒來。」

    陳花鼓沒法來。

    兩個大漢進了他家。

    「今日你病了。」

    「好。」

    面對兩把刀子,陳花鼓果斷選擇躺下。

    錢吉正在焦頭爛額時,楊玄來了。


    「明府!」

    太平人心中的父母官來了。

    楊玄看着有些虛弱,還不時乾咳幾聲。

    「鬧什麼?」

    那些嘈雜結束了。

    婦人的丈夫跪下,「明府,小人的妻子被錢主簿一腳踹倒,小產了。」

    另一個男子跪下,「明府,小人的父親被逼無奈,上吊了。」

    「哎!」楊玄皺着眉,「老錢,可是如此?」

    錢吉看看那個奄奄一息的老人,再看看下裳被染紅的婦人,輕聲道:「明府,這些都是刁民。」

    楊玄冷着臉,「我只問你是不是!」

    錢吉深吸一口氣,「是!」

    「你回去!」

    楊玄擺擺手,就像是驅趕蒼蠅般的隨意,甚至還帶着一絲厭惡。

    錢吉嘴唇蠕動,有些被羞辱到了。但楊玄的挺身而出卻讓他頗為意外。

    「是。」

    錢吉心中茫然,想到今年的考評,不禁有些沮喪。

    貴妃的走狗,滾的越早越好,這是淳于氏的要求。

    此事發生後,他今年的考評會很難看,別說升遷,還得想辦法保住目前的主簿職位。

    但此事很難處置,楊玄接了這個爛攤子,弄不好鬧出人命,老夫還能順水推舟。

    錢吉的眸中多了一抹期待之色。

    等他走後,楊玄指指老人和婦人,「抬進去。」

    身後,甄斯文喊道:「都散了!」

    有人說道:「他們蒙冤呢!嗷!」

    「明府出手了,蒙什麼冤?你特娘的想說明府是庸官?打!」

    「是啊!明府待我等就如同兒孫般的親切眷顧,再說了,那錢主簿看着就和明府不是一路人,明府怎會偏袒他?」

    「你怎地知道不是一路人?」

    「你看明府對百姓這般親切,錢主簿對咱們卻如此刻薄,會是一路人?」

    「是啊!」

    「說的對!」

    「這話誰說的?井井有條啊!」

    「那人先前還在,走了。」

    老賊晃悠到了另一處,低聲道:「錢主簿好生刻薄。」

    他變了個女人的聲音,很是嬌柔,「是啊是啊!」

    「此等人還想針對明府。」

    「你怎麼知道?」

    「老夫當然知道。」

    晚些,前面的數人回頭,「咦!方才我怎地覺着身後就一人,可卻有幾個人在說話,見鬼了!」

    楊玄進了院子,閒雜人等全數趕出去。

    「都消停了。」

    兩家人愕然抬頭。

    「明府!」

    楊玄不滿的道:「你要說別處的人能為此上吊我信,太平,不可能!還有什么小產,那血倒是真的,可小產能流那麼多血?是自己刺了自己一刀吧?」

    老人坐起來,面不改色,「明府高見。」

    婦人叫人把自己扶起來,「奴也不敢欺瞞明府。」

    「好了。」楊玄交代道:「回頭給些錢財,都搬了。」

    「多謝明府。」

    出了大門,楊玄有些頭痛,「我如今倒是理解了那些縣令為何到了太平沒多久就裝病,這不裝病就得裝瘋!」

    回過頭,十餘戶人家就主動開始搬遷。

    「哎!怎麼搬了?」

    「明府都來了,不搬難道給他老人家添麻煩?」

    「也是。」

    錢吉正在等着好消息,蔣真回來後就接到了他的暗號。

    值房裏。

    「那些人可曾鬧起來?可出了人命?」

    「未曾鬧。」

    「」

    「如今他們都在搬家。」

    「為何不鬧?」

    因為你蠢蔣真說道:「他們說不給明府添麻煩。」

    那就給老夫下絆子?

    錢吉:「」

    蔣真出了值房,默默道:「明府是以心換心,真心換真心。你這等老狗,滿腦子蠅營狗苟,也配和明府相提並論?」

    楊玄回來後,『強撐病體』處置政事,傳出去後,百姓更是感佩不已。

    晚飯時,怡娘問了此事。

    「這多半是老曹的毒計。」只是簡單聽了過程,怡娘就把鍋丟在曹穎的頭上。

    「為何不把他趕走?」怡娘有些生氣,覺得錢吉此人純屬老鼠,禍害不小,讓人噁心。

    楊玄和曹穎相對一笑。

    曹穎解釋道:「錢吉一來就吃虧,這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若是換個人定然有了警惕,再下手卻難了。」

    怡娘嘟囔道:「毒士。」

    飯後楊玄在院子裏散步。

    章四娘在邊上候着,心中想着自己究竟要走哪條路線。是傻乎乎的,還是騷狐狸,或是我自己的性子。

    楊玄走過來時,見她呆滯,就問道:「想什麼呢?」

    章四娘脫口而出,「郎君喜歡傻乎乎的女子嗎?」

    楊玄隨口道:「喜歡。」

    咦!

    章四娘心中暗喜。

    第二日。

    起床後,楊玄先去洗漱。

    站在水井邊,先從水盆里舀水洗臉,隨後伸手。

    布巾呢?

    往日他伸手後,章四娘就會把布巾遞過來。

    楊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章四娘這才把布巾遞過來,一臉惶然,「奴不是故意的,奴只是在琢磨事。」

    楊玄接過布巾問道:「琢磨什麼?能說就說。」

    女人的事兒比較麻煩,譬如說莫名其妙的情緒不好,莫名其妙的對你笑。

    章四娘低頭,哽咽了起來。

    「好好說話!」

    楊玄最頭痛看到女人哭,勸不知道該怎麼勸,不勸看着又不忍。

    「奴,奴連傻子都裝不會。」

    楊玄愕然,「你裝傻作甚?」

    章四娘詫異的道:「昨日郎君還說喜歡傻乎乎的女人。」

    「我說過嗎?」楊玄已經沒記憶了。

    「嗯!」

    「我不喜歡傻子!」

    楊玄覺得這樣應該能讓她釋懷了。

    刷牙,漱口,仰頭啊啊啊,吐出口中的漱口水。

    隨後神清氣爽的去上課。

    上完課出來,楊玄嗅嗅空氣中的食物香味,對今日的早飯倍感期待。

    章四娘跟着他,楊玄突然想到自己忘記換官服,就止步準備回去。

    身後的章四娘就這麼失魂落魄的撞了上來。

    「怎麼回事?」

    楊玄很是不滿的問道。

    章四娘低着頭,「郎君,王老二也傻,可你們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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