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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黑夜降臨,齊平再次化身「趙公子」抵達金風樓船,考慮到昨夜的事,這並不會顯得突兀。
揮舞圓扇的老鴇愈發熱情洋溢,齊平同樣更適應了風月場所的氣氛。
席間,客人們果然交談起了朱溫身死的案子。
一位冉冉升起的三品大員,在新君登基不久的節骨眼,被刺殺身死,這無疑是件大事。
尤其是兇手留下的「仇」字,更讓很多人聯想起了去年曾風靡一時的案子。
「莫非是去年的案子並沒未結束?」
「不會吧,那林國忠的冤案已經平反了,依我看,是那朱大人近來得罪人太多了,嘖,詔獄裏關了多少大人物?他又不是杜元春,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有理,皇帝陛下恐怕要大發雷霆了,我聽說,已經責成三司審案可惜,齊爵爺不在了,不知那兇手是否能尋到。」
客人們熱烈議論,卻又靈活地沒有「深入」。
「趙兄,你覺那兇手會是何人?」一名年輕客人看向齊平。
齊平端着酒樽,欣賞着琴音,搖頭說:「今夜,只談風月。」
「哈哈,趙公子說的好,只談風月。」屋內眾人皆笑。
茶圍散去,出手闊綽的齊平再次得到了留宿的機會。
房間裏,肌膚雪白,容顏嬌媚的香凝坐在床榻上,捏起葡萄,塞入躺在她大腿上的「趙公子」嘴裏:「啊~」
齊平咀嚼着葡萄,感受着頸後的溫軟和彈性,眼神看似落在輕薄衣衫下,實則有些走神。
「公子在想什麼?」香凝鼓起嘴,問道。
齊平眸子恢復焦距:「睡吧。」
香凝愣了下,臉一紅,正要說怎麼這般心急。
下一秒,精神便被後者漆黑的眼眸懾住,打了個哈欠,軟軟倒下。
齊平坐起身,沒理會身旁的軟玉美人,手一抬,取出鏡子,繼而,從鏡中抽出一張朝廷的過期的「官報」,上頭是一份官員任免的公示。
這一刻,他如同一名獵人,在選取獵物。
接下來幾天,整個京都風起雲湧,就在朱溫遭遇暗殺的案子還沒有進展的時候,又一個清晨,第二名死者出現。
那是戶部新上任的一名郎中,被發現的時候,死在了自家的臥房裏,整個人保持着坐姿,望着門口,同樣的死法,同樣的「密室殺人」。
三司官差第一時間趕到,在看到那用毛筆蘸着鮮血,題在牆上的「仇」字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接下來,是第三名死者。
然後,是第四名。
正如邢明預料的那樣,模仿「血仇案」不是巧合,朱溫的死亡,的確只是一個開始。
一時間,整個京都轟動,小道消息瘋傳。
三司頭頂的壓力愈來愈大,然而任憑他們如何追蹤,調查,都始終未曾找到兇手的蹤跡。
以至於,整個京都官場人人自危,涼國立國三百多年,從未有過這般密集的刺殺。
那藏在暗中的兇手,仿佛成了一柄懸在百官頭頂的刀子。
又一個清晨,當阿七背着新鮮出爐的報紙,跑到熟悉的茶樓時,就聽到食客們熱切的議論。
「聽說了嗎,又死人了,第七個了。」
「兇手還沒抓到?這偌大京都,離開了齊公子,莫非再無破案高手了?朝廷大員被接連刺殺,偌大朝廷卻束手無策,這等事,簡直聞所未聞。」
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說道。
旁邊,一名熟客說道:
「這絕對不是針對官員的復仇了,沒看報紙上說了麼,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襲殺,兇手是金帳王庭和威武國公派來的殺手。」
一名老人幽幽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死去的官員,都是近來升遷了的。」
眾人一愣,若有所思。
阿七從茶館走出來,心中惦念着這件事,一路賣報,發現街頭巷尾,都在議論。
有人憤慨敵人可惡,三司無能。
有人諱莫如深,低聲議論。
「賣報~新出的官報~」
阿七一路穿街過巷,吆喝着。
前些日子,隨着朝廷局面漸漸平穩下來,而官報質量極差,遠不如六角書屋的京都晨報可讀性高,故而,報紙的銷量下滑。
可這幾天,隨着「血仇案」掀起熱議,很快就能賣完。
當布包幹癟下來,阿七拿着齊平給的錢,買了早飯,小跑回了東城裏,那個僻靜的院子。
「先生。」
阿七走進院子,就看到書生打扮的齊平,正靠在竹椅中閉目休憩。
齊平「恩」了一聲,睜開雙眼,看到阿七將早飯與留下的一份報紙遞過來。
按照往常,這個時候,男孩應該休息一陣,然後在齊平引導下,在旁邊練習那套古怪的呼吸法。
他已經發現,隨着練習,自己的力氣,精神都在變好。
然而,今天阿七並沒有開始吐納冥想,而是看了齊平一眼,說道:「先生,昨晚又死了個官。」
「是嗎。」
「城裏官差更多了,都開始巡查外城了。」
「哦。」
阿七望着先生平淡翻看報紙的神情,沒再說話,開始冥想,只是腦海中一直想着許多事。
隨着接觸的時間更長,他愈發覺得先生不同於常人了。
不只是那「修身養性」的呼吸法,還有,先生自稱是來科舉,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或者不在家裏。
生活在貧民窟的男孩並沒有將那些死去的大官與先生聯繫起來——那超出了他的想像力。
他只是覺得,先生應該是個有本事的人,不由愈發好奇起來。
「你的心不靜,」齊平說道,「回去平復了心情再來。」
阿七睜開雙眼,羞愧地「恩」了聲,離開了。
等人走了,一代從鏡中走出,看着他:
「雖說可以催眠,但你這樣不加掩飾,遲早也會被人察覺異常,你就那麼自信,不會被查到?」
齊平將手中的報紙摺疊起來,丟在桌上,說道:
「您也知道,我回京都的目的並不是一直用新身份隱藏着,在東城,也只是落個腳,再過幾天,這個身份也用不到了,至於怕不怕被查」
他自信地笑了笑:
「京都辦案最厲害的是邢明,我已經留給了他線索,以他的能力,應該已經察覺了,恩,希望他足夠聰明吧。」
一代院長表情複雜,為那個素未謀面的捕頭默哀了一秒。
如果說,齊平才是京都最厲害的「神捕」,那麼當他成為「罪犯」,會怎樣?
「你接下來殺誰?」
一代看到齊平取出那張用毛筆畫滿了線條的舊報紙,不由問道。
齊平搖搖頭,說道:
「先等一等,那些官員都學聰明了,要麼是躲在衙門不出來,要麼是請了護衛,甚至捏着朝廷術法等我,雖然還是能殺,但沒必要。至於接下來,我得做點別的安排了。」
京都府衙,議事堂內。
府衙、刑部、都察院的官員齊聚一堂,氣氛壓抑,空氣陰沉的仿佛能擰出水來。
「又死了一個。」刑部尚書臉色極為難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外頭市井中都在質疑朝廷無能。」
都察院左都御史搖頭說:「關鍵是人心,朝堂人心惶惶,如何是好?」
這些天,三司承受的壓力與日俱增,案件卻遲遲沒有進展,三司衙門心急如焚。
官場老油條京都府尹嘆了口氣,說道:
「還是先說案子吧,今日將諸位請來,便是匯總線索。」
他望向京都府捕頭邢明:「給各位大人說說吧。」
「是,」邢明起身,道:
「匯總幾起案件,從作案手法,老練程度上,基本可以確定,兇手極為謹慎,計劃周密,大概率為修行者,然而,我等從不同現場獲取的少數線索,卻都彼此衝突,部分證人證言,互相矛盾」
說起這個,身為總捕頭的他,語氣極為複雜。
這幾天來,隨着探查,他對那名罪犯竟生出敬佩來。
是的,就是敬佩。
那滴水不漏的作案現場,縝密的令人膽寒的佈置,都讓這位神捕心驚。
甚至於,當他按照當初齊平教授的方法,嘗試從唯一留下的「仇」字上尋找線索,結果,每一個「仇」字的寫法,透露出的落筆習慣都截然不同
這讓這位名捕生出一種古怪的熟悉感,就仿佛,那名兇手與他相識一般
「也就是說,案子沒有進展?」左都御史臉色難看地打斷他。
堂內官員們臉色鐵青,竟不約而同,生出一個念頭來:
如果那個人還在,就好了。
邢明環顧眾人,下一句話,卻令所有人精神一震:
「稟各位大人,雖說我等並未在現場找到線索,但卑職卻有了一樣重大發現。」
說着,他扭頭道:「抬上來。」
很快的,有捕快將一個木架搭建的,類似黑板的東西搬了進來,上頭固定着七起案件的被害人資料,以及相關人等,彼此用紅色的線條連接。
這同樣是齊平當初教給他們的方法:線索牆。
邢明眸光銳利,說道:
「諸位大人請看。相信大人們都知道,兇手選擇的作案目標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不久前升遷提拔」
「從這點可以判斷,兇手絕非是單純的,針對某個人的復仇,而是針對陛下新委任的」
「咳咳,這個都知道,說正題吧。」京都府尹輕咳一聲,打斷愛將,沒有讓他就這個話題深入。
刑部與都察院官員也沒吭聲,大家都不蠢,能看出來,這是一起針對景帝黨羽的刺殺。
所以,敵人只可能是先帝殘餘勢力。
邢明點頭,跳過話題,繼續道:
「卑職又想到,兇手既然選擇模仿『林家後人』復仇的手法,那,或許也與林武復仇一樣,遵循着一定的殺人順序。
而且,齊平,齊爵爺還在時,曾經講過一個說法,喚作『犯罪心理學』,卑職有幸聽聞,其中就有一種,越是自信的人,往往會刻意炫技
在意識到這點後,卑職與同僚反覆琢磨,最終,有了重大發現。」
他取出一張舊報紙,貼在線索牆旁邊,說道:
「大人請看,這是陛下登基後,邸報刊發的官員任免名單,而這上頭的名字,只要按照這樣的順序,就恰好是兇手殺人的次序」
他便說,便用毛筆劃線,按照特定規律,將名單上的人分組。
看到這一幕,堂內官員眼神猛地亮起,刑部尚書快步上前,激動道:
「你是說」
邢明微笑,拱手道:
「兇手太自信了,就連殺人順序,都遵循着他自己定義的規律,就如同那堪稱完美的犯罪現場一樣,仿佛在嘲弄我們,然而,聰明人,往往也敗在自作聰明上,當初林武復仇的案子裏,齊大人便勘破了林武殺人的順序,而這次,輪到我們了。」
他抬手,指向一個名字:
「按照規律,兇手下一個目標便是此人。我的建議是,可以暗中佈置陷阱,等待他自投羅網。」
時間往回撥動。
就在齊平在京都開啟獵殺模式同時,帝國各大州府,散落各地的江湖密諜通過特有的傳信渠道,接收到新的命令。
越州。
一處險峻的河流處,樹木叢生的高山上。
披着蓑衣,帶着斗笠,代號「紅葉」的密諜靜靜坐在山頭,身體被樹木掩蓋着。
在她這個位置,可以清楚俯瞰下方,那狹窄河道中,飛濺的湍急水流。
「嗖嗖。」破空聲里,兩道同樣打扮的,一高瘦,一矮胖的身影從後方林木奔來。
正是三人組中,另外兩名密諜。
「大姐,安排好了。」
紅葉聞言,緩緩抬頭,大大的斗笠下,一張略顯粗糙的臉龐面無表情,下巴上繫着束帶。
「呸。」紅葉吐掉嘴裏叼着的草莖,說道:
「景帝派遣趕赴越州的官員快到了,沒有上任的官員,手裏沒有官印,但應該有護衛。」
矮胖密諜笑道:
「景帝剛登基,手裏親信的人能有多少?就算是引氣修士,落進水裏,也無暇他顧。」
高瘦密諜說:「我只是感慨,咱們有朝一日,竟然要襲殺朝廷官員。」
紅葉淡淡道:「朝廷?別忘了,我們密諜只忠於先帝,聽命於司首,如今先帝駕崩,我們只要遵從司首的命令。而不是別人。」
矮胖密諜沉默了下,突然說:「杜司首不知道是否還活着。」
紅葉起身,盯着山下湍流:「誰掌握密令,誰便是司首。」
說話間,一條官船從上游駛來,行經河段。
就在這時,突然,山腰上轟隆一聲巨響,提前埋藏的火藥炸開,劇烈的火光中,無數巨石如巨劍,朝下方斬落。
船艙瞬間被巨石砸的垮塌,木板飛濺,驚呼聲中,官船傾倒,很快便沉下河流。
紅葉沒再看,轉身離去:「風緊,扯呼。」
清晨。
當午門鐘聲敲響,滿朝文武在太監引領下,走進了金鑾殿。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太監握着鞭子,尖細的聲音響起。
龍椅上,景帝端坐,俯視下方。
他的神情有些疲倦,那是勞心勞力所致,自登基後,朝會便未停過,這讓不少人苦不堪言。
原本想着,換個皇帝可以輕鬆些,結果景帝同樣是個工作狂。
「陛下,臣有奏。」
一名內閣官員跨步走出,手捧奏摺:
「越州來報,新任知府上任途中,遭不明身份兇徒伏擊,炸毀山石,毀去船隻,溺水而亡」
另外一名大臣緊隨其後:「青州上任官員,途中中毒,昏迷不醒。」
「陛下,幽州」
「陛下,京都又有官員被刺身亡」
一時間,奏報雪片般飛來,景帝俯瞰朝堂,先是錯愕,然後忙接過奏摺翻看起來,臉色愈發難看。
登基後,隨着他初步完成對京都朝堂的掌控,開始向地方委派官員,這也是標準流程。
然而,誰能想到,在京都連環刺殺開始前,各大州府,就已經有人開始對委派的官員進行暗殺。
是誰?
他腦海中登時跳出一個名字:江湖密諜!
杜元春掌握的那一支,觸角發達,只聽令於皇兄的情報網。
在篡位後,他便派人去接管情報網,作為新君,他格外需要有這樣一支隊伍,作為他的眼和耳,監察帝國。
然而,朱溫忙了這麼久,卻始終沒有收穫,反而將自己的命也丟掉了。
「難道是他」景帝眼神一凝。
他其實不大確定杜元春是否死了,但假使死了,密諜這麼重要的東西,肯定不會隨之帶入墳墓。
不是給了太子,就是給了齊平。
再結合先後爆發的,針對他手下人的暗殺行動,這無疑,是一場有預謀的反擊。
念及此,景帝大怒,將奏摺一摔,在朝堂上發了一陣脾氣,下令各地方屯兵衛所追查搜捕兇徒。
對密諜身份,隻字不提,又捉住三司衙門一陣怒罵,所有人噤若寒蟬。
等到散朝,百官們離去,原本盛怒的景帝突然收斂了所有怒火,就好像,方才的失態是一場表演般。
御書房內。
「傳令三司衙門,封鎖案件進展,朕會安排人手,等那兇手自投羅網。」景帝平靜說道。
「是。」阿大領命離去。
等人走了,景帝轉身,問道:「六祖怎麼說?」
帷幔後,空寂禪師走出,手中捏着珠串,花白的眉毛垂下:「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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