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成為神聖領域嗎?」
聽到這句話,齊平一愣,然後意外發現,自己的情緒竟無比平靜。
好似,對這一幕早有預料。
「你要做什麼?」齊平認真問道。
首座眼神睿智,笑容溫和,說道:
「以你的聰慧,應該早已經猜到,世間過去這麼多年,驚才絕艷的修士也出了許多,卻始終沒有再添一名五境,不是他們修行不到,而是缺少一個契機。」
齊平看向那座石碑:
「與這東西有關嗎?缺少一個參悟的機緣?」
首座點頭,又搖頭:
「不全是,四境神隱的你已經接觸到了天地規則,但就算你走到神隱巔峰,也僅是如此,而無法真正地對這片天地做到平視,甚至一定程度的操控。
若這人間是一幅畫,你等皆是畫中人,再如何惟妙惟肖,也無法站在『外面』,欣賞這畫卷。」
突破次元?
……齊平心頭划過靈光,脫口道:
「所以,你們原本也只是畫中人,但這石碑中存留着另外的規則,你們參悟後,才有了『跳出』的機會?」
首座頷首。
媽的作弊……齊平想罵人。
旋即,他又好奇道:
「你方才說,我也是畫中人,那豈不是說,我也要參悟才行?」
首座搖頭,說道:
「你是畫中人,又不是。你體內那執掌歲月的力量,本就是你晉升的路徑,若說我們當初參悟了許久,那麼……你從來到這個世界,便一直在『參悟』……
之所以無法晉級,只是因為實力未到,就如杯中酒未滿,如何溢出?」
齊平心有所悟。
首座繼續道:
「而經歷了與蠻王的一戰,我看得出,你距離四境三重已不遠,恩,雖說如今真元枯竭,但這不是問題,我可以用自身真元為你填補,幫你衝破境界,達到巔峰……」
頓了頓,老人似有些感慨地笑道:
「那入神聖的大門,於其他人而言難以跨越,但於你,卻再輕鬆不過。」
「其實不用你幫,再等我修行個把月,就能自己晉升了……」齊平討價還價。
他不習慣被一個老頭子進入。
首座搖頭,嘆息一聲:「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齊平聽得一頭霧水,隱隱覺得不安。
他想說什麼,卻發現身子無法動彈了,雙手卻不由自主抬起,與首座抬起的雙手貼合。
耳畔是老人似笑非笑的聲音:
「破境需要一些時間,在外頭恐來不及,好在這裏時光流速緩慢,應當差不多。我知道,你從魚璇機那學了雙修之法,可以為他人輸送真元。
呵,你以為,魚璇機從何處得來這功法?」
是你偷偷塞的……齊平喟然嘆服,所以,連這個都被這老頭子安排好了?
旋即,他臉色陡然一變:等等!
誰要和你個老頭子雙修啊!
……
……
一場無比嚴肅,凝重的議事,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才終於結束。
面對足以威脅整個九州的災難,三方勢力已沒了彼此算計的心思,只能聯手抗衡。
只是首座與齊平此刻的失蹤,卻顯得極不合時宜,可縱使禪祖與白尊聯手推算,卻都未尋到結果。
是故意躲掉了?
但這顯然不符合邏輯,且不說眼下情景受到威脅最大的是涼國,單是首座此前與巫王交手,便沒有臨戰退縮的道理。
更何況,人的消息在異變爆發前。
禪祖與白尊雖焦急萬分,卻也無法袖手旁觀,當即與涼國達成臨時結盟,而後,急匆匆各自離開,親自帶領門下強者,以五境挪移的法門,疾速趕往西北。
不只是為了蒼生,同樣是為了自己,按照禪祖推算,巫王的力量源於生機。
若任憑其殺戮,吞噬生命,其力量會不斷變強,所以必須在「弱小」時予以掐滅。
登時,京都風雲變色。
淨覺寺與道院警鐘同時急促響起,留下京都的修行者毫無保留,趕往臨城。
與此同時,妖國「朝會」,白尊以一人之力,強行壓服各部妖族。
稍晚些時候,紅河上空,一隻只日行千萬里的飛行妖族馱着殺氣騰騰的精銳妖兵,悍然朝臨關飛去。
知姬靜掛帥,玉麒麟、白虎金剛、九命貓妖為三軍大將。
而後,於妖國境內休養三百年的白尊,第一次踏出國境。
……
……
「嗤!」
傍晚,夕陽如血,可那橙紅的日光卻終不如真實的鮮血滾燙,腥臭。
當王沐清手持長劍,撕開那頭宛若野獸的蠻子的胸膛,鮮血噴濺了她一身。
天才少女卻只是用手摸了下,便飛快上前,用空閒的手一把撈起渾身浴血,氣息奄奄的死胖子陳菊,往回狂奔,同時沙啞着聲音吼道:
「撤退!撤退!」
文靜少年夏瀾手持桃木劍,劍身戳着幾張符紙,於腳下地面划過。
登時,平地燒起一條火線,將神態猙獰,半個身軀被斬斷,卻仍悍然往前撲殺的蠻族阻隔。
「嗬嗬……」
耳畔,風中帶來密密麻麻,無數聲嘶吼。
他抬起頭,瞳孔中倒映出遠處林子裏漸漸逼近的,更多的,渾身毛髮,雙目猩紅,已失去理智的蠻兵。
「走!」
一名書院弟子打出一枚黯淡神符,加持於他,一群年輕弟子扛着受傷的同門,朝東方狂奔。
身後,是硝煙於伏地的屍首。
大地幾乎被染紅。
廝殺……還是廝殺……當前天,斥候稟告異變後,整個臨城便做好了戰備工作。
並通傳西北強者匯聚,同時,派出一隊隊修行者前往探查。
眾人驚愕發現,西北走廊中聚集的,失去理智的蠻人越來越多,幾乎無窮無盡。
大部分盤亘不去,似乎在等待整個草原中,更多的「同伴」匯聚。
同時,也有一些狂化蠻子衝出走廊,由他們負責抵抗。
起初還不算難,但隨着數量愈發增加,就連這些修行者們都難以抵抗了。
太強了……尋常蠻人體力便不弱,狂化後,每一個都至少堪比半步引氣修士,且悍不畏死。
而這樣的蠻子,可能有上百萬個。
這是一股足以令四境,甚至五境都頭皮發麻的恐怖大軍,縱使無需任何指揮,只如野獸般奔行,便足以衝垮任何防線。
「他們衝過來了!」
一行少年少女跑了一陣,突然驚恐發現,一群蠻子已逼近。
而他們卻幾乎耗盡了所有真元。
王沐清染着血的頭髮貼在臉頰上,髮絲散亂,眼神不屈。
這時候,卻見遠處一道紫色天雷轟擊過來,墜入蠻子群中,炸開無數電弧,將其吞沒。
「五行雷法!道門的前輩!」有人大喜。
便見前頭一名黃色道袍,腰間掛着八卦布袋,背負長劍的老人氣喘吁吁趕來。
「雷老!」王沐清驚喜。
雷老先生來不及寒暄,施展術法,為眾人加持神行,終於狂奔回了臨關城門。
「開城門!開門!有人受傷了!」
一行人遠遠便大吼,氣氛森然,刀槍林立的臨城大門緩緩打開一條縫,將眾人讓進來,繼而轟地關閉。
「把人放下!」
城內,一片亂糟糟的軍馬中,神情憔悴的禾笙奔來,身後跟着拎着藥箱的蓉姑娘。
二人施法救治,穩住陳菊等人傷情,王沐清等弟子只站在旁邊,無力地跌坐休息,滿眼望去,皆是肅殺。
城中,瀰漫着沉重壓抑的氣氛。
……
都指揮使司。
天色暗沉,秋風颯颯,一名名往來奔行的傳令兵,仿佛都蒙着壓抑之氣。
「報!西南十五里,大群蠻人正朝城池逼近,粗略估計有數萬之眾,多個銀狼頭。」
「報!西北五里,有小股散碎敵人出現,後方黑雲聚集,元氣波動劇烈,可能有多位金狼頭,神通等級狂化蠻族逼近。」
「報!……」
威武大公身披全身家,腰佩長劍,聽着那一條條斥候稟告,盯着桌上地圖上,那大片「紅旗」,眼珠因連續未眠,而佈滿了血絲。
帳內,西北官員、將領共聚一堂,每個人臉上都無比難看。
雖竭力抵抗,但以蠻族如今的狀況,若在野外阻擊,無論派出多少人,都沒有用處。
他們只剩下一條路:依仗城牆固守。
「朝廷的援軍來了嗎?還有多久?」威武大公突然問。
無人回答,這個問題,從昨夜得到最新的,援軍即將抵達傳訊後,這位老元帥幾乎每隔一盞茶功夫,就要問一遍。
顯然,於這位名將而言,也已清楚意識到,這將是他此生打過的最難的一場守城戰。
並且,很可能是最後一場。
力量太懸殊了。
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情況變得如此,他們只知道,自己等人沒有退路,只能竭盡所能,守住這座城。
可就憑他們,守得住嗎?
「元帥!大先生有請!」突然,有人來報。
老國公精神一震,帶着一眾將領飛奔出去,跑向指揮使司內最大的廣場,剛抵達,就看到城內一名名修行已然抵達。
為首的,正是大先生、符籙長老、水月、懸壺僧四人,此刻四名神隱神情凜然地望向東方。
似在等待什麼。
老國公豁然抬頭,頂級神通的他於此刻,感應到了強烈無比的元氣波動。
只見,頭頂天穹倏然震動,一束金光陡然破開雲層,照入廣場,一道道披着法衣的身影,降落凡塵:
滿頭銀髮,手持拂塵,老學究模樣的典藏長老。
身材魁梧,面龐威嚴的道院執法堂長老,四境神隱。
衣炔飄飄,背着大葫蘆的魚璇機,以及跟在身後,渾身塞滿了紙人,手裏牽着一條狗的東方流雲。
「道院修士,奉命前來助戰!」
話音剛落,空間撕開猙獰裂縫,眉毛花白,手持珠串的空寂一馬當先,身材胖碩,好似彌勒的止戈和尚緊隨其後。
侍候禪祖左右的神通武僧金剛風……一名名僧人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禪宗僧人,奉禪祖法旨,為免生靈塗炭,前來助各位一臂之力!」
「呵,說什麼空話,一幫和尚就是虛偽,這時候都不忘給臉上貼金。」
一聲女子冷哼浮現。
空間盪開波紋,好似被揉碎了。
繼而,在場眾人只看到天上出現黑壓壓一片妖兵。
知姬靜紅衣飄飄,冷笑一聲,掃了眼威武大公等人:
「我妖族守約,但今日不為你們,是怕這幫瘋子打到我們妖國去。」
轟隆隆……廣場上泥土翻卷,花然鑽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票人,正是剛剛趕過來的衛無忌、紅豆等修士。
其中,更有書院的幾道人影,昨日就到了,此刻方從城外返回,正是多日不見的二先生溫小紅,以及邋遢道人四先生。
這兩位當日帶領另外一部分西北軍主力往南撤離,並在雍州邊界建立了防線。
而後得到了豫州府城大捷的消息,才重新建立聯絡,卻要照看南部防線,沒有機會過來。
再然後,就聽到了齊平奇襲臨關的消息。
「不想今日各位悉數聚集於此,共抗大敵。」溫小紅見狀,心中唏噓。
這一幕,上一次出現,還要追溯到當年天下共反,推翻大乾朝廷。
廣場上那些當初響應齊平號召而來的散修,看到這一幕,更是熱血激盪:
「不想今日有機會,見這許多強者聯手對敵,有幸參與其中,此生無憾!」
「只可惜,齊院長不在,無緣目睹風采。」
考慮到士氣緣故,各方默契地沒有宣揚首座與齊平失蹤,前者位格太高,倒是不用提。
畢竟在大多數人心中,世間紛擾,都不值得五境下場——他們甚至都還不知道,此番已是五境之戰。
至於齊平,倒是未做隱瞞,只說是與草原王一戰後,受傷未愈,無法參戰。
人們表示理解,畢竟不久前斬殺了頂級神隱的蠻王,不受個重傷都不合理。
何況,當初齊平與麒麟比武,透支力量導致虛弱的消息,再有心人處已不是秘密。
「諸位,」躁動的氣氛中,威武大公爵走出,語氣低沉:
「城外蠻軍將至今日我等修士,不為自我,只為蒼生,老夫,在此替天下人拜過!」
說着,老國公摘下頭盔,露出一頭花白頭髮,躬身一禮,眾人沉默,氣氛驀然莊重肅殺。
都意識到,此番,絕非玩笑。
邋遢道人模樣的四先生咧嘴一笑,卻是說:
「威武國公,你這話就不夠霸氣,太掃興,若是齊平在此,肯定不會如此說。」
「哦?你倒是了解他了,他會說啥?」
四先生身後,兩道神魂從法器中飛出,正是當初被姜槐打碎肉身,只剩下神魂的六先生席簾,與科研狂人五先生。
四先生想了想,露出泛黃的門牙:
「那小子當初在越州辦案,有次說過一句話,倒是霸氣。」
「齊院長說了什麼?」有人問。
四先生沉默了下,高聲道:
「吾輩修士,何惜一戰!」
嗚——
突然,低沉急促的號角聲起,廣場上修士們齊齊望去,拔地而起,各展神通,飛落於城頭上。
神隱們第一批抵達。
霎時間。
大先生錢仲、二先生溫小紅兩位先生。
魚璇機、典藏、執法、符籙四位長老。
空寂、水月、止戈、懸壺四僧。
以知姬靜為首的,五名神隱大妖。
以及手持虎符,用朝廷術法暫時提升到神隱的威武大公。
同時朝西方望去。
只見,夕陽下,廣袤的蒙着血色的平原盡頭,是一片漆黑,那是多達百萬之眾的,失去理智,陷入狂暴狀態,悍不畏死的蠻人。
此刻,正如潮水一般,兵臨城下。
不見盡頭。
那鎮守關口的臨城,好似潮水中屹立的,即將被吞沒的礁石。
那是,縱使神隱也無法阻擋,甚至會被淹沒的恐怖力量。
「那幾位五境呢?不是還在端着吧。」四先生老道捏着鬍子,牙疼說。
空寂看了他一眼,雙手合十:
「禪祖他們已先行一步,前往大雪山,我等只要在那邊分出勝負前,擋住他們。」
知姬靜紅裙飄舞,一根根七彩繽紛的羽毛展開,溝通天地:
「廢什麼話!干它!」
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
城頭上,一道道強橫氣息如狼煙,貫通天地。
恰如大祭司,昔日佔卜所見。
這一日,黑雲壓城。
十六位神隱,守關!
……
ps:寫完的稿子,想複製到後台,結果不知道按了那個鍵,稿子丟了……嚇的冷汗都出來了,好在用軟件找回來了,但還是丟了幾百字,重新寫的,鬱悶。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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