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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作為親王世子,自然是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上。燃武閣 m.ranwuge.com
跟他差不多地位的,也就只有一兩個人,分別是左右柱國的子嗣。
左右柱國,分別是文臣和武將位極人臣的位置,不管這名號後面到底有沒有實權,都是正一品的大員。
但即使如此,也不過是臣子。
程墨,那可是主子!
一一落座之後,程墨也沒有閒着,而是開始觀察席位上的人。
作為宴請方,席位不止一個,而是有足足十幾個,坐着一個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看上去大概都是軍中將領。
唯一讓程墨多看一眼的,是坐在主位旁的一個人。
他大約四十多歲,穿着十分突兀的道士衣服,身後還背着個約莫半米長的黑色鐵匣子。
他臉色有些黝黑,此時微微閉着眼睛,有些閉目羅漢的模樣。
這讓程墨有些好奇。
自古以來,在電影,小說,電視劇一類創作型作品中,越是奇怪的人,往往就越有戲份。
他還在研究自己的試煉任務到底是什麼,下意識地就會注意每個人。
就像行軍時,他還想着從身旁的人當中,找出幾個吞噬者。
更重要的,他想要找出具備主角特質的人。
可惜,一天下來,他都沒什麼收穫。
很快,宴席開始,流水一般的菜餚分到每一張桌案上。
菜不算什麼好菜,但對比其他將士的吃食,已經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畢竟是出征,物資都是些耐儲存的東西。
吃飽是最重要的,想吃好,那就有難度了。
除此之外,居然還有人呈上了軍中平常不准吃喝的烈酒。
雖然看着還是不怎麼樣,但在軍營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宴席了。
各個少爺兵落座之後,也不吃喝,都看向主位上的一個披甲男人。
「諸位公子,我是這次負責出征的主將,李宏,你們當中,或許也有認識我的,今天,是我們進軍的第一天,我知道,你們心中因為跋涉的艱辛頗感煩躁,我在此,先敬各位一杯!」
一開始,作為主將的李宏就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提起酒杯,朗聲開口。
他動作十分到位,臉上表情也沒什麼異樣。
能被選中作為主將,確實有些門道。
程墨看了一下,這個李宏看上去三十多歲,臉龐有些黝黑,方臉,帶着一絲絲狠辣的模樣,即使帶着笑意,也難以沖淡。
他收回目光,抓住桌上的酒杯輕輕摩擦一下,卻沒有舉起來喝,臉上反而露出了看好戲的模樣。
「將軍!你有難處,我們可以理解,可是,你是不是也應該體諒我們的難處?」
果然,很快就有個少爺兵瓮聲瓮氣地開口。
或許是迫於李宏主將的身份,他不敢帶着十分明顯的情緒,但這一句話,卻徹底將其他世家子弟的情緒帶動了起來。
「沒錯,我們在京都城的時候,哪裏這麼累過,一天到晚都沒得歇息,熱的要死,尿急了連個茅房都沒有,難得有飯吃了,還得吃這種刺撓嗓子的玩意!」
又一個自恃身份更高的人開口,話語中已經沒有給李宏留下多少臉面。
「對咯,再怎麼樣,也得把我們當人看吧。」
「附議!」
場面有些嘈雜起來,一旦有人開口,原本有些忌憚的人也都拋卻了心中的那些瞻前顧後,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在他們看來,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大家爭取正當的權益待遇。
「嗯,我知道,大家都有難處,我找諸位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事情的,商量嘛,就是得說出來,才能想辦法解決。」
李宏看着這一幕,卻絲毫不顯得生氣,反而笑着擺擺手。
看他這樣,那些人反而一時間停下了嘴巴。
程墨依舊看着這一幕,對着身旁給他倒酒的青秋輕聲開口「好像咱們這位李將軍,真的是給咱們這群人當保姆來的。」
「什麼是保姆?」青秋愣了愣,「青秋只聽過乳母。」
「唔,算了,說了你也不懂。」程墨砸吧着嘴,難得有些傾述的欲望,卻什麼都沒了。
青秋似乎也看出了程墨眼中的嫌棄,默默地低下頭。
「真要這樣,就不好玩了。」程墨靠在椅子,微微嘆息。
如果真的是陪着一群二世祖出來遊玩,他寧願在京都城中躺在床上長霉。
這已經不是浪不浪費時間的問題了,而是腦子有沒有問題了。
「那將軍你說,該怎麼個商量法。」
聽到李宏說的話,之前開口中的人又接話道。
「對,將軍你說怎麼辦。」
一群人又嘈雜地應和着。
一時間,氣氛居然有些和諧,要不是程墨的記憶裏面,多少還對這些人有些認識,恐怕都會覺得這些人不愧是世家子弟,素質還行。
想到這裏,他的視線再次從各個世家子身上掃過,沒有在那些滿臉激動的人身上停留,最後看了看坐在附近的兩人。
正是左右柱國的子嗣,他們兩個,是少有的跟他一樣,沒怎麼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眼前一切。
程墨來了興趣,抬起手,微微動了動手指。
在他身後的宏飛跟其他侍衛一樣,在這場面下都沒有絲毫反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要保護的人身上。
看到程墨的動作,他立馬低下身子向前靠去。
「殿下,有什麼吩咐?」
程墨沉吟片刻,輕鬆地開口問道「這兩人是誰來着?」
說着,他把手指放到桌案下,隱晦地指了指兩人。
宏飛順着程墨手指的方向,用餘光看了看程墨所指的兩人,一時間有些無語。
這兩人名聲可不小,起碼他不用專門打探,都能說出這兩人的事跡,可謂是大名鼎鼎,自家主子在京都城混了這麼久,居然不知道,這也太……
果然,主子還是那個主子,根本沒變。
不過也是,這兩人的圈子跟程墨所處的不一樣。
當然,真要說的話,其實程墨也算是「鼎鼎大名」。
惡名也是名。
還更讓人記憶深刻。
「看着白白淨淨,身材高挑的那一個,叫做張東君,是右柱國次子,曾經在科舉考場上寫出一篇錦繡好文章,六考三場,三略六道,聲名傳遍三州。」
宏飛的聲音中不無羨慕,即使已經是戰亂之時,作為一個武夫,他心底對於這些讀書人,心裏還是敬佩的。
而後,他話音一轉,繼續介紹。
「剩下那一個,叫做宋萬疆,左柱國嫡長子,是個武舉人,據說雖然沒有臂上能跑馬那麼誇張,但也能提起六百斤巨石,射箭耍槍,長拳腿法,亦是非凡。」
聽着宏飛介紹兩人時的語氣,程墨感覺有些好笑,又開口問了一句。
「跟你打如何?」
聞言,宏飛尷尬笑笑,而後又乾巴巴地說「我怎麼說也是前輩,他一個雙十不到的娃娃,跟我比,還差點火候。」
「哦。」程墨聽着宏飛語氣中的不忿,沒有在意。
武無第二,可兩人根本就不是同一種武夫。
作為侍衛,重要的是保護。
作為武科考的舉人,擅長的是軍事,以及各種武器的使用。
真要分個生死,其實結果真不好說。
想到這裏,程墨有些興致缺缺。
慢慢看唄。
到底是什麼人,光看外表可不夠。
他還是個無惡不作的大紈絝呢。
宏飛看到程墨思考的模樣,也沒有出言打擾,就那樣繼續候着。
「那道士呢,一個道教的,怎麼看上去釋教模樣。」
程墨又在桌案下指了指。
聽到這話,宏飛有些尷尬,反正他是沒看出來,和尚道士有什麼區別。
他臉色正了正,沉聲道「這個,不太清楚,此人我從未見過,今天在軍營中也沒看到過他,我會再查查的。」
「嗯,不急,安全第一。」程墨也沒怪罪,示意沒事了,宏飛便立馬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筆直地站着。
沒得到什麼重要信息,程墨繼續回過頭來看這群人要如何溝通。
「你們說出你們的需求,我再說出軍中的需求,」李宏笑吟吟的模樣,更加符合程墨一開始認定的「軟蛋」模樣。
不過那些世家子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五萬人的主將而已,官銜能有多高?
在場那麼多人,至少有好幾十人家裏長輩的官銜都比這小小的主將來得尊崇。
李宏敬他們,才是對的。
李宏要是敢胡說八道,不給面子,那才是離譜。
於是,這群世家子臉色也好看了不少,紛紛開始講述自己的要求。
例如每天休息多少次,一次休息多久。
一天裏面,能不能多吃一頓,還有這飯菜,能不能做好吃一點,其他人就算了,他們養尊處優的,吃這些真的卡嗓子。
還有人說,這一身臭汗的,能不能找些有水的地方洗洗澡。
甚至還有人乾脆說道,要不他們就臨近找個城池待着算了,你們出征你們的事,打完回來再一同回京都城。
話匣子一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畢竟他們之前的生活,才叫快樂。
「好好好,我都聽到了。」李宏笑呵呵地示意眾人可以停下了。
程墨低聲笑道「看樣子還真挺好說話的模樣。」
說着,他擺了擺手,讓宏飛再次上來。
「怎麼了?殿下。」宏飛略帶疑惑。
「待會,你過去跟這將軍說一聲,就說宴會結束之後,有點事,我想要跟他談一下。」程墨輕聲說道。
「可是……」宏飛看了看天色,此時天色已暗,可宴席才剛剛開始,看這融融恰恰的模樣,還有酒喝,等宴會結束,時間可不短。
想了想,宏飛硬着頭皮說道「明天還要繼續進軍呢,有什麼事情不如明天再跟李將軍討論。」
「來得及。」
程墨不再多說。
宏飛也不敢強行反抗程墨的命令,點了點頭,心裏準備等李將軍說完,眾人開始吃喝之後偷偷過去跟李將軍說一聲。
唉,殿下有什麼事情,還不如直接在這個時候說,那些世家子弟,不都說出自己的需求了嗎?
總不能……殿下想要讓李將軍連夜帶他去逛青樓。
宏飛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程墨的後背。
場中,那些士族子弟逐漸安靜下來,準備聽一聽李宏能給他們安排怎樣的待遇。
李宏看着眾人,忽而笑了一下。
篝火的映照下,那張勉強算是溫和的笑臉,忽而間有種惡鬼般的凶戾。
「對,事情就該說清楚……」
他再次開口,聲音冰冷強硬。
下一刻,在那些士族子弟準備開口的時候,一把清亮的長劍從李宏腰間出鞘。
「鏘!」
清脆的兵戈聲,讓所有想要開口的人緊閉嘴巴。
火光搖曳下,李宏的臉色看上去越發可怖。
「你們有你們的需求,軍中,也有軍中的道理!」
這一聲,宛若虎嘯,響徹四方。
李宏提着長劍,每一聲話語都擲地有聲!
「出征之前,當今聖上賜我一把寶劍!」
他高舉手中利劍,眼神烈烈。
「此劍,可斬一切逃兵孬種!」
「聖上跟我說,在軍營當中,我想殺誰,就殺誰!」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是聖上來了,我也敢斬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
李宏每一句都像是咆哮,配上他凶戾的模樣,那些紈絝哪裏還敢說話?
殺氣鋪面而來,天氣本來就冷,此時他們更是感覺全身戰慄。
冷笑連連。
「每天休息多少次?餉午休息半個時辰!馱着你們,戰馬也得累死!
能不能多吃一頓?飯菜能不能做好吃一點?就這麼多,能吃就吃,餓死拉倒!
洗澡可以,你要是能自己帶水,我管你洗不洗澡。除此之外,每個人一天就那麼多水可以分配,你要不喝,存上幾個月用來洗澡,也行!
想臨近找個城池待着,也可以,我切下你們的人頭,打完回來,再帶着你們一同回京都城!」
看着李宏凶煞的模樣,一時間沒人敢開口。
看着那把亮堂堂的利劍,眾人知道,李宏絕對沒有在開玩笑。
這些之前開口的人當中,誰都沒有料到,李宏這是先禮後兵。
面對這種場面,他們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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