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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丫頭這是在作死啊……」賈母從牙縫中擠出了這麼一句話。讀字閣 m.duzige.com
「她這是在作死!!」
賈母狠狠的拍打着身下的暖榻,狠戾的說道。
以前每每王夫人犯渾的時候,賈母也會在心裏念叨着老國公在選老二媳婦時必是眼瘸的沒邊兒了才會選了王夫人這麼個敗家娘們兒。賈母還從來沒有像眼下現在這般後悔過:當初怎麼就讓這女人進了賈家的門了呢?如果不是王夫人這麼個敗家娘們兒,又怎麼會有元春這麼個做事不過腦子,心裏絲毫不顧及着家族的禍頭子!
「去,把大老爺和二老爺給我找來!」賈母喚來鴛鴦,厲聲吩咐道。
在接到小廝的傳話時,賈政正揪着賈寶玉在書房裏念書。自打王夫人被關進了小佛堂,賈寶雲就好像是從雲端跌進了泥里一般,日子難過的緊。
以前的賈寶玉有賈母疼着王夫人寵着姐姐妹妹們哄着,身邊還有無數美貌丫鬟們圍繞着,簡直過着猶如神仙一般的日子。
可是自從王夫人被賈母下令關進了小佛堂,在賈寶玉哭鬧數次要求放出王夫人之後,賈母便也不怎麼愛搭理這個明顯有些脫線的孫子了,只是囑咐着賈政要好生管教。唉!賈寶玉可是老二膝下唯一的嫡子,所說還有個賈環,但那到底是姨娘生的,如何能與賈寶玉相比。賈母指望着賈寶玉能像已經去了的賈珠那般,王夫人不是一直在說這孩子是個有靈性的,將來若能考取個功名,對於老二一房來說,也算是後繼有人了。賈母可不希望這個孫子也被王夫人給養歪了去!便是養歪了,想來賈寶玉的年紀還不算大,應該可以掰直過來的。
只是賈寶玉並不懂得賈母的這片苦心。他如今很迷茫。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疼愛自己的老祖宗怎麼突然間對着自己就成了橫眉冷目的呢?還把向來慈悲如佛爺一樣的太太給關進了小佛堂?以前只要自己哭一嗓子賈母便不讓自己去家學了,如今卻要賈政親自教導自己念書?這簡直是要了自己的小命啊!
賈政聽說賈母那邊在找他,遂給賈寶玉佈置好了功課,命他仔細念書,然後便急忙抬腳去了慈暉院。
賈寶玉面色恭敬舉止小心的低頭乖乖送着賈政出門。眼瞅着賈政的背影完全消失了之後,賈寶玉立刻就站直了身子,很是舒展了一番。
「多日沒見三妹妹了,正好去看看她。」賈寶玉自言自語道,完全把賈政給他佈置的功課給擱腦袋後頭去了。
功課啥的,那都是天上的浮雲啊浮雲,哪有鍾林毓秀的姐妹們來得重要?
賈政到了賈母那裏的時候,賈赦已經到了有些時候了。
賈政對着賈母、賈赦和張氏一圈子的見禮問安。
賈母見着賈政到了並沒有馬上開口說些什麼,她只是神情肅穆的坐着,雙目微闔,讓人猜不透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賈赦亦是凝眉斂目的坐在那裏,右手拇指不停的摩挲着茶盅的蓋子。
張氏坐在賈赦下首不停的絞着手裏的帕子,眉宇間的憂慮掩都掩不住。
屋裏寂靜無聲得讓賈政倍感不安,坐在那裏跟坐在針氈上一樣難耐。王夫人已經被賈母關進小佛堂了,賈寶玉如今天天被自己盯着念書,賈政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到底是誰又闖禍惹得賈母不快了。
賈政完全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在宮裏當小宮女的閨女。
看着還是一臉茫然的賈政,賈母不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唉——!
兒女債,兒女債,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了這些孩子的!!
「元丫頭有消息了。」賈母淡淡的說了一句。
賈政聽得一愣,半晌兒才反應過來賈母說的幾年前小選進宮的元春。只是賈母說話的語氣未免太過冷淡,讓賈政不由得惴惴不安道:「什麼消息?」
賈母眼神斜斜睨了賈政一眼,半天方才說道:「元丫頭以後就是大貝勒的侍妾了。」
這句話賈政聽得如墜雲裏霧裏一般,完全是有聽沒有懂。
哦,元春終於不再是個小宮女了。
這,難道不算是啥好事嗎?
自家老娘的神色為啥跟自家老爹去世時一樣啊?
賈母瞅見賈政那一臉呆茫茫的神色,差點兒沒被氣得倒仰。
這個小兒子真真是念書念傻了!整個就是一個榆木疙瘩書呆子!
「你閨女賈元春,從此以後,就是個侍妾了!!」
賈母氣得直拿拐杖「嘟嘟嘟嘟」的戳地板。
哦,自家是包衣,元春確實不太可能剛進貝勒府就馬上能得個高點兒的位份,不過怎麼着也可以做個格格吧……
賈政覺着元春這侍妾的位份實在是有點低了……
賈母已經被賈政給氣得說不出什麼話了。
老二這腦子,真是不知道是怎麼長的?怎麼就是聽不懂人話呢?
好吧,其實也不能怪賈政反應遲鈍。他實在是沒那個心眼兒去玩宮斗宅斗一類的高難度思維遊戲。賈母的話說得不算太直白,所以賈政愣是沒有明白過來,為啥自家老娘沒說兩句話就給氣成這樣了呢?
所以說,賈母這氣生的,真真是白氣了一場。
「老大,你去跟他說。」賈母氣咻咻的說道。她是不準備再跟這木頭腦袋一樣的小兒子浪費口水了,便直接使喚大兒子去說了。
賈政轉臉看向賈赦,眼中儘是慢慢的疑問。
賈赦看着如此反應的賈政,也是深感無力。
「這事兒發生了有幾天了,不過我也是今兒個才知道的。」賈赦慢慢說道,「大阿哥因着酒後失儀,被責令閉門讀書,且日後無詔不得進宮。緊接着元丫頭就被賞給了大阿哥做了個侍妾。」
賈赦頓了一下,一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方才低聲說道:「今上說了,元丫頭這輩子就只能是個侍妾了……」
大阿哥酒後失儀被責令閉門讀書?
元春這個時候被賜給大阿哥做了個侍妾?
這兩件事單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若是將這兩件事放到一塊兒,可就讓人遐想連篇了。
這大阿哥到底失儀到什麼份兒上,才會落得個「無詔不得進宮」啊?
這元春到底是因為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賞賜給了大阿哥,還只能在貝勒府上以一個侍妾的身份過一輩子啊?
賈政便是再木訥,如今也是明白過來了。
這一明白過來,賈政頓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整個人竟向後仰倒了過去。
幸好賈赦眼疾手快衝上前去拽住了賈政,要不然賈政非直接跌地下去不可。
便是賈母,瞅見小兒子如此這般模樣,也是忘記了生氣,急急上前關心道:「可是怎麼了這是?」
賈政又氣又急,眼圈兒整個兒都紅了。
「噗通」一聲,賈政衝着賈母直接就跪了下去,口中喃喃道:「是兒子不孝。養出了這麼個不忠不孝,沒有廉恥的東西。如今還給府里招禍,累及母親操心。是兒子的罪過,是兒子的罪過……」
賈政說着,便「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
那響動,聽得賈母是一陣陣揪心的疼。
「政兒啊……」賈母拄着拐杖哽咽道,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自己的這個兒子,生生是被王夫人那個敗家娘們兒給毀了去了呀!
老國公啊!你在天有靈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給咱們兒子選得好媳婦兒啊!!
賈母老淚縱橫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兒子,眼中滿是心疼和歉疚。
賈政平日裏雖說有些個木訥呆愣,不知世情,但是身為世家子該有的擔當,他還是有的。
賈元春這次這事兒做的,說是禍及闔族都不為過。
賈家上下二十幾房,若是上面真要怪罪下來,便是傾族之禍。
「兒子這就離府。」賈政咬牙說道。他自幼苦讀聖賢書,雖然數次落第不中,到底還是知道些忠孝節義、禮義廉恥的。自家閨女做出這等不忠不孝,沒臉沒皮的醜事,他是無論如何不能也不願再住在這個賈府里的了。他自覺自個兒沒這個臉面。賈元春這事兒做的,簡直就是把他這位賈二老爺的麵皮子扒下來,還在腳底狠狠踩了幾腳。
賈母對於賈政的這個決定,雖說難免心疼,到底點頭應允了。
「政兒,你不要怪為娘的狠心。咱們賈府上下這麼多口子人,不能因為元丫頭全都折了進去。」賈母上前親自扶起賈政,很是語重心長的說道。
「榮寧街後頭有處二進的宅子,我讓你大嫂子給你收拾好了。明兒個你帶着寶玉他們搬到那裏去住吧。」賈母此時已是滿臉的決絕。她到底出身史家,將門侯府之女,很是拿得起放得下。為了家族計,當斷則斷。
「以後,得了空兒,你記得常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賈母握着小兒子的手,喃喃囑咐道。
「至於元丫頭那裏,你就當做從來沒有過這麼個閨女吧。」賈母說道賈元春時,語氣中滿是狠戾。
「好好的教養探丫頭和環小子,將來也好做寶玉的臂膀。」
「切記切記,莫要再與元丫頭有什麼瓜葛了。」
賈母拉着賈政的手,依依不捨的殷殷囑咐道。
因着二房的離開,王夫人也被放出了小佛堂。
王夫人本不想就這麼離開賈府的,她心心念念着賈母的那些私房體己,生怕自己這一房離開之後,會全都便宜給了大房。
只是,想着那個暗無天日的小佛堂,王夫人只能咬咬牙,狠狠轉了轉手中的佛珠,到底還是跟着賈政離開了。
臨走前,王夫人猶不死心的對賈母說道:「寶玉那孩子一心念着老祖宗呢。」
賈母沒吭聲,只掀了掀眼皮子,冷冷的瞅了會兒賈政和王夫人。
賈政面帶羞愧的低着頭。
王夫人咬了咬牙,接着道:「可憐那孩子被老爺給狠打了一頓,到現在還起不了身。不如……」
王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賈政卻是對着王夫人斥了一句:「那個孽障,你還管他作甚?找個軟兜把他給抬了去就是!」
王夫人被這麼一噎,沒說完的話梗在了胸口那裏,竟生生的給憋得生疼生疼的。
是了,賈寶玉被賈政給打了板子,而且還被打得怪狠的。
昨日賈政離開時佈置的作業被這位賈石頭給擱腦袋後頭去不說,他的一番國賊祿蠹的言論還被賈政給聽了個正着。
本來因着賈元春做下的那等醜事賈政已經是給氣得心肝兒肺疼了,再聽見小兒子口沒遮攔的說着這些個混賬話,賈政當下直接就暴走了。他也不使喚小廝長隨什麼的,自己直接抄着板子就掄上去了。
雖說賈政只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在肝火旺盛的情形下卻也能把賈寶玉給抽成了個豬頭模樣。沒有等來賈母的憐惜挽留,趴在軟兜里的賈寶玉只能頂着一張豬頭一樣讓人不忍目睹的臉,和一身青青紫紫的傷痕,嗚嗚咽咽着被抬去了新的府邸。
嗚嗚嗚嗚,老祖宗……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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