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沙漏里的細沙不斷地流着,不知不覺二刻鐘過去了。
客來居的二樓,除了流沙的聲音,就是陳海用珠籌的聲音,無論是林鄭氏還是陳訓導、二叔公,都靜心等待考驗的結果,偶爾說上二句,都是刻意壓低聲音,生怕打擾了還在盤帳的二人。
都到了這年紀,輸贏都看淡了很多,無論輸贏也在林鄭氏前丟了風度和氣量。
鄭妍芝站在林鄭氏身後,看看緊張得額頭冒汗都顧不得擦的陳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無論怎麼努力,都註定是徒勞無功,熟悉記帳的人,起碼要一個時辰才能算出來,只有那些做了超過十年、又有天分的記帳能在半個時辰完成,時間過半,陳海還連三分之一還沒完成,客來居月初的帳相對簡單,中旬和後旬才是重頭戲。
也就是說,陳海被淘汰只是時間問題。
當鄭妍芝把目光轉到陸庭身上時,馬上變得不屑起來:剛才一直關注這個裝模作樣的傢伙,足足二刻鐘,簽籌都沒碰一下,讓人無語的是,好像翻了一遍帳本好像不過癮,陸庭又回頭翻了一遍,第二遍也快翻完了。
這個登徒浪子,連裝樣子也不裝得像一點,丟人。
陸庭感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抬頭一看,只見那個叫小芝的俏婢正看着自己,惡作劇地對她眨了眨眼,鄭妍芝看到陸庭竟然敢調戲自己,臉色有些漲紅,馬上轉過頭。
真是大膽,竟敢調戲自己,要是在滎陽,肯定要賞他十記八記嘴巴子,這個登徒浪子不學無術,人也不正經,就那臭皮囊長得有一點點好看,無恥。
陸庭看到俏婢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臉,也不調戲她,還有幾頁沒算完呢,要抓緊時間。
日子快過不下去,找一份工作要緊,剛才二叔公跟陳訓導打賭也聽到了,要是自己輸了,以二叔公那腹黑的性子,肯定不會輕易饒過自己,算完吃個大餐也不錯。
熊掌、烤全羊、銀刀魚,光是聽聽口水都流了,為了吃頓好的,賣點力是很應該,再說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讓一個小婢女小看了,陸庭不是瞎的,那俏婢表面沒說什麼,可那輕視驕傲的眼神可沒少見。
不僅要算出來,她不是說自己三刻鐘就算完呢,自己要在三刻鐘前完成,超過她,看她還怎麼驕傲。
小俏婢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總是喜歡把好看下巴微微向上抬,再加上白嫩細長的脖子,真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都是一些吃喝、油燈火蠟的收支,沒有涉及損耗和折舊,數目也不大,陸庭前世跟女朋友學過快速計算,只是加加減減比較簡單,當沙漏距離三刻的位置還有一小截時,算完的陸庭一臉自信地拿起早就備好的筆,刷刷在一張空白的黃麻紙上寫出自己的答案。
算完了,這麼快?
陳訓導和林鄭氏看到,二人臉上都出現驚訝的神色,二叔公面無表情地看着陸庭,也不知他心裏想什麼,陳海抬頭有些驚訝地看了陸庭一眼,又低頭繼算撥弄他的珠籌,不過動作明顯加快,拿着珠籌的手輕輕有些顫抖,只有鄭研芝一臉瞭然的樣子。
就猜到這個登徒浪子會提前完成,對他來說反正是錯的,還不如提早完成,給人留一個深刻的印象,這傢伙就是跟自己作對,自己說三刻鐘完成,他倒好,看沙漏的位置比自己提前一柱香的時間。
陸庭寫完,把紙折好,防止陳海偷看到,這才抬頭看了看,那個陳海還在忙着計算,俏婢站在林鄭氏身邊,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二叔公低頭吃着糕點,只有陳訓導似笑非笑進看着自己,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還以為有什麼驚訝和掌聲呢,看這情況,沒人看好自己。
陸庭也不在意,感到有點口渴,左右看一下,二叔公喝茶也是自己倒,那個叫小芝的俏婢好像很得林鄭氏的信任,兩個女的在一旁竊竊私語,林鄭氏笑得還挺開心,就她剛才輕蔑的眼神,估計讓她給自己倒茶的機會不大。
算了,忍着,看到先到的陳海也沒有茶水招侍,陸庭內心平衡多了。
最後一撮沙漏完,鄭妍芝馬上宣佈:「半個時辰到,兩位小郎君請住手,可以將最後結果寫在紙上。」
陳海有些無奈放下手中的珠籌,站起來面帶愧色地說:「慚愧,學生愚鈍,只算了一半。」
二叔公看看陳海,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地說:「沒算完,就是自動放棄,娘子,現在可以宣佈陸庭入選了。」
「笑話」陳訓導馬上反駁:「不能及時完成,那是能力問題,不懂裝懂亂填,那是品性問題,能力尚可培養,品性不好,就是能力再高也不能要,免得自惹麻煩。」
看到兩人又想吵起來,林鄭氏馬上說:「兩位郎君稍安勿燥,成不收還要看兩位小郎君的表現,小芝,你去看一下吧。」
鄭妍芝應了一聲,信步走過去,也不看陸庭,直接拿起桌面上的黃麻紙看答案,隨意看了一眼,整個人明顯楞了一下,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下紙張上的數字,最後還是把黃麻紙放下,扭頭對林鄭氏說:「回夫人的話,兩位小郎君都沒有在規定時間完成。」
林鄭氏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聞言拱拱手說:「兩位郎君,兩位小郎君都沒如期完成測試,奴家在這裏只能說聲抱歉了。」
「娘子不必自責,是他們不夠爭氣。」陳訓導一臉大度地說。
不管怎麼樣,陳海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看到陸庭也沒錄用,陳訓導心情好了很多。
二叔公也面帶笑容地說:「怎麼能怪娘子呢,是小兔崽子達不到娘子的要求,回去得好好鞭策他。」
陸庭是什麼貨色,二叔公心知肚明,本來想賣個老臉讓他謀個職位,雖說沒謀到,但陳訓導的人也沒應上,算是攪和了競爭對手的好事,二叔公內心表示滿意。
所有人都滿意了,只有陸庭不滿意,站起來拱拱手說:「等一下,老夫人,晚輩能不能問個問題。」
「當然可以,不知小郎君有何疑問?」林鄭氏和顏悅色地問道。
「老夫人,晚輩斗膽問一下,這個測試是走過場嗎?」陸庭一臉認真地問道。
林鄭氏還沒開口,鄭妍芝馬上質問道:「小郎君很有自信啊,難不成以為自己完成了就能過關?完成了不等於做對,明着跟你說吧,不得不說你的運氣不錯,填的數目與正確數目只有十一文錢的誤差,可惜要求是在十文錢以內,還有疑問嗎?」
第一眼看到時,鄭妍芝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三月的營利應是三十八貫五百六十八文錢,而陸庭的寫的數日是三十八貫五百五十七文錢,僅僅相差十一文,都沒看到他用簽籌算,隨意填的數還這麼接近,什麼運氣。
「小芝姑娘的意思,這帳我算錯了?」
「沒錯」
陸庭瞄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說:「為什麼一定是我算錯,小芝姑娘就不會算錯?」
「不會。」鄭妍芝一臉自信地說。
昨天才親自盤的帳,鄭妍芝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
「小芝姑娘要是這麼自信,敢不敢打個賭?」陸庭聽到只有十一文,心裏很快有了主意。
這個登徒浪子竟敢跟自己賭?有心找碴還是故意在這麼多人前露臉?不會是故意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吧,不管他怎麼樣,自己最喜歡就是教訓這種人,聞言毫不猶豫地說:「賭什麼?」
看不起這種人,連小郎君都不想叫了。
陸庭乾咳一聲,面帶微笑地說「喉嚨有點干,要是我贏了,勞煩小芝姑娘倒上一杯清茶,要是小芝姑娘贏了,彩頭你說。」
都來了大半天,別說茶,連水都沒一杯,這個林鄭氏的架子還真不小,這個驕傲的婢女明顯也不會來事。
「要是你輸了,一個人把客來居的每個角落都打掃乾淨,敢不敢答應?」鄭妍芝說出自己的要求。
客來居有二十八間客房、五個獨立小院,還有馬廄、草料房、柴房、茅房等等,別的不說,光是洗刷那幾間茅房就夠他受了,這個無恥的登徒浪子,竟要自己給他倒茶遞水,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鄭妍芝心裏暗暗發狠:陸庭打掃時,自己親自檢查,每個角落都要乾乾淨淨,達不到要求就重新打掃,一定給他一個深刻難忘的教訓。
林鄭氏都插不上話,小侄女榮芝就跟陸家的小郎君賭上了,聞言有些抱歉對二叔公笑了笑:「年輕人就是氣盛,陸郎你看這事....」
「年輕人好勝一點不是壞事,老夫這個侄孫一向自大,讓他受點挫折也是好事,由他們去吧。」二叔公看也不看陸庭一眼,笑呵呵地說。
小兔崽子受點教訓也好,反正又不是自己受罰,二叔公很快又想出一個可能,會不會陸庭故意找碴,給自己製造多跟林鄭氏交流的機會,有可能,要知這小子不學無術,剛才連樣子都不做,不會看到這個婢女長得好看故意找機會親近吧?這一點倒是隨自己,要是「公」「孫」拿下主僕,倒也不錯。
雖說是婢女,拿來曖床或填房也行啊。
想到這裏,二叔公樂了,一張老臉有了笑容,心想無論陸庭是輸是贏,發學米時多給陸庭一斤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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