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晞和盛明東坐着電梯到了頂樓,又從逃生樓梯走上了天台,站在天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天台的門是鎖着的。
大概是醫院擔心一些想不開的病人,跑上來跳樓之類的。
「怎麼辦……」盛明東轉頭看向元晞,可話還沒說完。
「咔擦。」輕巧的一聲。
元晞一臉坦然,隨手丟開栓門的鐵鏈,拉開天台的門:「現在開了。」
盛明東默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好歹也是人民子弟兵,眼睜睜看着這姑娘溜門撬鎖的,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等到盛明東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跟着元晞走了進去。
天台空曠而開闊,初春呼嘯的風吹過,帶着一絲冷冽和寒冷。
盛明東抬眼便看到元晞靜靜地站着,孤峭如高嶺上的雪蓮,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氣勢。大風捲起她的黑髮,吹亂成盛開的花,那素白秀美的臉上,覆蓋着淺淺的冰雪。
「來吧。」
元晞沒有退讓,而是主動出擊!
她揮出的一拳,褪去了以前的翩翩仙意,仿佛是經過打磨的刀劍,綻放了凜冽銳利的光芒,直來直去,氣勢十足!
盛明東心裏一突,及時反應過來,以手格擋。
兩人頓時在寬闊的天台上施展開來。
元晞身姿輕靈,翩然起落,而出手卻利落乾淨,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目光更是沉靜老辣到不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姑娘。
而盛明東的拳腳功夫帶着濃重的軍中氣息,沒有一絲多餘,軍方格鬥術,走的便是狠辣直接的路線,一拳一腿赫赫生威,好似下山猛虎般剛烈而一去無返。大概是因為他在元晞的壓迫下不得不出盡全力,不自覺便帶出自己執行了各種任務之後,磨練出來的血腥殺氣。
手上腳上一刻不停歇,元晞卻能夠冷靜地分析盛明東的水平狀態。
的確如盛明東所說,今天的他,比起一年多之前的他,長進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若是說,之前的盛明東,一拳一腳還有些刻板,而現在的他,就要靈活許多。而且他特有的學習天賦,讓他在與元晞的對戰中,也不斷地汲取經驗。
一開始元晞還能完美地壓制他,但是到了後來,元晞不得不拿出壓箱底的功夫,才能夠佔據上風了。
若盛明東再年輕一些,估計她會有意願收下一個徒弟……
好吧,她有些想多了,盛明東的年齡可比她大了個六七歲!
也不知道是不是元晞的一時分神,盛明東橫掃而來的一腿她竟然沒有躲開,腳下被一勾,整個人仰倒。
虧得她身姿的確是靈活,才輕巧地一個後翻,穩穩落地。
「我都弱到讓你心不在焉了?」盛明東沉聲喝道,有些不悅。
畢竟,他是以一種無比認真的態度在對待這場對戰,而元晞卻在分神?
元晞沒多說,以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認真。
她沒打算繼續糾纏,而是要速戰速決。
最後,盛明東還是敗了。
他累得滿頭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氣倒在地上,抬眼便是蔚藍乾淨的天空。
他臉上眼角嘴角的地方都是淤青,嘴裏還有點血腥味,身上更是到處都火辣辣地疼着,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盛明東知道,沒有十天半個月他是別想好了。
又被一個小姑娘打敗了。
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無奈地笑着,笑容扯着嘴角,疼得厲害。
事實上,元晞雖然還能站着,面上也一派風淡雲輕跟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但是她身上那些看不見的地方也受了一些傷,不過只是淤青,所以還好。
她眼神複雜地看着盛明東。
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這種生物的。
比如盛明東,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武學天才。
元晞以內入道,算是走的捷徑,自然輕鬆。又有元家傳承做底蘊,那些先輩們留下來的可不只是風水方面的知識,武學之類也有涉獵。
但是這樣的元晞,就算贏了盛明東,也仍然在他的天賦面前黯然失色。
盛明東的學習天賦是天生的,在與元晞相鬥的過程中,他可以不斷地在腦子裏面拆解元晞的一招一式,然後汲取自己需要的部分。
他便是小說中那種描述的,戰鬥得越多,實力就越強大的武學天才!
而盛明東走的完全是外家路線,外家路子跟內家路子不一樣,內家路子是開頭難,後面便是一片坦途,而外家路子卻是開始簡單,越到後面就越難提升。
其實盛明東好歹也是兵王一級別的人物,幾乎難有敵手,這也代表着,他的外家功夫已經快要走到極致。這個年齡便能夠走到極致,那也就代表着他有機會走上另一個境界!
若是他能夠以外家入內,由此入道,那便代表着他能夠成為真正的武學宗師,天下無人可敵!
要知道,能夠邁出這一步的,古來今晚,屈指可數!
「還好不是同行。」元晞低聲說了一句。
盛明東聽見她說話,吃力地抬起頭。
元晞對他說:「你在平時練功的時候,感受一下,以丹田為起點,不斷循環的一股氣,若是你能夠感覺到它,也許你會有驚喜收穫。」
「謝謝指點了。」盛明東咧着嘴,由心說道。
他知道,這雖然只是隨口一句話,但是對於盛明東自己說來,也許會就此打開一道新的大門!
……
席景鶴走出素菜齋,沒要司機跟來,而是自己拿了車鑰匙開車。
在去往軍區醫院的路上,他的腦子幾乎一片模糊空白,完全說不準自己此刻的想法,只有無盡的複雜。
思緒不由得回到一年前的那個時候。
曾經,他為了一個姑娘的無盡沉溺,丟了所有的冷靜和自持,變得不是他。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情緒都被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牽動的他,實在是傻得不行。
重點是,對方還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表達過明確的拒絕。
而他卻總是想——其路漫兮,我心如鐵。
他以為堅持就能夠有好結果,元晞總會是屬於他的。
但現實卻給了他一棒,她毫無留戀地離開,折碎了自己的驕傲。
一開始他怨過恨過,很想找到她,質問她到底置自己於何地,才能走得這般毫無留戀,連一句音訊都沒有。
於是,他固執地開始找他,也不管會不會在老狐狸父親面前暴露自己的實力,而開始瘋狂地找他。
那時候,他丟開自己的所有,滿心滿眼只想找到她。
他馬不停蹄地足足奔波了一個月,最後還是身邊一個下屬看不下去了,抬手敲暈了他。
也許那段時間,現在說來有些輕描淡寫,但也只有他知道,當時的他是多麼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流逝得無比緩慢,時間好似看不到盡頭,也看不見她回來的希望。
或者,這個姑娘,曾經給他黑暗的生命歲月中,帶來光明與希冀的姑娘,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昏迷中大睡了三天,醒來的席景鶴好似大徹大悟,在這個問題上徹底看通,不再繼續尋找元晞,而是繼續自己的大業。
什麼大業?改朝換代,子替父權。
他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手段前所未有的狠辣。
而蓆子易,猝不及防。
也許蓆子易防備過他,但卻擋不住席景鶴各方面手段的滲透,一直到最後,蓆子易才知道,跟了自己十幾年,為數不多信任的人之一,白梟,竟然從一開始就是席景鶴,他的那個好兒子的人。
席景鶴甚至在他面前笑着說,謝謝當年他毫不留戀地送他去了訓練島,才讓他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而事實上,白梟,還有席景鶴安插在他身邊的無數人,大部分都是席景鶴在訓練島上認識的。
那時候,席景鶴不過才幾歲的稚齡,卻已經冷靜地佈置了一盤大棋,就是為了今天。
席景鶴原本就為此準備了很多年,他想像過無數次將蓆子易拉下馬,看他落魄的模樣。但他的動作卻一直穩紮穩實,沒有絲毫冒進躁動。
在沒有確保十足的把握之前,他從來不會動手。
可是到了最後,他卻提前發動了雷霆之勢的攻擊。
那時候,他的血液中好似流淌着不安的毀滅因子,讓他的心底在咆哮着毀掉一切。
他不是放下了,而是將那份執念,放在了最心底。
而這份執念,也讓他瘋魔。
最後,席景鶴只能選擇用鮮血和勝利,來堆砌填滿心底的空虛。
所有擋在他路上的人都被毀滅,所有渺小的石子都被無情碾壓。
持續了半年的狂風暴雨,最後終於平靜。
以蓆子易落敗告終。
而在這場父子之戰中,成了池魚的席家長老會,也算是見識到了席景鶴的厲害。雖然席景鶴也有忌憚,不敢隨便動他們,可他們心裏卻開始畏懼席景鶴,一個個地迅速放下姿態,討好地對待席景鶴,生怕這閻王一個不高興,順帶屠了他們。
對於席景鶴來說,這場戰爭,結局皆大歡喜。
他一直想像的畫面實現了——
蓆子易被他關到了一個小島上,了此殘生。
這個島不會缺少任何衣食,也不會少了服侍蓆子易的人,但那只是一座大監獄,不會允許蓆子易離開島上一步。
畢竟作為人子,席景鶴還是做不出來弒父這種喪盡天倫的事情,便用了這種手段,讓他的好父親提前養老去了。
事實上,對於無比渴求權力的蓆子易來說,被關在島上,像個米蟲似的養着,比死亡痛苦多了。
他不畏懼死亡,卻畏懼自己的雄心壯志被一點一點地磨去,最後變得頹廢無能。
席景鶴了解他。
可是,就算席景鶴成了最大的贏家,從席少變成了席爺,他也並不覺得高興,反而越發的空虛和茫然。
最後,他選擇離開江州,來到了京城。
好友祁靜然在元晞的離開之後,兩人之間因此生出的一絲絲間隙蕩然無存,仍然還是親密無間的好友,也隨着他回到了京城。
一年,說短也短,說長也長。
席景鶴的車子停在軍區醫院前面,看到那個許久不見的熟悉姑娘,步履輕巧地從醫院大門走出,忽然有了一種時光轉瞬即逝,而她卻還停留在原地的感覺。
她跟以前沒有太大的差別,變得好似只是他。
席景鶴想要推開車門走下去。
就算他不知道說什麼,但他也想要站到她的面前……
讓她看到自己。
那個時候,她的眼中會不會有一絲的愧疚和驚訝?或者說,她會不會在闊別一年再看到自己後,而流露出幾分驚喜?
可到了最後,席景鶴卻一直沒有動。
元晞的離開折碎了他的所有驕傲,就算他在其他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席爺,但在她面前,他卻永遠只是弱的一方。
正如那句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
誰先愛,誰愛得更多,誰就輸了。
在元晞與席景鶴的戰場上,席景鶴從一開始便輸得一塌塗地。
……
席景鶴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正輕輕踩着油門,跟在元晞不遠處的身後,而自己則像是個痴男,遠遠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在心底無數次地勾勒過她的背影,現在親眼看見,卻顯得平靜。
他嘲笑自己的舉動,卻怎麼也下不了決心調頭離開。
呵,走啊,席景鶴,留在這裏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面前?
她離開不告訴自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本來席景鶴就不是她的什麼人,既不是男友,也不是朋友,頂多算是一個追求者,還是一個不屑看一眼的追求者。
「嗤。」席景鶴停住了車,緊緊捏着方向盤,閉上了眼。
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從未恨過她,現在也是一樣。
當席景鶴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元晞就站在街邊不遠處的地方,隔着來往的行人,遙遙地看着她,目光定定的,清明中帶着淡然,好似萬物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覺。
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如此的明亮,是光芒照亮了陰霾,是溫暖驅散了寒冷。
他抬眼,便與她對視。
那一瞬間,時間停止,空間靜滯。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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