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趕考書生
雪越下越大,風越吹越狠,寒風透過瓦縫吹滅了火堆,旋起無數火星在空中狂舞,而後落下,熄滅,與雪融為一體。
本來在院中玩耍的小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雪趕回廟中,入眼便看到未燃盡的枯枝被吹得滿地都是,而主人倒在一旁,它不明白髮生了何事,便跑到主人身邊,「吱吱」怪叫,試圖喊醒昏迷的秋心,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它只好蹲在一旁,本能地伸出舌頭舔着秋心臉頰,小小的眼睛之中儘是擔憂神色。
瞬間的劇痛讓秋心感覺陷入了巨大漩渦之中,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一個人在青桑山寒洞中萬火焚身的感覺,又像是跌落山崖時無限的恐懼之感,吶喊着,掙扎着。又像是掉進了冰冷寒窟之中,周圍儘是「滴答」水聲,一個人無助絕望地蜷縮着發抖。
一瞬間,所有的夢都破碎,臉上傳來淡淡的溫暖感覺,睜開眼,一片黑暗,身旁的黑影正舔着自己的臉,想必是小白吧,不及多想,丹田之處便傳來難忍劇痛,讓他下意識用手捂着腹部,劇烈顫抖,連忙檢查,發現丹田之中已是一片狼籍,全身上下更是無半點真氣可用,任脈雖已沖開,可是兩股真氣的後勁依然讓他受了重傷。
秋心苦笑一聲,緊接着咳嗽兩聲,單手撐着身體,強忍着劇痛坐了起來,艱難的地用雙腳把吹亂的樹枝踢到一起,用火折重新生起火來。
當火光燃起,小白眼鏡明亮少許,果然,在這漫漫無盡的長夜裏,只有溫暖的光芒才能給人無盡的希望。
秋心費力地向後挪動身體,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喘氣,卻一下也不願動了,小白也依偎在他身邊,將整個頭伸進身體裏,卻已經睡着了,空蕩的破廟裏,秋心抬頭看着破損的屋頂,雪花從中落下來,正好落在他身前,黑暗的夜空愈發沉靜寂寥。
心想,下過這場雪,春天就會來了吧,秋心如此想着,隱約睡了過去。
「這位兄台,這位兄台,小生這廂有禮了。」入耳卻是朦朧文雅的聲音,秋心漸漸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頭戴書生帽,身着白衣袍,背着竹籬簍,天氣寒冷卻手持一把摺扇,正向他望來。
「恕在下受傷不能起身,不知閣下有什麼事情嗎?」秋心試了多次都沒有站起來,只能斷斷續續的說道。
「小生本來向南去梓州趕考,途徑此地,卻不料天降大雪,困於此地,偶遇破廟,來是卻見兄台佔了先機,無奈只好暫住一晚,此舉只為向兄台道謝。」說完又恭敬的行了一禮。
「此地既是無主之物,住了也就住了,不必向我道謝。」
「那要是小生借了了兄台的火取暖呢?」
「不必。」
「那要是吃了兄台的乾糧呢?」
「不必。」
「要是把兄台那煩人的小刺蝟扔出去呢?」
「不…,你說什麼?」
「小生說,我把兄台煩人的小刺蝟扔出去了。」
秋心這才四下尋找,小白早已不見了蹤影,秋心怒道,「看你書生模樣,怎待如此無禮,他人之物,怎可妄動。」
「兄台勿怪,只因小生昨晚來時風雪正盛,急於進屋避雪,可不料驚醒你那寵物,擋在門口,一副氣勢凌人的樣子,小生無奈,只好將他扔了出去。」說着不覺打開摺扇,輕輕扇了兩下,突然感覺不對,比較寒冷,乾笑兩聲收了起來。似是感受到秋心眼中的怒火,接着說道。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後來它見我對你沒有什麼惡意,便躺在你旁邊,盯了我一晚上,盯地小生心裏直發慌。」
聽聞此語,秋心心裏稍加緩和,但臉上怒色不改,接着問道,「那小白現在何處?」
「原來他叫小白啊,倒也貼切,我見天一亮它就出去了,喊沖我亂叫,好像是威脅我不要動什麼壞心思,不過它現在何處,小生倒也不知。」
「還有,它不是什么小刺蝟,它是雪狽。」
「唔,怪不得獐頭鼠目,原來是狼狽之物。」
「看你書生打扮,倒也氣質非凡,怎是如此無禮之人。」
「唔。」
聽到書生如此回答,秋心頓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這樣,二人沉默相對,書生便從背簍中拿出一本書來讀,目不轉睛,不時發出聲聲喝彩,秋心一時無聊便想他看的是何書,看了書名秋心才明白這書生為何如此浪蕩,所看之書正是《金陵海縱慾身亡》,哪裏是什麼讀書人,反倒是污了這身裝扮。
秋心便不再看他,目光轉向門外,心想小白到底去了何處。
一晚的休息,身體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丹田之中只有淡淡幾縷真氣,不過此時可以運氣了,秋心起身盤坐,運功療傷,引着真氣從六脈上五臟六腑,再沿任脈下丹田,完成一個小周天,再聚氣順六脈上氣海,繼而散於四骸,如此便是一個大周天,這樣周而復始,運行過幾個周天,全身疼痛不再那麼劇烈,終於可以站起身來,聽見動靜,書生向着邊望了一眼,而後又沉醉於書中去了。
在這破廟中待了一天,如今出來吸一口雪後空氣,帶給他久違的輕鬆,只覺煥發新生,修煉一途果真九死一生,若是昨天稍不注意,如今只怕橫死於此,秋心心中不住感嘆上天眷顧。
雪後天氣放晴,但是異常寒冷,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目光芒,整片大地銀裝素裹,施以幾顆枯樹加以點綴,加上素衣男子立於破廟之前,真是一幅絕美的水墨圖。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白終於從遠處走來,若不是嘴上叼着棕色狍子,秋心都不會注意到它,原來出去找吃的了,在這大雪中抓到一隻狍子恐怕十分困難吧。
看到主人站在廟門口,小白也欣喜地跑向他,秋心也開心地笑起來,邊咳邊笑,銀白色的天地間,一人一寵,欣喜相逢。
將他的思緒帶回了青桑山,小白是在他五歲時候偶入桑林遇見的,當時它還很小,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秋心於心不忍,便將他帶回草屋細心照看,等它痊癒的時候也不離去,秋心在山中找遍了各個地方,也不見其父母,等它慢慢長大,就一直跟着秋心,成了秋心兒時唯一的玩伴,如今已經有十多年了,昨日他受傷昏迷之後,小白一直在他身邊,伸出舌頭舔他的臉,那種溫暖讓他心生感動,而今又冒着嚴寒去抓來狍子,真是難以離棄的夥伴。
秋心帶着小白進到廟中,書生抬頭看了一眼秋心,又看了一眼小白,見到小白口中叼着的狍子,才說道,「這雪狽倒也是忠心護主,還能尋來食物,如此甚好,甚好。」說完便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向着秋心走來,道,「我看你行動不便,洗剝之事還是叫我來吧。」說着伸手向小白口中的狍子。
小白卻毫不領情,雙目怒視,向一邊躲去,書生見沒有抓到,向着小白追去,就這樣,書生追着小白在破廟裏跑來跑去,一時間塵土飛揚。
此時,秋心說道,「小白,把東西給他,等他洗剝完了,我們等着吃好了。」聽到主人這樣說,小白才極不情願的放下狍子,回到秋心身邊,秋心又接着說道,「對了,院裏井中有水,說完便走到柱子旁坐下來。
「還別說,兄台這一手烤肉技巧,還真不賴。」書生看着被烤得金黃的狍子說道,一邊又不停的咽口水,此時小白也睜着小眼睛看着誘人食物,視線再也不願離開。
不多時,香氣瀰漫在整座廟宇之中。
「兄台,我看你受了傷,還是要多吃啊。」書生如此說着,一邊飛快吃完自己手中大半個狍子,又看向小白,小白感覺到危險,叼到一旁去了,書生乾笑兩聲,便再也不作聲了。
「在下京墨,不知兄台貴姓。」
「………」
「在下京墨,不知……哎呀,你咬我做甚,小畜生,看小爺不打死你。」
「我叫秋心。」
「原來是秋公子啊,失敬失敬。」
「我不姓秋。」
「那你姓啥。」
「我也不知道。」聞此,書生撓了兩下頭,問道,「不知兄台可是要去哪?」
「泰山。」
「去泰山做什麼?」
「尋親。」
「原來是孤兒啊,怪不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哈哈哈……,你又咬我,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把你烤了吃了。」
「那兄台想知道我去哪嗎?」
「不想。」
「……」
「想我十年寒窗苦讀,如今便要去梓州趕考,以後定能登科及第,光耀門楣。」
「唔,十年就讀了那本《金陵海縱慾身亡》嗎?」
「呃,這,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人就要遍覽群書,昔日柳下惠坐懷不亂,今日在下看這書也無傷大雅。」
「就憑那本書能登科及第嗎?」
「兄台此言差矣,小生讀盡四書五經,早已學富五車,這書只是其中一本而已,登科及第不成問題。」
「你的意思是還有《金瓶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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